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真假邊境
真假邊境
接下來的五天,白顏老老實實在家裏宅了五天,沒有人打擾沒有事打擾,相當空閑僻靜。
這五天公安在處理之前的村莊事件,小蘭他們在調整心理狀态,回避白顏也是害怕見到她會再引起什麽反應。
倒是柯南還在兢兢業業的破案,有空沒空就到波洛咖啡廳去問問安室透事情進展。
“安室先生?”柯南看着擦咖啡杯的男人擦着擦着就不動了,整個人像是失去了靈魂一樣,眼神空洞沒有表情。
神游天外,像是陷入了某種自我空間,不是發呆的那種,柯南的表情嚴肅了許多,這種狀态他只在一個人身上看到過,白顏。
在白顏還住在工藤宅的時候,偶爾過去的柯南幾乎每次都能在二樓看到獨自一人的白顏露出這樣的神色。
觀察了一會兒,柯南心下否認,不,不一樣,那種狀态的白顏幾乎沒有了任何心理活動就像是一個會呼吸的軀殼,而面前的安室透則要比她活躍許多。
至少在那雙霧氣彌漫的眸子裏,透着苦痛的掙紮。
嘶,柯南倒吸一口涼氣,這幾天到底發生了什麽他不知道的事情?
“安室先生!”柯南加大聲調,安室透猛然清醒,條件反射性露出以往的笑容轉過身招待客人,卻只低頭看到了柯南。
“出什麽事了嗎?”柯南很認真的問,想替這個男人分擔一點。
“嗯?”安室透歪頭看着柯南,內心的情緒隐藏的非常好:“柯南君在說什麽?”
聽到這話,柯南雙手環抱,滿臉不認同看着安室透:“絕對出什麽事了吧,安室先生剛才的神色跟白顏小姐很像。”
白顏,聽到那個名字,安室透再一次走神,從而導致了他沒聽清楚柯南說的話。
看着安室透下一次走神,柯南半月眼,都這樣了這個男人居然裝什麽都沒發生:“喂喂,安室先生,你有聽清楚我說什麽嗎?”
臉上透出森然的安室透再一次回神,猛然清醒:“不好意思柯南君,你剛才說什麽?”
“……”柯南放棄嘗試去問發生什麽了:“我說,新一哥哥的父母想拜訪一下白顏小姐,這兩天白顏小姐都不怎麽聯系的上,你能幫忙傳一下話嗎,我還得上學。”
中間柯南的那一句‘白顏小姐不怎麽聯系的上’不知道讓安室透聯想到了什麽,他瞳孔驟然縮在一起,沒聽清柯南後面的話。
他的心髒跳動着,仿佛在耳膜邊,憑借超強的毅力安室透忽視腦子裏竄出來的記憶:“抱歉柯南君,你能幫我跟小梓小姐說一聲嗎,我有點事,得先走了。”
然後安室透就風風火火的走了,徒留滿臉茫然的柯南摸不着邊際。
柯南內心有股不好的預感,對安室透現在的狀态,他皺着眉又不知道該怎麽辦,只好婉轉的給白顏發了一條消息。
可惜,白顏着五天也不知道忙着準備什麽,手機根本不會帶在身上,于是,茶幾上的手機屏幕亮了一下又熄滅,沒人注意到。
安室透喘着氣,心跳聲綿延不絕在耳邊鼓動,眼睛裏看到的世界跟五天前已經截然不同。
他回到了家,一個心髒上插着一把刀嘴邊流着血的白顏正躺在他客廳的茶幾上,頭偏向門口這邊,雙眼空洞盯着走進門的安室透,像是在質問什麽,安室透呼吸一窒。
看着那個‘人’,安室透深吸一口氣,手往那邊摸過去,摸到茶幾光滑的桌面才松了一口氣,但那個‘人’并沒有消失。
坐到沙發上,安室透仰頭右手遮住了雙眼。
然後他聽到一聲提示音,是他剛給朗姆設置的,渾身一僵。
*
白顏習慣一個人呆着,特別是這幾天把繡線編好了,可以動工開始繡了。
剛把大致圖形在布上描出來,門鈴聲就響起了,白顏的眉頭皺了皺,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太陽完全落下,星幕低垂。
