第6章 童年創傷
童年創傷
這個劇團,她帶資進組,導演一手遮天,怎麽看都沒什麽希望。
可即使是這樣,艾依依然比任何人都努力。
艾依和塞尤爾見過的女生都不同,她身上總有一種緊繃感,随時待命,認真到視死如歸,細節之處卻又有很多招人喜歡的地方。
艾依總是偷偷看她,塞尤爾對這種目光早已習慣,對艾依微笑:“艾依,不要這麽辛苦,休息一下啦,我給你泡了茶~”
只是簡單的招呼,就可以讓她臉紅。
塞尤爾過目了一下道具的采購,坐在圓桌旁,順手拿起報紙:
政治版面:萊茵王子安德魯将于下月訪問諾亞
所以母親和薇薇安最近才這麽忙?
經濟版面:荒漠變良田,從防風固沙到生态産業有望實現
下面是詳細介紹:
亞特蘭沙漠一直都荒無人煙,在經歷了科學家半個多世紀的研究,發現了沙漠地下深埋的豐富的水資源,占大陸三分之一的領土,因為生态環境惡劣,人煙稀少,植物無法存活。沙漠中到處都是戈壁灘,鹽堿地,寸草不生。古時候,亞特蘭沙漠被當作詛咒與流放之地,近代亞特蘭逐漸成為探險家的樂園。科學家也将目光方向這片,有望在沙漠建林林帶,防止風沙侵蝕。
下方是一張沙漠的圖片。
下方的小字是:實現人與自然的和諧共生。
塞尤爾翻面。
文娛版面:月亮王子新專輯将于下個月發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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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王子?
塞尤爾對這個人倒是眼熟,月亮王子是萊茵新生代的小提琴家,以翻奏萊茵王後的作品出名,人氣頗高,專輯發了很多,卻從未開過巡演。
桌子上放着一個項鏈,塞尤爾拿起,看到裏面是一個女人的照片,女人的臉很瘦,鼻梁細直,長長的紫發挽成發髻,黃玉的眼睛朦胧如月光。女人側着臉,看着鏡頭,嘴角有一絲若有若無的笑,不似在高興,又很難看出是什麽情緒。
“啊,我說我的項鏈扔哪裏去了,原來在這。”卡德走過來,拿走塞尤爾手中的項鏈,他看向照片中的女人,“好看嗎?”卡德向她展示照片中的女人,“這是我媽。”
可比起美貌,塞尤爾覺得女人更像是一個謎,她的美中帶着些殘忍。
惡毒王後的性格成因……塞尤爾,卡德,艾依三人圍着圓桌,讨論角色。
艾依提出論點:“也許是童年創傷。”
卡德:“童年創傷?是個不錯的角度。”卡德問:“艾依,你的童年創傷是什麽?”
艾依想了想:“小時候,我沒有把看完的書收拾回書架,我父親罵了我一頓。”艾依想起來就很難過,如今她的父親在牢獄裏,而她帶着一個任務,來到了這個陌生的帝都。
塞尤爾看出艾依的難過,連忙安慰她。卡德也露出同情的神色:“你父親還真是過分啊。塞尤爾,你的童年創傷呢?”
塞尤爾想了想:“我媽媽很忙,總是很晚才回來,很多個晚上,我都沒有媽媽的睡前故事,晚安吻和我愛你。”
卡德震驚了:“居然忙到沒有時間說愛你?你的情況更過分!”
塞尤爾問:“你的童年創傷呢?”
卡德想了想,想了半天沒有想出來:“好像沒有,我的童年挺幸福的,我媽長得好看,我爸長得帥,我家很有錢,我生活很富裕。”卡德想起來了:“哦,就是有點無聊,我爸不常回家。”
塞尤爾問:“很忙嗎?”
卡德:“不是,我爸有其他老婆。”
塞尤爾:“……”
艾依:“……”
卡德:“不過有我媽就夠了,哦,想起來了,我小時候老是哭,我媽追我滿屋子打,屁股被打的腫地老高,還有一次我挑食,不想吃蛋黃,我媽直接拿叉子捅我眼。”卡德指了指他的眼睛,塞尤爾這才發現卡德的眼白上有一個小小的紅點。
卡德:“俗話說,打是親罵是愛,我媽那麽喜歡打我,肯定是對我充滿愛意,這算不上童年創傷吧?”
