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戲劇社
戲劇社
薇薇安終于回了信息，只有兩句話：
第一句：我忙完了，還在王宮。
第二句：女王陛下讓你去王宮見她。
塞尤爾久違地回了趟王宮，雖說貴為公主，但這個王宮，沒有她依然順利運行。她也許久沒見過母親，對于接下來要上演的例行談話，塞尤爾甚至有些想逃避的心情。
很多時候她想，也許她是害怕母親的，即使她知道母親是愛她的。
母親是諾亞的女王，也是将諾亞從戰争的苦海解救出來的，最偉大的女王。偉大的政績難免要消耗過多的精力。從小塞尤爾和媽媽就若即若離的，有時好幾個月都見不着她，有時也會在很入睡的夜晚隐隐約約看到她坐在她的床邊，以一種溫柔的眼神看着她。
幼時在教堂生活的那幾年，塞尤爾總是能在報紙上看到母親：金發如王冠，碧眼似深夏，身形修長，優雅自持，高高在上。
塞尤爾愛慕着母親的美麗，也因媽媽那與生俱來的高貴氣質而敬畏她。即使母親再怎麽溫柔，塞尤爾也覺得莫名的遙遠。
也許是幼時分離的那幾年讓塞尤爾難以和母親真正的親近，也許因為那些流言，那些即使媒體被王室掌控，也阻攔不住的流言。
王宮禁衛軍隊長對她躬身行禮：“公主殿下，女王陛下在餐廳等您。”塞尤爾注意到禁衛軍隊長又換了個人，年輕帥氣又恭恭敬敬的男人将她帶着她走過王宮的長廊，推開高大厚重的門，将他引向母親的餐桌。
塞尤爾捕捉到了男人看向母親的眼神，那飽含熱意的，忠誠的，願意為之付出生命的眼神。
俗話說，沒有男人可以永遠年輕，但諾亞王宮禁衛軍隊長可以。
俗話說，鐵打的女王，流水的王宮禁衛軍隊長。
塞尤爾在心裏回憶着禁衛軍隊長們的模特顏值。
餐桌上，母親率先打破了沉默，問：“學校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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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尤爾：“還行。”就是上課走錯教室，從哲學院到了神學院，還被新上任的老師嘲諷了一頓。
當然，以上這些，塞尤爾都不會對母親說。
“吃的習慣嗎？”
塞尤爾想了想：“有點難吃。”
母親表情滞了一下，面色嚴肅地看着她，似乎在這次例行的母女對話中，聽到了不該出現的話，而她要去解決這個不該出現的問題。母親歷來雷厲風行，塞尤爾懷疑因為她這一句，整個學校的餐廳都要關門大吉，于是心善地補充：“不過我也不經常在學校吃，薇薇安做飯很好吃。”
母親神色舒緩了。
塞尤爾心裏舒了口氣：恭喜你們，工作保住了。
母親繼續問：“學習怎麽樣？”
塞尤爾：“能看得懂書。”——其實也看不懂，她睡了無數次，天啊，她才十七歲，為什麽不去享受大好人生，而是去讀哲學呢？
“課外活動呢？”
塞尤爾不知道這訓話一般的問題還要持續多久，回答：“參加了戲劇社。最近在排練，開學典禮的時候會有演出。”
“演出？”
“白雪公主與獵人的愛情故事，我本色出演公主，媽你要來看嗎？”
母親好似确實認真的思考了一下，最後得出了塞尤爾預料之中的答案：
“最近有些忙，我會讓薇薇安去的。”
塞尤爾去找薇薇安。
“聖女在哪裏？聖女在教堂禱告。”
薇薇安走過寂靜的長廊，光芒穿過玻璃彩繪在白玉地板上落下斑駁陸離的光，她挽起栗色的長發，一手拿着光明神典，閉目進行禱。
每次到這裏，她就會忘記很多煩躁。
她擡頭望着光明神的小雕像，說：“我愛他。”
正要前去打招呼的塞尤爾聽到這句話，愣住了。薇薇安沒有發現她，她漂亮的臉孔籠在一層聖光裏，聲音虔誠而堅定：“我愛他。”
塞尤爾頭也不回的跑出了教堂。
塞尤爾翻出卡德給她的宣傳頁，下課後去了社團。
她要如何演繹白雪公主？
然而……
塞尤爾看到穿着白雪公主服裝的卡德，沉默許久，歪頭：“你演白雪公主？”