誰會這麽大晚上的過來?猶豫兩秒,白顏把剛準備開始動工的東西收起來,才起身去開門。
風見裕也找的這個地方保密性極佳,當然,房租肯定也不便宜,不過不是白顏出錢,她用的倒也安心。
貓眼裏,安室透站在外面,出神一樣看着門,等着裏面的反應,眉心皺到了一起,想了想,白顏把門拉開了。
門外的安室透看到門開,立刻往屋內看去,看到完好無損站着的白顏內心松了口氣,笑了笑:“白顏小姐,柯南君說他的父母想來拜訪一下你,不知道你有沒有時間。”
白顏沒回話,只是靜靜看着安室透,沒什麽情緒,看得安室透嘴角的笑越來越僵。
看着安室透她突然笑了:“什麽啊,這不是一點都沒準備好嗎。”
安室透一愣,嘴角的笑落了下來,神情也變得格外平靜,甚至到有點麻木的程度。
把安室透的變化都看在眼裏,白顏轉身回屋裏:“請進吧。”
“白顏小姐,之前也經歷過那些嗎。”安室透的聲音在身後一同響起。
白顏沒有回答,而是重複了一下她的話:“請進吧。”
在門口站了幾秒,那幾秒有一個世紀那麽長,長到安室透覺得靈魂飄在外面,身體僵硬在那,幾秒後,安室透走了進去,并拉上了門。
白顏給安室透和自己分別倒了一杯白開水,熱氣騰騰冒着熱氣的那種,她吹了吹杯子裏的熱氣,噙着杯沿吸了些水進口,咽下後又發出滿足的喟嘆。
安室透只是端着杯子看着,一聲不吭,格外沉默。
“你還記得吧,”白顏先一步開口:“蘭小姐他們說在村子裏看到了村民,甚至還和村民搭了話,可無論怎麽調查,村子裏近一個月都沒有住過人的樣子,無論是腳印還是什麽其他痕跡都表明,那個村子近一個月只進過那四個活人。”
“從表面上看,倒像是什麽集體幻覺或者精神錯亂,”說到這裏,白顏自己笑了起來,像是在說什麽好笑的事情,然後她又安靜下去繼續說:“其實那是一種全息技術,能不着痕跡改變一個人的認知和周圍環境的反饋,警方應該在現場找到了很多不知名的小東西才對。”
全息技術,安室透的呼吸停了一下,像是聽到了什麽在意的東西反應劇烈。
兩個人對視着,白顏臉上露出了悲哀憐憫又溫柔的笑:“我還真是天真,你跟我說你準備好了,我就以為你真的準備好了,結果才五天就跑過來找我确認啊,安室先生,心理承受能力真弱。”
安室透一言不發,靜靜呼吸。
“那麽,可以告訴我嗎,在幻境裏,殺了我多少次。”白顏臉上的笑沒有變,就那樣看着。
安室透整個人卻僵在了原地,忘記了呼吸。
“我想,前幾天只是簡單的情景,在某個單一的情況下重複殺掉我的過程,而後情景一點一點增加,一直到今天,殺掉我這件事有了一個完整的過程,所以你迫不及待來找我了,确認我是否還活着這件事,也就是說,你開始分不清了,幻境與現實。”白顏話落,安室透回神,長長舒出一口氣,閉了閉眼。
事情确實像白顏說的那樣,組織的科技很先進,這一點代號成員都有清晰的認知,但它只運用在狙擊手的訓練上,所以安室透之前也沒那麽在意,只是想着等挖空了組織,就把技術用在公安那邊。
不成想,全息技術運用上,組織再有突破,從五天前朗姆喊走他開始,他每天都會被叫過去,重複着一個情景。
殺死白顏,一遍又一遍,最開始有朗姆在,他也清晰的知道那不是真的白顏,後來情景與現實的界限變得越來越模糊。
“不,”安室透聲音暗啞:“昨天的情景就有清晰完整的邏輯了。”所以,安室透家裏的茶幾上出現了白顏的屍體。
在那個場景裏,琴酒在遠處拿着狙擊槍看着屋內的情況,白顏一無所知站在他面前,耳麥裏的朗姆催他趕快動手,他手裏拿着刀,內心催促讓白顏快跑,卻手起刀落任由白顏倒在他面前。
