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何慕被說中心思, 臉上染上紅暈,不肯接話。
“沒想到我們慕慕還能做這麽精巧的手工呢,”向繁洲攬着她的腰, “謝謝向太太。”
這肉麻的話讓她心中一抖, 下意識往一邊躲:“不是我做的, 我可做出來這種東西。”
“那你專程找人定制也很有心了。”他仍誇她,後知後覺她語氣裏是帶了點忿忿的,忖度了片刻,想到了小時候她在美術課上慘不忍睹的手工。
“你不會本來想要自己做,但是沒做出來吧?”他補充。
何慕仿若被空氣嗆到,輕咳了聲:“沒有。”
卻不肯再看他。
向繁洲知道自己猜對了, 先把胸針先放回了盒子:“我能有幸看看你的作品嗎?”
“不能!”她嚴詞拒絕。
他卻偏了頭看了下她來的方向, 行李箱中衣服沒遮蓋住的一角, 有一個近似的黑色盒子。何慕看到他目光方向, 登時就要攔他, 說時遲那時快, 向繁洲已經拿到了。
“還給我。”何慕伸手去要。
“送給我了就是我的東西。”他高舉起來。
何慕伸手夠了幾次沒夠到就放棄了。
他得逞後,打開了手中的盒子。
這個盒子裏是一枝竹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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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實不如剛才的精巧, 但也很別致,跟他平時在奢牌見到胸針都不一樣, 有着獨特的中國氣韻。
“這不挺好看的麽?”他仍是滿懷笑容地拿出來的。
拿遠看确實還可以,但是近看确實可以看得出何慕學藝不精, 表面的絨微微有些不平整, 葉片尖頭不夠纖細,倒有點像船帆。
但他依然覺得十分像樣了, 她這人确實沒什麽動手能力,做出這樣的成品不知道背後要下多少功夫。
“嘲笑完了, ”何慕無奈地說,“還給我吧。”
“我沒開玩笑,我真的覺得挺好看的。”他的手在何慕後腰摩挲。
何慕睨他一眼,要從他手中把東西拿回來。
他卻松手了,身子湊近:“你給我戴上吧。”
她愣了,這人像是認真的,這麽隆重的場合戴這麽個殘次品,不得被人笑掉大牙。
“別鬧。”
“怎麽對自己的作品沒有信心呢,向太太?”向繁洲仍在笑。
“到時候要被別人笑的。”她說得沒底氣。
“誰敢笑,你快給我戴上。”他仍往她這邊湊。
她躊躇了片刻,又拿起了剛才的盒子:“還是戴這個吧。”
“不行,我就要戴你親手做的這個。”向繁洲堅持。
他能選她做這個,她內心其實是有點開心的,畢竟為了這個事情她飛了好多次南京,是花了心思的,簡直比她工作還認真,只是真的力不從心,所以也沒有再說什麽。
戴好後,向繁洲對着鏡子照了半天:“真的很好看,和我這身西服也很搭,向太太很有眼光。”
她心裏隐隐開花,眉目染笑。
這個竹葉已然是她做出來的殘次品中最好看的一個了,乍一看還是挺像回事的。
只是經不住細看。
何慕的禮服是一件黎巴嫩高定品牌的粉色長裙,她換衣服出來時,向繁洲眼神亮了一度。
她天生比例好,鎖骨突出長腿窄腰,腕線過裆。
裙子剪裁精致,側腰挖空,邊緣鑲嵌着鑽石,緞面經過特殊的褶皺處理,展現出華美的光彩,仿若身披銀河星光。
這禮服穿在她身上既能突出優越的肩頸線與腰臀比,又不失優雅,與她本人高挑的身材與驚人的頭身比相得益彰。
“幫我拉一下背後的拉鏈。”何慕轉身。
整面薄背在向繁洲眼前顯露,兩片蝴蝶骨聳起,如同收合的羽翼,腰肢纖細內收,不可方物的美。
向繁洲的呼吸粘滞了,指尖輕提細小的拉鏈,緩緩往上拉。
兩個人站得極近,何慕的耳邊有他的濕熱的呼吸和他淡淡的香水味,他的指間不經意蹭過她的背脊時,那細密的癢和燙驚得她皮膚一陣戰栗。
然後,她聽到極輕的一聲笑。
“向太太很敏感嘛。”
他手裏動作沒停,指尖如彈鋼琴似的點在她的脊柱,撫摸,一路直到蝴蝶骨,像是在欣賞一件藝術品。
她心海中掀起一陣又一陣波濤,一陣勝過一陣,神經末梢都跟着被打通,胸口起伏加劇。
“向繁洲!”她氣血飙升。
“生什麽氣,”向繁洲含笑,“我看你的身體挺想我的。”
他說這話時聲音輕且柔,隐約帶了半分輕佻,惹得何慕心驚肉跳,頭皮發麻,将她點燃。
半推半就之際,何慕理智尋回,推他肩膀。
向繁洲頓住,略帶驚愕地看她。
“讓我先把禮服脫了……”
“這麽着急?”他眼角是揚起的。
“……”何慕眼神帶了點刺,“晚上只能穿這件,弄髒了沒法穿了。”
“你帶了幾箱子衣服不夠穿?”向繁洲還是沒明白她的意思。
直到何慕的衣服褪了他才懂,這個禮服裙是稍寬的釘珠工藝肩帶,剛好可以遮住她鎖骨上的紅痕。
他笑着要親她的胸骨時,何慕又說:“不準給我惹新的麻煩了……”
“好。”他應了。
繼而,火種被重新點燃,起了燎原之勢,房間內一片混亂。
晚宴開在游輪上一個巨大的舞廳內,上下兩層,天花板挂了頂華美的水晶吊燈,二層是看臺,一層設宴,兩側設有卡座,中間是舞池。
筵席上各界名流齊聚,笙歌鼎沸,燈火輝煌。
不斷有人和向繁洲碰杯交談,聊各種各樣的商業話題或者是寒暄。
何慕跟着像個吉祥物一樣不斷微笑、颔首,傾聽,時而要應對對方或友好或不友好的注視,并禮貌回應對方抛來的關于她的話題。
雖然他們中的大多數只是附帶性地與她交談,但她卻不能完全視而不見,沒一會兒就開始累。
“你要不先去找溫虞?”向繁洲左手包住她挎着他胳膊的手。
“臨陣脫逃有點不光彩吧?”她仰着臉看他。
“我準你逃。”
她仍是猶豫的,即使她十分讨厭這種社交場合,但是她的教養始終在告訴她脫逃是不好的。
并且她私心也覺得這般顯得向繁洲過分可憐。
“向總和向太太可真是般配。”方覺廷端着酒杯出現,身邊跟着的是溫虞,不見他小女友于霧。
向繁洲聽他話音就知道這小子沒憋什麽好屁:“舌頭捋直了再說話。”
溫虞笑着跟何慕碰杯:“這裙子真适合你,美得我挪不開眼。”
這倆人不愧是歡喜冤家,說話都一個口音。
何慕:“遲遇呢?”
