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何慕其實是信口一說, 卻沒想到真的有人約她在羅馬見面。
她的養母連殊苓女士和老姐妹這段時日剛好在意大利,此時正在佛羅倫薩逛美術館,後天會在羅馬待一天, 知道她在便叫她一起吃飯。
她心裏是緊張的, 何衍前幾天回過魁北克, 大抵也已經将她閃婚這件事告訴何父何母了,因為連殊苓叫她把向繁洲一并帶上。
縱使他們是開明的,何慕也知道這般瞞着他們行事也是極過分的,她不知道見面時該作何解釋。
海風吹得她眉頭直皺,手臂發冷卻始終沒離開,倚着露臺欄杆看遠處明明滅滅的零星光點, 她眼神是虛焦的, 那光點像深色中一個個平面的圓, 邊緣柔化。
柔軟的觸感落在身上, 她回看, 棕色的長款羊絨披肩落在肩上, 擡眼,向繁洲在給她整理不小心掖在裏面的頭發。
他的視頻會議應該是開完了。
“怎麽這麽喜歡吹風?”向繁洲聲音低沉, “還穿這麽少。”
“你不覺得這海風有種讓人寧靜的力量嗎?”何慕說。
“約了誰讓你現在便開始失魂落魄?”他一語道破。
何慕掀起眼皮,笑着看面前的人。
他大抵在吃醋, 不過又在強忍着克制醋勁,因為他雖然面上平和, 眼神中卻少了點清明的亮, 帶了點霧氣,背後隐約是包裹着寒意的。
“不能說?”他仍進攻。
她繼續笑, 輕輕搖頭。
他握着她的腰,垂眸看她, 從她的笑意中分辨她的真實意圖:“好,那我不問了。”
Advertisement
“你明天……”何慕思忖着,向繁洲剛才并沒有否認明天回今浦這件事,那大概率就是要飛回去的,這時候留他吃飯耽誤他的工作也不太好,想要改口。
“嗯?”
“我是說你明天路上注意安全,落地今浦之後記得給我發消息。”何慕說。
向繁洲:“誰說我明天要回去?”
“你不用陪我的,”何慕想當然以為他是因為聽到她要留下,所以才不走,“我一個人可以照顧好自己。”
“我不是跟你說了讓你留一個星期的時間給我,這才幾天你就煩我了?”
何慕看他眉眼裏的笑意,意識到向繁洲原計劃本就有派對結束後的安排,并非臨時起意。
“沒這意思,怕你太忙耽誤你的工作。”何慕解釋說。
“工作早晚都能做,”向繁洲抱她,“但是慕慕只有一個。”
他的聲音乘着濕潤的海風飄進何慕的耳朵裏,像一場久旱的雨季。
“況且我這不是也沒落下什麽,該找我的還是來找我,”向繁洲說,“該開的會沒少開一個,不如和方覺廷一樣當個閑散人來得痛快。”
何慕笑說:“你閑得住嗎?”
“誰能拒絕放假,我向繁洲也是普通人,如果可以的話,誰願意天天出差,”向繁洲說,“不用工作的話,我想和你一起環游世界,我們還有好多地方沒去呢。”
他語調隐隐有點飄,何慕才意識到這人晚上可能喝得有點多了,不然也沒這麽多話。她也少見向繁洲因為工作的事情發牢騷,以為他本就如此享受加班、出差,到頭來其實大家都一樣。
“你後天有什麽安排嗎?”何慕問。
向繁洲一怔,眼神帶了點警惕性,良久才說:“怎麽了?”
“有人想見你。”
他聯想到上面的情節,明白了她的意思。
原來是這麽個不能說。
向繁洲半晌沒應,何慕又說:“是要見你的人,不讓我跟你說她的身份的。”
“我知道。”
你知道?
何慕不解,她自己都不知道連教授這邀請是不是“鴻門宴”。
“但是你得答應我一件事。”何慕明明是求人,語氣卻幾乎沒軟下來。
“你說說看。”
“要是她問起我們倆結婚這件事,”她說,“你不要亂說話。”
“什麽叫亂說話?”向繁洲明白她的意思,卻仍用帶了點審視的眼神看她。
“你知道的,”何慕覺得說出來就有點難為情,此時有些急了,“你就說我們是在旅行中認識的,覺得很契合,所以就結婚了,其他的都不要說。”
他意外挺喜歡她這般帶了點青澀的遮掩,嘴角染着笑。
“你聽見沒?”何慕錘他胸口。
向繁洲扣住她的腕骨,語氣是輕浮的:“你這是求人的語氣嗎?”
她躲他視線的追蹤:“你若不想去,我就回絕了她。”
說着,想要去拿手機。
然後被拽回來,向繁洲與她貼得極近,他身上隐隐帶了酒氣:“就當哄哄我不行嗎?”