“我确實是我媽最愛的孩子,我家有我媽,我大哥,我哥,我,我大哥是我爸和她前妻生的,哦,他們離婚了,但是我爸也沒有回到我媽這,就是把孩子扔過來養了,但畢竟又不是我媽生的,我媽不怎麽管他,我哥我媽也不怎麽管。哦,我媽還說想毒死我呢。我十幾歲那會兒喜歡拉琴,我媽說我拉的很難聽,擾亂市場。”
艾依睜大了眼睛,驚訝到短暫地忘記了監獄裏的父親。
卡德:“不過也怪不了我媽,因為我把她男朋友給睡了,她很生氣,但我覺得那個男的很一般,犯不着生這麽大氣。我媽說世界很殘酷,為了增強我的生存能力,把我逐出家門讓我自生自滅,現在生活費也沒了,所以我打幾份工,在甜品店裏當收銀員,投放廣告引流,占蔔師,還要堅持我的藝術創作。”
塞尤爾:“……你是否需要法律援助?”
薇薇安最近都沒有回來。
塞尤爾回想起薇薇安說愛他。薇薇安有喜歡的人,卻不告訴她,也太不把她當朋友了。明明她們是從小到大的姐妹。
塞尤爾想到占蔔結果:生活會發生改變,而你抗拒這種改變。
她以為薇薇安永遠都會守護在她身邊,畢竟,她是她的花之騎士。
薇薇安的人生充滿傳奇色彩,傳說,她降臨在母親的花園。
她睜開眼的時候,百花綻放,
她領着隊伍前進,金屬盔甲閃閃發光,紅色天鵝絨的披風從她的肩上飛揚起來。她像太陽一樣,耀眼奪目。她是女王的騎士,她帶着凱旋而歸的士兵,進入女王的國度。
所以平安時代,她被母親放在她身邊,保護她的安全。
薇薇安像姐姐,總是十分包容她,好像從來都不會生氣,她惡作劇的時候不會,她不好好聽講的時候也不會。
塞尤爾有時甚至覺得她根本就沒有脾氣。
然而這就是這樣溫柔的她,喜歡上了什麽人。
薇薇安有她的心上人,她也有她的未婚夫。為什麽她見到克裏斯汀的時候毫無交流的欲望,他不在了她又開始想他?
塞尤爾第一次感到一種不知所措的孤單,于是她去找他。
克裏斯汀在隔壁帝國理工上學,塞尤爾遇到熟人,問起克裏斯汀。
“克裏斯汀?克裏斯汀去圖書館了。”
金碧輝煌,琳琅滿目的書架中,塞尤爾看到了那個身影,正要上前去,才發現克裏斯汀背對着她,是面前有另一個人。
是艾依。
塞尤爾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這個時間,艾依應該在排練。
她掏出水晶球,呼喚他。
克裏斯汀愣了一下,接通了她的信息。
塞尤爾做出笑容,聲音甜美,一如陷入愛情的小女孩:“你在幹什麽呢?我親愛的未婚夫。”
克裏斯汀面前的艾依不說話了,似乎在等他如何反應。
而那個少年輕笑,聲音溫柔:“我在圖書館,預習功課,怎麽了,你想讓我陪你玩嗎?是薇薇安有事不能陪你了嗎?”
塞尤爾問:“你自己嗎?”
克裏斯汀對她說了謊:“嗯,我自己。”
塞尤爾沉默了,“你先忙吧,有時間我再聯系你。”匆匆挂斷了通信。
金發女孩從書架抽出一本棕色的,精裝的,硬殼的書,《諾亞童話大全》。她将金發撩到耳後,另一側的金發垂下來,克裏斯汀一邊聽着水晶球一側公主的聲音,一邊被女孩子的側臉所吸引。
陽光下,女孩宛如一個小小的奇跡。
他不由自主脫口而出一個謊言。
塞尤爾挂斷了電話,于是艾依從書裏轉向他,對着他,微微一笑。
春日溫度漸熱,她的金發像是太陽的線。
她的光芒下,克裏斯汀微微紅了臉。
而塞尤爾在二樓,将這一切收入眼底。
克裏斯汀是個美麗且無用的裝飾品。如天使,也像天使一樣讓人毫無欲望。如果他連最基本的忠誠都沒有,那也沒有繼續存在的必要了。
母親早已經清除那位将軍的勢力,作為那位将軍養子的他,在不在這宮廷,又有什麽區別呢?
塞尤爾可以去演惡毒王後了,她不是渾然天成的公主了——太用力了。公主的人生難道不應該該輕輕松松嗎?她什麽都不需要做,她應該演公主,而不是魔鏡,她應該是母親最愛的孩子,她的朋友應該陪在她身邊,她的未婚夫不能有異心,她愛的人也應該愛她。
公主不就應該被所有人愛着嗎?
