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53章
向繁洲手機響了, 卻任它響着,催命符似的。
電話自動挂斷了,他卻拿着手機起身往外走。
何慕怔愣着, 氣是洩的。
“你踢我幹什麽?”方覺廷睨一眼遲遇。
遲遇:“少說話。”
“我憑什麽少說話, ”方覺廷酒勁正上頭, “我看你小子飄了,在娛樂圈混幾年,拿幾個獎,被人捧着真忘本了?要是那些人知道當年你家老爺子那事,你看還他們還是不是現在的嘴臉。”
方覺廷說話都不清晰了,何慕卻也聽懂了裏面的刺, 回頭看一眼, 遲遇的臉都黑了。
本來遲遇就是幫她, 若是因此和朋友鬧得不開心, 她心裏過意不去, 想說些什麽挽救一下, 但也從那話音中聽出,這陳年舊事也不是樁小事, 她拿捏不準,決定先解決上一個麻煩。
她推門出去, 尋着向繁洲的身影,一時沒看到, 走了好遠, 才看到他站在轉角的高大綠植旁打電話。
那确實是清淨的,沒來往的人。
她站在這頭看他的背影, 等他電話挂斷了,才走過去。
向繁洲收着手機擡步要走, 擡眼看到何慕,腳步卻緩了。
何慕卻沒停,走到他面前,他要從她身側過去,她再次擋住他的去路,向繁洲這才停下來。
“你想我怎麽解釋?”她問。
向繁洲不答,半晌,毫無波瀾地說:“回去吧。”
他悶頭往前走,何慕就這麽跟着,緊趕慢趕跟不上,沒來由心中一陣酸澀,眼前模糊了。
回到包廂門口,卻不想這樣難堪的面貌露在外人面前,整理了下思緒,才推門進去。
此時,包廂內自動播放的伴奏未停,氣氛卻出奇詭異,沒有人聲,四人皆神色黯然。
最後不歡而散。
方覺廷走得搖晃,連工作人員都忍不住要扶他,他都甩開了,倔強地走出大廳,他的司機已經在門口等着了。
衆人無話,卻還是看着方覺廷上了車,才分道揚镳。
何慕是愧疚的,分別時沖遲遇深深颔首了一下,才離開。
回家的路上,向繁洲仍舊不說話,她的心愈發亂。
她甚至希望他跟她吵一架,眼下這般她真的束手無策。
進入戶門後,他要往書房去,何慕抱住他的腰,說話間帶了些哭腔:“向繁洲,別這麽對我……”
向繁洲沒有及時回抱她,身上帶着些寒氣,她無端覺得連懷抱也是冷的,心中愈發涼,像浸在無止境的巨大冰塊中。
淚水洇濕他的衣衫,他心髒一陣抽疼,伸手撫撫她的發頂。
何慕仍哭,繼續抱緊他:“你抱抱我吧,我好冷啊。”
他本想自己冷靜一下,卻被何慕牽動的沒了意志。
腰間遲遲沒有出現那雙手,她便踮腳吻他,吻他的鎖骨,他的喉結,他的耳垂,卻并不吻他的唇。
她深深望向那雙眼,與他用眸色撕纏,直到他也紅着眼回應她。
向繁洲是溫柔的,她卻越哭越兇,哭得喘不過氣來。
他只能抱她先坐在沙發上,幫她順氣,輕聲安撫:“別哭了。”
“向繁洲,你為什麽不聽我說話,”何慕抽噎着,“我和他沒有關系,我只喜歡你啊,我只有你了,你不能不要我……”
洶湧的水氣溺得他心髒無法跳動,他深深抱住何慕:“對不起……”
抱了好一會兒,何慕都不松手。
“慕慕,我們談談吧。”向繁洲語氣嚴肅。
他終于願意溝通,何慕放開他。
向繁洲順勢坐在地毯上,何慕覺得坐在沙發上的視角有點不舒服,也跟着坐下來,兩人對坐着。
“我……”
“我……”
異口同聲的開場,又同時終止。
何慕:“你先說。”
向繁洲确實也想自己先說,遲疑了會兒:“我們好像從沒有如此正式地面對面、開誠布公地交談過,但是我又覺得我們需要這樣的溝通。”
她點頭,表示認可。
“我承認我們的婚姻開場确實荒唐,可我卻沒有任何要輕慢這段感情的意思,只是諸多因素影響,我們始終都像在迷宮裏,總有不願說破和點破的,然後用盡心力去猜測對方的想法,也因此造成諸多誤會,但這是我不願看到的。”向繁洲說。
何慕看得到他眼中的赤誠,“嗯”一聲。
“所以這樣好了,”向繁洲說,“就當交換秘密,你可以問任何問題,我知無不言。”
她沒等到預測中的審判,愣了會兒,但向繁洲的提議,對他們來說是好事。
向繁洲:“當然,你也要是。”
她反應了一下:“如果有人說謊呢?”
