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向繁洲說是要開生日派對, 但包下豪華游輪環地中海開三天兩夜這種陣仗可不小。誰不知道名利場上無小事,聲勢浩大的宴會必然要碰到各種領域的權貴、碰到各種利益交織的人,去對付沒完沒了的應酬。
何慕其實不太想去, 可又沒有什麽由頭好拒絕。
他們這段婚姻以荒誕起始, 也都心照不宣地沒提過婚禮這件事, 可她并不是不想要的,只是這感情如風雨飄搖中一葉孤帆,随時會戛然而止,便覺得就這般算了。
并且從邏輯上說,他有刻意隐藏着他們這段情緣,他們也不過是用這個法律承認的關系來維持合約。而向繁洲要在這麽大的場面中帶她出席, 明擺着要公開他們的關系, 她又有點看不懂這個人的意圖。
只是讓她出演向太太這個角色, 補他身邊的空缺, 還是說他知道了周景禾的消息, 要利用她以女伴的身份針鋒相對都未可知。
何慕隐隐有些不安, 卻覺得該面對的風暴是逃不過的,不如直面。該敗的花總會敗, 該留不住的人也注定留不住,沒什麽大不了的。
飛羅馬前, 她拎着向繁洲去逛了一整天的商場,取了上個月定下的高定禮服, 打包了四個行李箱才将衣服鞋子各類配飾收拾完畢。
向繁洲忍不住調侃:“你打算住在那了?”
“看我心情, ”何慕将最後一個行李箱收好,“說不定我就不回來了。”
“你不回來, 那我怎麽辦?”
她頓了一秒:“我們又不是連體嬰,自然還是各過個的人生。”
“我看你是一天比一天膽肥, ”向繁洲把她拉進懷裏,“淨想着往外飛。”
“想往外飛的人是誰還不一定呢。”何慕甕聲甕氣地說。
他看出她的不對勁:“你平白說這話什麽意思?”
“別以為我不知道,“何慕說,“你這陣子可老往京市跑,是不是家裏給你介紹聯姻對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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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什麽時候已經學會查他的行程了。
向繁洲看着懷裏的人,忍不住笑:“吃醋了?”
“我有什麽資格吃醋,我就是個任人拿捏的籠中鳥罷了。”
這不僅是吃醋,醋勁還挺大。
看她吃無名醋,向繁洲倒是心情大好:“向太太,我什麽時候虧待你了?”
“現在是沒有,”何慕說,“明天就不一定了。”
“哪有人以未來的罪論處的?”他笑着摩挲她的腕骨,真不知道怎麽生得這般細,脆弱的像植物根莖,仿佛輕易就能折斷。
“如果向家決定要聯姻,你難道不會跟我離婚嗎?”何慕撫摸他臉側的骨骼,不卑不亢地說。
向繁洲挑了下眉,吻她的手掌:“不會,我可舍不得放你走。”
何慕不再進攻。
誓言這東西就是空中樓閣,想抽身時有一萬種理由開脫。
不過,她不喜歡太慘烈的局面,到那時候她更願意先選擇放手。
從羅馬港登上游輪時,何慕有種錯覺,覺得這裏更像是一個新的時空,他們要扮演新的身份,以全然不同的面貌出現在公衆視野裏,仿若一場幻境。
這是公開場合她第一次以向繁洲妻子的身份出現,甚至說外人可能只以為她是向繁洲的女伴,她要接受太多目光的審判。
“放輕松,不想跟我應酬就先去吃東西,”向繁洲看出她心事,“你的任務只有玩得開心。”
何慕淺笑回應。
他說得倒是好聽,在這種場合她哪逃得過議論,哪還有心思玩。
國內飛羅馬少則十幾小時,多則二三十小時,為了讓賓客有足夠多的時間休息,第一天晚上是沒有安排任何的活動的,可以随意享受地中海的夜景或者去吃米其林星級大廚準備的大餐,亦或者僅僅去睡覺。
因而此時賓客散落在各處,并不聚集。
向繁洲和人交談時,她便去甲板上吹風。
赤紅的落日躲在雲層後,海面與粉紫色的天幕交接,跳躍的水波被綴上斑斓的光影,熠熠生輝。
晚風吹拂,帶着鹹濕清冽的海洋氣息,何慕感覺自己掉進了暮色的柔情中。
“何小姐好久不見。”尖銳的女聲在身側響起。
何慕回頭,分辨出到這是舒迦,眼神中的光定一刻,繼而禮節性“嗯”一聲。
“我上次還以為你在向繁洲身邊待不了幾天,沒想到他竟然還帶着你參加這麽重要的宴會,”舒迦紅唇中溢出的字句似乎都是高傲的,“看來何小姐不是簡單的角色,有沒有什麽秘訣傳授一下。”
如何慕所料,這人并沒有什麽好事找她:“抱歉,我沒有和不相熟的人談論是非的習慣。”
“那就認識一下。”舒迦竟然大方地伸出手。
何慕掃視面前的人,忖度她的來意。
舒迦本就骨架子小五官也小巧,卻穿着件肩袖設計繁複誇張的藍色禮服,顯得像衣服在穿人,十分違和。
“舒小姐,明人不說暗話,您有話不如直接說,沒有必要在這拐着彎揶揄我。”何慕說。
“你多慮了,沒別的意思,”舒迦譏笑,“我是想你要是以後真的和向繁洲成了,還得叫我聲大嫂,咱們一家人沒必要鬧得不好看。”
何慕想起上一次舒迦和向繁玿并肩的場景,意識到她提的是這回事,不過她幾乎都沒和向繁玿打過照面,何須跟舒迦有什麽牽扯。
她覺得沒必要。
“等久了吧。”向繁洲遠遠就看到了兩人對峙,結束了談話就過來了,将西裝外套披到何慕肩膀上,要攬着她離開。
向繁玿卻半路冒出來,頗親昵地撫上舒迦的腰:“碰上了就打個招呼吧,這是你未來的嫂子。”
向繁洲與何慕兩人同時怔住,回頭。
“大哥,你确定要娶人家嗎,”向繁洲說,“別到時候婚禮上又換了旁人,多難堪。”
她聽着向繁洲的語氣,忽然意識到他面對不同人是不同的個性,似乎只有在她面前軟和些,在其他人面前似乎從不斂着鋒芒。
即使面前是他哥。
舒迦聽這話是生氣的,卻要繼續扮演賢淑,只是暗暗将氣咽下。
“我們婚禮定在下周五,”向繁玿一手抄兜,臉上浮着半分戾氣,“你記得來參加。”
向繁洲向繁玿兩人目光交鋒了一下。
向繁洲點了頭:“好。”
繼而準備帶着何慕離開。
“等會。”向繁玿聲音沉且嚴肅。
兩人再次回頭。
向繁玿警告:“以後見面放尊重點。”
向繁洲眉眼舒展,眸光卻犀利:“看情況,我這人就事論事,你知道的。”
他和何慕一路往艙內去,背後女人撒嬌的聲音仍不絕于耳。
“餓了沒,要不要去吃點東西?”
