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52章
何慕本來和向繁洲坐在一起, 因為方覺廷過來,給他讓了點位置,正要往旁邊再留點空間出來, 被叫住。
“何總監, 你也別逃, ”方覺廷喜形于色,“宣傳營銷的工作還得拜托你呢。”
她這下終于理解,方覺廷為什麽非要一同見她和向繁洲了。這項目其實還算有趣,她也很期待科技升級後的體驗,但職業素養并不允許她如此臆斷。
“這輛車的目标群體和定位是什麽?”何慕問。
方覺廷停頓一秒,拿過遲遇剛打開的酒瓶, 開始倒酒:“這些細節後續再讨論。”
這确實不是談工作的地方, 何慕沒再堅持, 公事公辦地提醒:“方總, 您認可我團隊的能力我很榮幸, 但我并不能做主接您的項目, 您還是要派市場部的人和今浦COC客戶部對接。”
這語氣嚴肅到将空氣都變冷了。
酒倒到一半,方覺廷轉頭看她:“明白, 程序上按你們這邊的規矩來。”
遲遇覺得沒他什麽事,在旁邊的屏幕前點歌, 剛選了一首粵語歌,還沒确認, 一杯酒遞到他面前。
他擡眼, 略帶了些茫然。
方覺廷是站着的,為了遞杯子給他微微弓了點身, 但仍有些俯視感,張揚着桀骜:“差點把你遲導忘了, 新車廣告片可交給你了,你得給我拿出拍戛納的架勢。”
接了酒杯,冰涼的觸感和手心接觸,遲遇笑道:“那得看方總給多少片酬。”
方覺廷與他碰杯:“少不了你的。”
繼而,和衆人碰杯。
因他頗正式,何慕、向繁洲、遲遇三人也站了起來,酒杯接連撞在一起,發出清脆的響聲。
“反正我這事就拜托各位了,”方覺廷說,“我幹了,你們随意。”
何慕看着那近滿杯的威士忌,露着擔憂,看了一眼向繁洲,又看了眼遲遇,心裏隐約有不好的預感。
方覺廷仰脖灌酒,向繁洲、遲遇兩人一副見過了大場面的神色,平靜如常,任由他去了。
“你悠着點。”向繁洲在何慕将酒杯放到嘴邊時,附在她耳側說。
她登時有些羞怯,心說你酒量有好到哪去嗎,瞪他一眼。
雖說她這麽想,但确實對自己的酒量有些認知,僅僅喝了一口就放回到桌面上了。
看着那燈光下漾着光澤的通透酒杯,無端想起在酒吧撞上向繁洲那日,她至今并未知曉當時向繁洲是否喝多,甚至不知道那天晚上究竟發生了什麽。
她沒問過,也不太想面對,但此時此刻她突然來了興趣。
何慕把胳膊搭在向繁洲的肩膀上,向繁洲意識到她有事,垂眸看她,她正要開口。
方覺廷:“你們點歌啊,想唱什麽我幫你們點……”
看到這一幕,他登時清了清嗓子:“你們倆欺負誰沒對象呢?”
遲遇陡然感覺被炮轟,這裏也就他一人單身,手裏的動作停住。
“你那小女朋友呢?”向繁洲換了下交疊的腿,倚在沙發靠背上,笑着拉何慕的手,“戲劇學院那個。”
“分手了。”方覺廷并不看他,轉而又去倒酒。
遲遇聽出話音不對,卻又慶幸這裏終于不是他一個明亮的大燈泡。
何慕想起上次見到的女孩,那張臉确實不像是常人面孔,确實和她接觸過的戲劇學院畢業的演員是一種類型。
以上次方覺廷和于霧吵架的情形來看,此時的結果是必然的。不過她也沒預想到在接下來的半個小時裏,方覺廷酒喝了一杯又一杯,點了數十首失戀情歌,鬼哭狼嚎地唱到差點鑽進桌子底下。
最後遲遇和向繁洲拽他一把,也沒能拽起來,他就這麽席地而坐,靠在沙發坐墊上。
房間明亮的大燈已經熄了,代之以晦明的氛圍燈,屏幕上MV畫面的光影映在他臉上,過分戲劇性了。
何慕看兩人始終沒有阻止的意思,問道:“他這樣真的還好嗎?”
“放心,他每次失戀都這樣,習慣了就好了。”遲遇拿了話筒,悠悠切歌。
“每次”的重音讓何慕捕捉了些八卦氣息,大抵他失戀頻次太高,所以這哥倆早就習慣了,但她确實是意外的,沒想到方覺廷這般浪蕩公子似的角色,私下竟有這一面。
方覺廷唱累了,坐在那發呆,這空隙,遲遇去唱了李克勤的《飛花》,耳邊的聲音終于被淨化了。
“向繁洲,”何慕想繼續被打斷的話題,“那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麽?”
“哪天晚上?”
“酒吧那天。”
向繁洲怔了一秒,眉毛微挑:“你自己不知道?”
“我喝多了嘛。”她迎着笑,理直氣壯地說。
他看懷中人面頰點綴着紅,嘴唇飽滿帶着水光,想親她。
何慕向後躲,手掌推他胸膛,将兩人之間隔出距離,語氣帶了些俏皮:“你跟我說說,你那天是不是本來也沒想推開我?”