卡德完全沒察覺到有什麽問題，笑容璀璨：“是啊。”
塞尤爾指着宣傳頁：“這不是招聘公主的嗎？”
卡德：“招不到合适的，只好我這個導演編劇制片上了。”
塞尤爾眨巴眨巴眼：“我不就挺合适的？”
卡德輕蔑地笑了一聲：“你為什麽适合演公主？因為你是諾亞星辰？”卡德對她一點也不客氣，雖說塞尤爾也并不需要他人因她公主的身份對她客氣。卡德看了她一眼，說：“白雪公主是傳統公主，你是現代公主，基調不搭，最重要的是，不要和導演搶戲。”
他就是自己想演吧，塞尤爾看穿了。
塞尤爾問：“那我演什麽？王子嗎？”
“王子？不不不。”卡德否認：“這個故事裏沒有王子。你沒有看到标題寫的，白雪公主與獵人，這是公主與獵人的故事。公主與王子的故事已經上演無數遍了，觀衆不需要再看這麽俗套的故事了。”
“那其他的角色是？”
“惡毒王後，鏡子和獵人，演員都沒定下來了，一會有人來面試，走，公主，和我招新人。”
把她招過來，卻沒有給她角色，塞尤爾好奇：“那我演什麽？”
卡德：“你是招牌，舞臺劇有真公主加盟，才有名氣。”
塞尤爾：“……”
有她這個真公主參演，倒是吸引來了不少人報名，應聘公主的人排了幾個轉彎。
塞尤爾決定再找一個公主人選。
而卡德對應聘者十分挑剔，說：“這個看着像是伯爵家的女兒，不像公主。”
塞尤爾：“……”卡德判斷的沒錯，塞尤爾在王宮的宴會上見過這個人。
有個應聘者的基礎禮儀差到慘不忍睹，卡德哀嚎：“現在的貴族禮儀課都不上的嗎——真公主！快教教假公主怎麽演公主！”随後立馬又放棄了：“算了還是別教了——”卡德直接PASS掉了眼前這位：“你要麽是公主，要麽不是。公主不是教來的。”
有個應聘者直接唱了起來：“總有一天我的王子回來的，總有一天我們會再見面，我們一起去他的城堡……”唱的十分專業，破顯示百老彙現場，卡德直接PASS，白眼狂翻：“這都什麽年代了還等着王子來救——我才不會救這麽蠢的女人——”
塞尤爾：“雖說白雪公主的價值觀十分傳統，但不管什麽時代，保護公主，都是王子精神之一吧。”
卡德翻白眼。
各種形形色色的美女，都沒入卡德的眼，直到一個八塊腹肌肌肉男的出現，卡德兩眼放光，視線在男人的肌肉上摩擦，語氣都放緩了，甚至對男人慘不忍睹的演技表示誇耀，還要了聯系方式。
塞尤爾猶豫了一會兒：“你該不會是……”
卡德大方承認：“是的。我們搞藝術的男的哪有直的。”
難怪這人長得帥，卻對她毫無吸引力。
難怪這麽多公主應聘者，每一個入他的眼。
面了形形色色的公主，終于來了一個應聘惡毒王後的。來面試的是個金發女孩子，看起來也是新生。
塞尤爾和卡德并排坐在臺前。
卡德介紹：“《白雪公主與獵人》是此次開學典禮要表演的舞臺劇，是一個愛情故事，白雪公主與獵人聯盟推翻惡毒王後的統治，白雪公主的故事耳熟能詳了吧？公主這個角色我面試了很多人，演的好的沒我長的好看，比我長得好看的——迄今為止沒有比我長得好看的。所有我演公主，完全不是導演走後門。”
“惡毒王後這個角色我也面了幾個，一直定不下人，都演不出那個惡毒勁兒。這學校的學生都太蠢了，蠢到能不能坐上王後這個位置都是個謎。反正都是一群沒開化的溫室花朵，那選誰演都沒差，所以與其看演技，還不如看角色理解。”卡德仔細打量眼前的女孩，女孩雖是諾亞人标志性的金發，五官卻很深邃：“你這長相……有萊茵血統嗎？”
艾依支支吾吾否認：“沒，沒有！”
卡德：“……”
卡德想了想：“也對，萊茵沒有金發，除非是混血。”
塞尤爾愣了一下：“有萊茵和諾亞的混血嗎？”
卡德：“當然有了，雖然政府對立，但邊境地區民間來往還是很多的，不過就算是混血，混出金發的，混出金發的也很稀少，畢竟金發是隐性基因，黑發基因更強大，一個黑發萊茵人和一個金發諾亞人生的孩子大概率是黑發。”
塞尤爾沉默。
卡德繼續說：“白雪公主的故事被演繹無數遍了，惡毒王後這個角色也不需要我多加贅述了，我們需要演出新意，做出新的解讀。所以……”卡德低頭看女孩的報名表，“艾依，我有一個問題需要你回答，惡毒王後為什麽要殺掉白雪公主？”