何慕好奇心被激發,無視他的問題:“你和她有過節?”
“嗯?”向繁洲腳步停住,看她一眼。
她意識到這句話中指代是不清晰的:“我指的是舒迦。”
“不算。”他腳步繼續。
“什麽叫不算,”何慕這下不走了,“她追過你,還是你追過她?”
向繁洲眼神中流露出一絲狡黠的笑:“沒你想得那麽複雜。”
“哦,那你跟我講講,我挺想聽的。”何慕仰着頭看他,右手撫着他的脖子,指節蹭過他的喉結。
“先去吃飯,”他不接腔,“想吃意大利菜還是法餐?”
“向繁洲,你轉移什麽話題?”何慕洞若觀火地道。
他梗着脖子,手往前指:“我看那家餐廳不錯,我們去嘗嘗。”
直到落座,何慕都不理他。
“你不想吃意大利菜?”向繁洲捧着菜單,明知故問。
何慕低頭看手機。
[溫虞:你家向總定這地好是好,就是太遠了,我這兩天剛好出差,這邊沒有直飛航班,轉機真的折騰死我了,飛機上睡得我脖子疼。]
[溫虞:你在哪呢,要不要一起吃BBQ?]
[溫虞:或者晚上出來喝酒?]
何慕敲擊鍵盤。
[在這陪大爺呢。]
這艘游輪正常運營的時候載客四五千,此時被包下來開宴會,其實嘉賓沒有那麽多,沒那麽擁擠嘈雜,甚至此時這家米其林餐廳也客人寥寥。
向繁洲就這般打量她一系列動作,直到她把手機反扣在桌面上:“要不要吃,不吃換一家。”
他目光是落在何慕放手機的位置上的。
“我不餓,”何慕仰靠着椅背,眼神輕佻,“你想吃就吃。”
話音未落,一陣“叽裏咕嚕”的聲音從她腹中傳來。
向繁洲撫着下巴笑,她不餓才怪,也就出發前在VIP休息室吃了點東西,飛十幾個小時,愣是沒吃一口飛機餐。
快落地的時候,還猛往他懷裏鑽,說耳朵疼。
“那我點了。”向繁洲自作主張。
他用英文點完餐,服務生把餐單收走,才開始安撫何慕的情緒。
“一定要聽?”
何慕看窗外不平靜的海面,并不回頭。
“我和舒迦沒什麽故事,”向繁洲悠悠地說,“我只是不喜歡跟你過不去的人。”
他一開始不想正面回答,純粹覺得他因這理由跟莫須有的人置氣顯得有點不光彩,她硬要聽,說也就說了。
畢竟他在何慕在本就沒什麽形象。
她仍未回頭,嘴角卻在上揚。
他雙手交叉,觀察何慕細微的反應,知道她全聽到了的。
半晌,何慕說:“我怎麽覺得上次在瀾園,你們不像是沒有什麽前緣的意思?”
向繁洲眉頭鎖了陣,沒想到何慕竟然正不聲不響地跟他翻舊賬,眼中帶了分得意:“你認為得是個什麽故事?”
“我不好瞎猜,”何慕開始擺姿态,“我這人也最不喜歡揣測別人的心,想說便說不想說便罷。”
怎麽到頭來,還是他沒理。
他回想着,到底什麽時候認識的舒迦。其實如果不是瀾園那次,他真的完全記不住這個人。上一次跟周景浔對沖,也無非是因為他早晚會帶何慕回周家,怕周景浔識人不明,最後她回到周家還要受這份氣。
“真不記得了,”向繁洲說,“也許之前在某個宴會上見過吧。”
何慕與他對視,判斷他話語的真誠度,整個過程,他都是淡然的,沒躲閃分毫,她才作罷。
“嘀”桌上的手機震動着發出聲響。
“審判我審判完了,”向繁洲轉動指節上的戒指,“那你這手機裏沒什麽秘密嗎?”
她知道自己剛才無理取鬧,所以接受他的反擊,直接把手機舉到他面前:“你看吧。”
結果,向繁洲的面色一瞬就沉下來了。
她也愣住,把屏幕轉回來。
[許寄程:考慮得怎麽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