他垂着眼,看她眼中的光亮,記起那天她也是類似的神色。她喝酒後和常日全然不同,不似理智占據主導時那般堅定銳利,總像是帶着笑的,眼眸中隐着煙雨江南的柔情。
那日,他從見到她那一刻便坐不住了,何況她主動攀在他懷中,做那般親密的舉動,縱使他定力再好,如何能自持。
向繁洲不吭聲。
何慕隐隐口幹,端着酒杯喝了一口,又說:“那天,你送我回去的?”
他将眼神放到屏幕上,試圖回避這個話題。
她心中有了自己的判斷。
“那我們那天晚上還發生了別的事情嗎?”她追問,甚至在他耳邊吹氣。
向繁洲耳垂要滴出血來,一把扣住她的腰,定定瞧她,咬牙切齒地說:“何慕,你收斂點。”
她笑出聲,看着他耳緣的紅,愈發興奮,頭埋在他懷裏繼續幸災樂禍,笑得肩膀聳動。
音樂漸弱,跳轉出評分界面,左上角顯示着:下一首,徐佳瑩《身騎白馬》。
遲遇遞話筒過來:“何慕,你的歌。”
她“嗯”一聲,起身先放過向繁洲,剛前傾着身子接過話筒,人還未站穩。
安靜坐在地上的人突然有了動靜:“何總監,你這新聞一天到晚可真是勁爆。”
何慕踉跄着,差點沒站住。
方覺廷把手機轉過來,對着她。
光線不好,看得不清楚,只隐約辨認出是微博熱搜界面,她想要接過手機。
另一邊的遲遇也點開手機,只是向繁洲聽着手機提示音,虛虛瞥了一眼,一直沒抓手機,就盯着何慕看。
手機接過來,話題赫然寫着:
#許寄程神秘女子與女大佬三人愛恨糾纏#
熱門長微博洋洋灑灑寫了一大堆,分析得頭頭是道,言之鑿鑿,仿佛确有其事。
音樂未停,因未開原唱,此時正播放着伴奏,像這場鬧劇的墊音。
她都沒耐心讀,但看到“許寄程”三個字,已經能猜出事情七八分,往下滑着看圖片。
配圖是她在後臺與許寄程交談時的照片,這角度也是真的刁鑽,或者也可能重新裁切過,當時人來人往的,卻拍的跟只有他們倆似的,并且十分親近,比上次嚴州的圖片更誇張。
中間那張錯位圖,甚至像他們在接吻。
也有室外圖,拍到的是許寄程上了那輛古斯特,網友爆料說這是今浦某位女大佬的車。後面還有一些上一次嚴州的圖片,有人從蛛絲馬跡中推測出,上次也是她。
還有人提起說,神秘女子像她之前合作過的,4A廣告公司創意總監。
何慕看到這一條心涼了半截,心說:知道您眼神好,但也不用這麽好。
手機還給方覺廷,她卻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只是感覺向繁洲的目光跟岩漿似的,蔓延到她全身,灼心的燙。
“你不看看?”方覺廷酒勁未消,看熱鬧不嫌事大,手機扔到向繁洲面前。
遲遇想攔,沒攔住,想解釋,見何慕還未開口,也不好先說什麽。
向繁洲仍未看手機屏幕,偏頭看何慕。
她坐下來,把手機遞到向繁洲手上,舉到他面前:“要不你看看吧。”
幾人都沒懂她的用意,怎麽還有火上澆油的打法。
他被迫掃到了些內容,圖片沒點開,那縮略圖已然讓他心驚,眼神倏爾又飄到何慕的眉心,不敢确認她眼中是從容還是其他。
“你想說這圖片中的人不是你?”方覺廷驟然插話。
何慕舒口氣:“我不否認是我。”
酒杯被向繁洲捏緊了,指關節因用力而顯得青白,他端着酒杯将剩下的半杯一飲而盡,等何慕後面的話。
“但我确實不知道他們為什麽會拍出這樣的照片,我只是在後臺碰到許寄程,所以閑聊了兩句,沒別的。”何慕闡述事實。
“這件事我可以作證。”遲遇說完,又覺得自己這話有些不妥當,卻無法再收回。
果然,向繁洲的眼神下一刻又落在了他身上,神色複雜。
她确實明白遲遇此時想要幫她,但她的解釋是無力的,也顯得遲遇這幫腔像是提前商量好的。
愈發像藏着什麽事。
何慕腦袋昏沉中,理智拉扯着,回想那些細節。
忽然想起散場時,在前排看到近似梁祯的身影,手上挎的就是那只喜馬拉雅Birkin。她當時本想去确認打招呼,但人群混亂,轉眼身影便消失了,她也沒再去尋。
經過嚴州的事,她已經有所防備,當時在後臺碰到許寄程就要走,結果還是耽擱了會兒,最後因為遲遇的救場離開的還算順利,卻沒想到這麽短的時間還是惹出這樣的事端。
她這人向來坦蕩,沒做過違心的事,便也問心無愧,此時卻因為這不止一次的鬧劇,心中不安着。上一次,向繁洲沒有過問更多,便選擇相信她,但事出二次,她莫名是沒底氣的。
因為人心是最經不起檢驗的,有些事即便是假的,但是被說得多了,也總有人會相信。甚至堅定地不信的人,心中也會種下這樣的種子,在裂縫被撕扯時,顯露出來。
“遲遇,你什麽時候和何總監關系這麽好了?”方覺廷炸彈不斷扔。
遲遇踢他一腳。
向繁洲始終是沉默的,一言不發。
何慕看着他垂着的濃密眼睫和繃直的嘴角,不知該作何解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