回過神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耳邊沒有耳麥,對面也沒有拿着狙擊槍的琴酒,他确實在現實中自己家,眼前是白顏的屍體。
他的眼睛裏一會看到活着的白顏,一會看到倒在血泊中的白顏,現實與虛幻的邊境徹底破碎。
全息情景不需要很長時間就能構建一個,這五天死在安室透手中的白顏,不下百保底估計上千。
安室透不知道,他不知道白顏要他做好的準備是殺死她的準備,就算沒有那些未知還無法定義的情愫,白顏也是他的夥伴和救了他摯友的恩人,卻被他親手殺死。
這樣的沖擊,能經受一次就已經是極大的傷害了,更別說安室透經歷了不知道多少次。
“是嗎。”白顏不知道什麽時候走到了陽臺落地窗那邊,背對着身後窗外萬家燈火,像是站在平原背對無盡深淵,她正看着,看着不知道是痛苦還是懊惱的安室透,聲音輕柔到像是在哄騙又像是欣喜的引誘:“總之,歡迎,降谷先生,歡迎來到我的世界。”
随着白顏的話落,空間陡然碎裂,脆弱晶體的破裂聲在安室透耳邊響起,光影瞬間消失在眼前,再回神他與白顏都站在一片漆黑中,一片無垠的黑暗。
他能很清晰的看到站在那的白顏,她還是之前背對陽臺玻璃的姿勢。
腳下的黑暗裹挾的藍色的熒光在流淌,微弱的光照亮着這片空間,讓他既充滿黑暗又充滿光明。
“這裏是哪?”安室透站在原地,問對面的白顏。
“我的內心世界,”白顏擡頭四下看看,臉上帶笑:“真實之外的虛假,虛假之外的真實,歡迎來做客,你是這裏的第一個客人,或許也是唯一一個客人。”
兩個人席地而坐,一片空地的邊緣,熒光向下流淌,腳耷拉下去,白顏往後一趟,雙手枕在腦後,看着頂上星星點點流動的熒光,安室透也在她身邊躺下。
“很寧靜,對吧?”白顏開口,呆在這裏感覺整個人都被淨化了:“是在遇到你們之後才變成這樣的,我也不知道為什麽,這裏之前是被風暴襲擊的城市。”
已經徹底分清真假,整個人都寧靜下來,安室透猶豫許久還是問出了那個問題:“白顏小姐也經歷過重複的,‘情景’?”
“嗯,大多都是逃離實驗室的無聊戲碼,後來還開始有虛假的記憶,比如家庭和學校,很多知識和文字都是在那時候學的,”白顏說的輕飄飄像是在講其他人的故事:“上千萬次吧,不知道多少了。”
上千萬次?!安室透一下坐了起來,看着還躺在那的白顏。
白顏放空:“真假開始模糊界限我就不大分得清了,因為經歷過世界毀滅和穿越之類的幻境,最開始也痛苦過一段時間,後來我就放棄分辨了,真與假其實沒有那麽重要,因為不管環境怎麽樣,我只要殺死林安就可以了。”
安室透:“所以才會覺得死亡是解脫?”自己感知過才清楚那是一種什麽感覺,與世界脫節,上一秒在對話的人突然不存在,然後又出現告訴你你走神了,然後再度不見。
真真假假虛虛實實,一種特別痛苦的經歷,才五天,安室透就因為在意跑過來找真的白顏确認,确認那些到底是真是假。
可白顏根本沒處确認,她的靈魂固執的記住了仇人,抛棄了真假的感知,安室透不敢想,她在經歷的究竟是什麽樣的世界,或許他現在這樣的感知,連她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安室透突然明白了,為什麽她那麽固執的想要殺死林安,可是那樣的話,林安死之後……安室透喘不過氣,林安死之後,她要怎麽活呢?
白顏回避了這個問題,她也坐起來看着安室透:“安室先生,希望這偏安一隅的寧靜能安撫你,以後承受不住就來找我吧。”
黑暗褪去,安室透回神,站在落地窗前的白顏對着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