“我不會,也學不會,”何慕側着身想躲,“你要是喜歡這樣的去找別人吧。”
她說得極潇灑,反倒讓向繁洲心跟着往下沉,仿佛他是随手可以丢棄的一個物件似的。
他的臉貼着何慕的頸窩,将她抱得很緊:“你不能不要我,慕慕。”
何慕被他鉗制得無法動彈,最後只能擡臂,撫了撫他的後腦勺:“我開玩笑的。”
“開玩笑也不行。”他語氣決絕。
第二天,何慕幾乎是被吵架聲叫醒的,女人尖銳的叫喊聲,行李箱碰撞着木質門的聲響,和巨大的關門聲接連而至。
向繁洲開門,發現吵架的人是方覺廷和于霧:“你們倆怎麽回事,聲音小點行不行,我老婆還在睡覺呢。”
這層沒住幾間,也就他們幾個,所以沒有其他人出來吓止。
方覺廷雙手合十,鞠躬,但于霧卻沒停,仍在鬧騰。
何慕也跟出來,大概明白了點劇情。
昨天晚上于霧有點不舒服所以在房間休息,也沒能參加晚宴,也因為睡得熟并不知道昨天晚上停電的事。今天早上知道後,意識到方覺廷全程都沒有想起她,覺得他沒有在乎過她的安危,便吵起來了。
“那昨晚不是沒事嗎?”
“有事的話,我早沒了!”于霧說,“并且這根本就不是重點。”
“這不是重點,那什麽是重點,你不就是因為這件事跟我吵架嗎?”
“重點是你根本不在乎我的死活,你一點都不愛我,方覺廷!”
方覺廷為這邏輯折服,懶得再辯駁,跟個旁觀者似的,看着于霧磕磕絆絆拖着行李箱走。
遲遇從門縫裏露出臉:“你不去追嗎?”
她半天沒回頭,方覺廷才說:“船不到港不會停的,你下不去的。”
“不用你管!”
這倆人一直到回到羅馬港,都沒再說一句話。
溫虞等下要去機場飛米蘭,正要道別,看到旁邊的一幕。
“真不知道他這樣的人怎麽會有女朋友,”她跟何慕吐槽,“說話難聽,又傲慢,現在的小姑娘眼光是真的不怎麽好。”
何慕不想評價其他人,只是微笑着回應:“各花入各眼。”
向繁洲低低地笑。
溫虞并不在意她回不回複,只是說出來,這口氣就順了,轉而又看何慕旁邊的人:“向繁洲,把人給我照顧好了啊,要是我回來看她傷了半點,你可招呼着,你知道的,我可是練過散打的。”
向繁洲想起她那些沒堅持下來的培訓課,忍不住想笑,還沒來得及應,何慕先接了話。
“你什麽時候練過散打,我怎麽不知道?”
她清清嗓子:“小時候,好歹是學過好幾年的。”
向繁洲仍笑,被她看到:“你笑什麽,我是三腳貓功夫,但對付你足夠了,對我們慕慕好點,聽到沒?”
“你不說,我也會對她好的,放心。”
溫虞滿意地點頭,然後湊到何慕耳邊,悄悄說了句什麽,兩人臉上都浮着笑,半晌才依依不舍地上車離開了。
“她跟你說什麽?”向繁洲預感溫虞指定說的關于他的事。
“姐妹悄悄話,你也要聽?”
他無言。
和衆人道別後,他們倆踏上新的旅程。
一路上,何慕心裏都在品味溫虞說的話。
溫虞的原話是:“我認識你們倆時間都不算短,作為旁觀者,看得比你清,你是陷進去了,但我看向繁洲陷得比你深多了,別瞎擔心,享受現在。”
她沒忍住轉頭看了眼抓着她手的人,眼神描摹他被窗外的光勾勒的側臉,眼底染了笑。
向繁洲也沖她笑,然後将她攬在懷裏。
晚上,向繁洲帶她去吃了家法餐廳,前菜主菜和甜點意外地都符合她的口味,吃得很滿足,在暮色中回到酒店時心情也是暢然的。
他們入住的酒店位于科爾索大道上,裝修風格頗為古典,色調沉穩,有種文藝複興時期韻味。
周圍都是聖依納爵堂、許願池、萬神殿、西班牙廣場這樣的著名景點,但是何慕卻無心去逛,這幾天她在游輪上都沒睡好,回到酒店洗了澡倒頭就睡覺了。
翌日,他們提前去往連殊苓給的地址赴約。
一家開在古羅馬鬥獸場旁邊的露臺景觀餐廳。
何慕卻沒想到,向繁洲比她還緊張,挑衣服就挑了半天,路途上又問了好多次他的發型問題,整個人都是緊繃的。
看他這般重視,她知道向繁洲一定猜出來等下要見誰了。
“我準備的禮物呢?”他着急忙慌地問何慕。
何慕從手邊将紙袋遞過去:“在這呢。”
向繁洲才穩了半分。
她感覺到他手心都在出汗,忍不住笑,也忍不住鬧他:“向繁洲,你別緊張,惹得我心慌。”
“誰緊張了?”他話音都有點顫,仍睜眼說瞎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