“君子游戲,”向繁洲看她的眼睛,“你先問。”
何慕心中确實藏了許多對向繁洲的疑問,但是此刻真要問,卻不知該從何問起,半晌她才問出第一個問題:“剛才為什麽不聽我解釋?”
“因為我信你,你不用解釋。”向繁洲說。
她怔了怔,又問:“那為何不理我?”
“因為我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緒,怕傷害到你,需要一個人冷靜冷靜。”
“為什麽控制不好情緒?”一個又一個出人意料的答案,她剛整理好的情緒,又開始崩潰了。
向繁洲垂了下眼皮:“即使我知道事出有因,妒意也會肆意生長。這是我的問題。”
問到這,何慕已然知道不必再問了。她看着眼前的男人,淚水再次決堤,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心中問:這世界上怎麽會有這樣的人?
“向繁洲。”她重重地呼吸。
他“嗯”一聲,擡眼與她對視,用指腹幫她輕輕揩去淚珠。
“這世界上怎麽會有你這樣的人呢?”她像是在問他,卻是在感嘆自己的幸運。
向繁洲一時答不上來,半晌說:“也許因為你會生在這個世界上。”
何慕感覺這輩子只能栽在向繁洲手裏了,就算是天羅地網,她也認了。
“別哭了,”向繁洲抱她,“明天眼睛會痛的。”
她伏在她肩膀上,聞着他身上的味道,重新整理好情緒:“你有什麽問題,問吧。”
其實他的問題,已經在今晚有了答案,此時倒問不出來。還有一些問題,他決定不再問了,有些過往應該留在風裏。
良久,他才開口:“這些年過得好嗎?”
何慕并未知曉“這些年”的指代,但是她理解為人生這數十載,她很難對過去的人生做總結,想了許久:“這一路不算容易,但還算幸運,我的爸爸媽媽、我的哥哥、我的朋友、我的你,很慶幸生命中有你們的出現,讓我有更多的勇氣與驚濤駭浪抗争,我對此萬分感恩。”
向繁洲看她再次淚眼婆娑,點點頭,眼角也朦胧了。
他想謝謝這個世界上所有善待他的女孩的人。
“還有嗎?”他半晌沒說話,何慕追問。
“有些不是問題的話,我想告訴你,”向繁洲說,“一開始我說,要你‘用你的一切暴烈地愛我,頭破血流也不止息’,并不是希望我們一定要轟轟烈烈地相愛,而是希望你相信我會是你的依靠。”
“在我面前,你不必猜測,想問便問;永遠不必僞裝,只用做你自己;也不必佯裝堅強,想哭就哭。不必擔心給我造成負擔,我喜歡你的依賴。”
“我的生命是破碎月光寫就的一首舊詩,上面布滿斑駁的殘影,而你是廢墟之上全部的靈韻。”
何慕心髒和指尖顫抖着,再次撲入向繁洲的懷抱:“我愛你,向繁洲,也謝謝你愛我。”
夜深人靜,人間這一處,沸騰如潮,星火共振。
向繁玿婚禮這天,是何慕回今浦的日子,但是她在機場接到了COC大中華區CEO布魯斯的電話,問她今天有沒有時間,和京市的客戶部一起見一下客戶。
她不解,京市和今浦的團隊向來是獨立行事的,而且項目初期他們創意部一般不露面,總部怎麽會做出這樣的安排?
布魯斯回她:“客戶指定要你的團隊來負責,剛好你在京市,就安排在這邊見面了。”
她又在京市留了一日。
COC京市總部會議室,何慕見到了指明要見她的客戶,見到這張熟臉,她不可謂不意外。
斯歐生物的創始人,周景浔。
工作場合見到的周景浔,比私下見到的他更嚴謹,卻不改紳士風度,始終是尊重合作的謙卑态度。
何慕喜歡這樣的合作夥伴,因此對他的印象分在疊加。但她也在交談中,發現周景浔這人太過喜歡在傾聽時,直視對方的眼睛,她有好幾個瞬間都在跑神,總覺得他身上有種不可言表的熟悉和親近。
與她上次在漫雲見到的那位婦人不同的親近,仿佛冬日午後與久違的溫暖陽光重逢的舒适。
會議結束後,周景浔也曾與她閑聊京市可玩可吃的話題,問過她有沒去試過老京市杏仁豆腐,說是很多女孩子喜歡,特意推薦給她,話語間都是熨帖舒服的口吻。
何慕笑說在京市沒待幾天,還沒來得及,以後有機會就去試試。
結果,周景浔便邀請參加會議的人一起去吃飯,安排在周氏的老字號。
京市客戶部同事都去了,她本不該拒絕的,但向繁洲來接她了,便推了飯局。
向繁洲和周景浔本就是舊識,碰上後便聚在一起說話,京市的同事和何慕道別,先出發了,何慕先上了車等向繁洲回來。
遠遠看不清兩人在說什麽,但面色隐隐都有點肅穆。
周景浔:“你沒什麽話要跟我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