可她和母親的關系不冷不熱,薇薇安心中有事,卻不告訴她,朋友之間為什麽要有秘密呢?就連她的未婚夫,也被另一個人吸引,而那位教皇,那位她自幼就愛着的教皇,卻從不看她一眼。
塞尤爾很是難過。
塞尤爾回到家的時候,從郵箱裏又摸到一封信。
同樣的信封和月亮火漆,以及同樣的字跡。
塞尤爾回到書桌前,拆開信:
親愛的塞尤爾:
我懷孕了。
懷孕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對我來說稱不上什麽好事。母親将這種能力給了我們,那我也會用這種力量達成一些目的。這不是我第一次懷孕,我上一次懷孕是四五十年前,多久我具體記不清了。我不知道那個孩子現在怎麽樣了。那次經歷并不怎麽愉快,我被一個人類男性用詭計抓住了——人類就是這樣,作惡多端。
他是一位領主,不是一個好人,但也稱不上什麽壞人,起碼沒有你喜歡的那位那麽壞。他沒有傷害我,也沒有用我的能力做什麽,更沒有把我的身份公之于衆。那段時間我過得其實還不錯,不用再流浪了,有了個暫時的穩定居所。
他把我當作珍稀物種研究,但也沒做什麽慘絕人寰的實驗,最多是劃開我的皮膚觀看我的愈合能力。他好奇我的愈合能力有多強,所以給了我一個孩子,他說這是人類女性能經歷的最大的痛苦,只有痛苦才能讓我記住。
他對着我凸起的肚子打趣,月亮會生下什麽?星星嗎?——你還記得星之女神嗎?她很早之前就死去了。
我說月亮和星星是完全獨立的,我只會生下隕石,把這個世界砸個坑。他笑得很開心,說,那孩子就叫隕石吧。我覺得太難聽,于是他叫蘿蔔。因為他送我的那匹漂亮的白馬喜歡吃蘿蔔。
他希望我感到痛,但是他錯了,我不怕痛,我的傷口很快就愈合了。那個孩子長得醜醜的,像是小怪物。他說孩子會激發我的母愛,我說我和人類的身體構造不一樣,沒有激素。過了段時間他發現我說的沒錯,于是我便很少再見那個孩子了。
他說我這樣的淑女是不用親自帶孩子的,把孩子給了傭人照顧。他一直沒有結婚,我想是沒有女人願意嫁給她。他死的時候我逃離了。
他死的時候看着我,卻帶着微笑——人類真的挺奇怪的,死亡對他們而言明明是很恐怖的事情,他卻一點也不害怕。
最近因為懷孕閑了下來,于是突然想起了幾十年前的事情。我忘了他叫什麽名字了,他是萊茵邊境地區的一個領主。要查還是可以查到他的名字,但是我并不想非這個功夫。後裔射下了太陽,他射下了我這個月亮,姑且稱呼他為前翼吧。
他看起來四五十歲了,在我之前他沒有結婚,也沒有過孩子。他是個很俗套的男人,年輕時輕視感情,一心追求權力,一直未婚未育,到了中年,擁有權力,又開始追求永生,他聯合了一些巫師,抓到了我,最後他發現求不到永生,又莫名其妙追求起愛情。總之,是個很人類的人類,我一點也不喜歡他。
雖然很俗套,不過他也有幾點讓我感到很驚奇。
他抓到我的時候我以為我可以逃脫,我的力量雖然衰弱了,但迷惑一個人類還不是什麽難事。我用月亮的光輝牽引着他,我命令他放我離開,可是他突然抽出随身帶的短刀,刺進自己的手臂——他用疼痛抵禦我的魔力。他對自己一點也不手軟,這一點讓我印象很深,我是不會做出傷害自己的事的,那之後我始終覺得他的腦子有些問題。
還有一件事是有一次我變成了老婆婆,他卻很喜歡,還問我,你這麽想和我白頭偕老嗎?他沒有因為面部的衰老疏遠我,反倒對我更感興趣了,還喜歡用手撫摸我的皺紋。真是奇怪,基因上看,人類男性都是喜歡年輕的少女的,他卻很喜歡變老的我,每天都用很肉麻的眼神看着我,後來我實在是受不了了,變了回來。
還有一件事……哦,今天暫時就寫到這裏吧,我還有一場小提琴的獨奏演出,有關于前裔,我以後可以慢慢寫給你。
你的朋友。
柯蒂利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