忽然被點名的艾依猶豫道：“因為她惡毒？她嫉妒白雪公主的年輕美貌？”
“對，這是最傳統的敘事，但我們需要演出新的東西，白雪公主貌美，但王後也很貌美，又坐擁權力，為什麽依然不肯放過弱小的白雪公主呢？這就是你要回答的問題，你要剖析一下惡毒王後的心裏，這部舞臺劇會有一幕惡毒王後內心獨角戲，需要演員對這個角色有自己的理解。當然我不是讓你贅述王後的生平，我們沒有足夠的時間演王後的故事，畢竟這是公主的故事。”卡德放下轉動的筆：“所以，艾依，到你回答了，為什麽惡毒王後非要殺掉白雪公主？”
艾依神色平靜：“因為太礙眼了。”
“礙眼？”
艾依說：“無關乎年輕美貌，也無關乎權力，王後同樣擁有美貌，而權力之路上，公主年幼，根本構不成威脅，王後想殺掉公主的唯一原因，就是，太礙眼了。公主從來都不知道權力要靠陰謀詭計得到，而王後作為國王的第二任妻子，費盡心機才得到了權力。她只用她的血統，就可以讓那群朝臣乖乖聽他的話。太礙眼了。”
卡德沉默了一會兒，思考：“居然是這個理由嗎……”又想到了什麽，好像釋然了，一錘定音：“好，惡毒王後這個角色是你的了！”
而塞尤爾演……
魔鏡……
塞尤爾看着演出的鏡子道具，心情久久不能平複，掙紮：“也許我可以演獵人？”
卡德不屑：“你這小身板演獵人？獵人我要慢慢挑，這個角色我要男的。”卡德低頭整理肌肉男的聯系方式。
塞尤爾忍不住回怼：“你是男的，不還是演了白雪公主？”
卡德沒有擡頭：“描述我的時候記得加形容詞，我是一個長得很好看的男的。”
倒是沒有自誇，卡德的長相不僅是好看，還很精致。身形瘦削，戴上假發，穿上裙子，活脫脫的高個美人。
頭發如烏木，嘴唇如玫瑰，皮膚勝白雪，演白雪公主到一點也不違和。塞尤爾想卡德小時候一定被媽媽當女孩子打扮。
卡德似是挑到了喜歡的獵人，說：“你不适合演獵人，你的長相過于标準少女了，輪廓和五官都不夠硬朗，撐不起獵人的戲服，還有你太矮了，獵人這個角色硬性标準是一米八八塊腹肌黝黑皮膚。”
“黝黑皮膚？”
卡德笑嘻嘻：“個人癖好。”
塞尤爾：“……”
卡德寫好了劇本，複制了一份給她和艾依，塞尤爾的臺詞只有耳熟能詳的那一句。劇本中，白雪公主的戲份壓倒性的多，當然她知道這是白雪公主的故事，但是……這臺詞，塞尤爾對這個舞臺劇越發不抱希望。
一旁的艾依十分認真的背惡毒王後的臺詞。
卡德說她一副光明普照下長大的樣子，氣質不夠陰歷，演不了反派，只能演剩下的鏡子。而艾依雖說和她年齡相仿，卻真帶着股黑暗氣息。
兩人對戲。
艾依緊繃着臉，面色嚴肅：“魔鏡啊魔鏡，誰是這個世界上最美的女人？”
艾依的确是個美麗的人，世界上最美的女人？平心而論，是她媽。媽媽年輕時就有諾亞第一美人的稱呼。而這個社團，雖然不想承認，無論是戲裏戲外，最美的人，是演白雪公主的卡德。
但卡德這人實在是過于我行我素，于是塞尤爾由衷的誇耀艾依，說出了白雪公主還未長大時期的臺詞：“這個世界上最美麗的女人，是您，王後陛下。”
艾依撇過頭去，臉通紅。
塞尤爾：“不要這麽不經誇啊！”
一邊卡德終于确定了獵人的人選。一如卡德的口味，一米八八塊腹肌皮膚黝黑，只是……“這人演技也太差了吧！！！”塞尤爾震驚了，這完全是個毫無感情的棒讀機器，戲份卻比辛苦摸索如何演戲的艾依還要多！
劇本中的獵人，是幫助白雪公主複位的重要角色，年輕，帥氣，足智多謀，而眼前的男人明顯只占了前兩樣。塞尤爾無法忍受，“不，他不能演獵人——”塞尤爾拉開後臺化妝間的簾子，抗議，卻被眼前的一幕傻了眼：白雪公主坐在獵人身上，環着獵人的脖子，獵人的手伸進白雪公主的裙子，兩人水乳交融。
塞尤爾：“！！！”
塞尤爾終于知道這個人為什麽演技這麽差也能進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