“他?”溫虞下巴指了指,“剛才被一個烏克蘭混血美女拉去聊天了。”
循着她指的方向,何慕看到了遠處的遲遇,兩人交談甚歡,看嘴型似乎在用俄語交談。
何慕記得遲遇碩士是在俄羅斯讀的,聖彼得堡戲劇藝術學院的導演專業。
“會俄語有什麽了不起的,”方覺廷本在和向繁洲聊天,突然插|入她們的話題,“在娛樂圈不還是要任人挑選?”
何慕驀地覺得方覺廷這話是尖銳的,輕蔑的。
“像你這樣坐吃山空就很好?”溫虞反駁。
“溫虞,你什麽意思,我什麽時候坐吃山空,”方覺廷蹙着眉,“我們家老爺子現在半隐退,這幾年集團的新品可都是我在把控。”
“哦,”溫虞叉腰,“怪不得英吉這幾年的銷售額下滑這麽厲害,市值也遠不如前,原來是大權放到了你這樣不學無術的人手裏了。”
“你過分了啊!”方覺廷怒火中燒,就差指着鼻子和溫虞對罵了。
何慕無奈和向繁洲對視了一眼,想要撤離戰場。
結果戰火沒一會兒就蔓延到腳邊。
“你們倆別走,”方覺廷說,“我找你們談項目呢。”
兩人腳步同時停住,又對視了一眼。
“喲,”溫虞揶揄,“方總還有如此正經的時候呢?”
方覺廷:“你等着,我一定做出成績給你看看,溫家的鼻涕蟲!”
“說誰呢?”溫虞不顧穿着禮服,便想要用高跟鞋踹他。
溫虞有這個诨號是因為有一年冬天,她鋼琴比賽沒發揮好,他們幾個人撺掇着安慰安慰她,相約半夜跑去後海的冰面上玩。
她嫌穿得多厚重,又像熊行動又不方便衣服,出來的時候穿得輕薄,圍巾也沒圍。結果那天,天兒巨冷,一路上她都在流鼻涕,甚至玩得時候随着不流暢的呼吸吹出個大泡來,惹得方覺廷笑得在地上打滾。
遲遇和向繁洲因為性子偏內斂,又覺得這時候笑出聲女孩子會尴尬,強忍着。遲遇第一時間給她遞了紙巾,向繁洲默默踢了一腳方覺廷警示他,他卻沒會意似的,一直到沒趣味才停。
而且方覺廷這人自小特別喜歡太歲頭上動土,常常拿來和溫虞開玩笑,兩人梁子越結越大。
遲遇回來拉住溫虞,兩人才算停手停嘴。
何慕是恍惚的,雖然方覺廷和溫虞的吵鬧在這般名利場顯得如此不合時宜,但是在任何場合都能恣睢肆意也是能力。
帶着旺盛的生命力。
她有一刻是羨慕的。
不說十五歲之前的事情,她記不大清自己曾經是什麽樣的個性,十五歲之後來到何家,她明白這樣的人家多麽注重禮節教養,所以她從來都是藏着性子的。
只有想要逗他們開心的時候,何慕才會刻意地放點恣肆出來,重要場合即使累了,也會堅持保持禮貌。
這般無拘無束是她一直想有的,理智卻時時刻刻提醒她不該如此。
“我還非得做出點成績,搓搓她的氣焰。”方覺廷和向繁洲何慕二人撤到一邊還在說。
“你們倆怎麽快三十歲了,還跟小時候一樣?”向繁洲無奈。
“因為我們倆天生八字不合!”方覺廷愠怒未消。
半晌,方覺廷注意到了向繁洲穿搭上的不同:“你這胸針哪淘的?”
“特別吧?”向繁洲喜形于色,像只開屏的公孔雀。
潛臺詞昭然若揭:看吧,這是我老婆親手給我做的,你小子沒有吧。
“确實特別,”方覺廷喝了口酒,繼續說,“沒想到你這品味下滑得真快,這竹葉四仰八叉的,一看這工人技術就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