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09章
晚上沒有睡好覺,何慕一整天的工作狀态都不算太好,開PPM①會議時都是強撐的。
這是一個智能家居品牌的項目,品牌Brief②中明确提了想要做一支人文氣息、藝術性,情感共鳴兼具的劇情片,以情緒價值樹立品牌形象。
何慕帶着小組以 “陪伴感”和“降低時間成本”為切入,聚焦都市快節奏壓力下不同人群的代表人物——上班族、寶媽、無人陪伴的年邁父母,通過這些故事來擊中消費者的痛點癢點和爽點。
寫了創意腳本《把生活還給自己》。
制作仍然是和遲遇的團隊合作。
何慕第一次在百老彙碰到遲遇,就知道他們倆在藝術上的感知和态度是很契合的。
遲遇的藝術審美和導演能力她是清楚的,她之前在紐約總部工作時和他合作的第一個片子就拿了戛納廣告節金獅獎。
這是一個分量不輕的獎項,但她更多的歸功于團隊的默契配合。
好的合作夥伴可遇不可求。
第一次PPM①會議時,遲遇團隊給的分鏡腳本和拍攝方案,她的團隊和品牌方便十分滿意,這一次無非是做細節的最後确認,所以這次會議她其實并沒有很大的壓力。
這基本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結果也如她料想。
會議結束,遲遇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她茫然回頭。
他穿搭極具藝術性,慵懶随性,整個人有種剛從戲劇節謝幕的既視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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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屬于辦公室的自由氣息。
“你今天不舒服?”遲遇關切地問。
“沒,”何慕搖頭,“最近忙項目,老加班,睡得不太好。”
“要不要一起吃個晚飯?”
何慕遲疑着,按往常的情況她便應了,但現在她的身份不一樣了,不知道晚上向繁洲會不會有其他的安排。
也正在此時,有向繁洲的微信跳出來。
[Sander:晚餐位置我訂好了,等下去你公司樓下接你。]
如早有預感似的,她并沒有過分意外。
最後婉拒了遲遇的邀請。
遲遇看她反應,會意,表示理解。
走之前卻沒忍住問:“你和向繁洲閃婚了?”
何慕沒法解釋,點點頭。
電梯前,他預言又止。
一直到乘電梯下到停車場,遲遇才緩緩說:“新婚快樂。”
她有點愣,這婚姻薄如紙,像一場随時會落幕的沉浸式戲劇,連這祝福聽進耳朵都帶了點荒誕成分。
可除了她這戲中人,其他人大抵是付出了真實情感的,她不好拂人面子:“謝謝。”
見向繁洲在地下停車場等她,她知道這人聽進去了她說的話。
不過這确實有點“金屋藏嬌”的意味。
她正和遲遇道別,向繁洲出現在她身側,自然地摟她的腰,與她貼得極近。
“一起去吃飯?”向繁洲對遲遇說。
“得了吧,你小子別在這給我裝,”遲遇揶揄道,“你舍得我去當電燈泡嗎?”
向繁洲:“改天。改天我組局,叫方覺廷一起,咱們聚聚。”
“喲,向總這大忙人還有時間組局呢,”遲遇說,“我以前可沒見你這樣?”
“別貧了,愛去不去,”向繁洲是半開玩笑的語氣,“我們走了。”
遲遇點頭:“我可等着你的局呢,別改天給改沒了。”
他車門開到一半,回頭:“少不了你的,走了。”
何慕颔首和遲遇道別。
她從那天在遲遇的工作室拍完證件照就開始覺得別扭。
按說她和遲遇是先于向繁洲認識的,就算她結婚了,也不能改變他們是朋友這個事情。
但是遲遇和向繁洲是兄弟這件事,讓她産生了一種身份脫離的感覺,總覺得以何種姿态面對遲遇都是不舒服的。
當她朋友,感覺有點太近了。
當向繁洲朋友,又遠了。
遲遲難把握相處的尺度。
“想什麽呢?”向繁洲側身給她系安全帶,眼神中隐約閃過犀利的光亮。
她沒來得及拒絕,安全帶被系好了,向繁洲正與她對視。
“想今天的工作。”何慕躲閃他的眼睛。
“那今天有沒有想我?”他眼眸藏着粼粼波光,看向她慌亂的桃花眼,繼而目光下移。
她答不上。
向繁洲也不等她答,捧着她的臉親吻她的嘴角。
然後是她飽滿的唇。
汽車引擎聲與輪胎和地面的摩擦聲同時響起,伴随着突現的白光,一閃而過。
應當是遲遇的車。
何慕想推開他。
這人表演欲過分強烈。
他附在她耳邊:“你和遲遇關系不錯啊,怎麽認識的?”
“工作。”她懶得解釋。
“在國外的時候還是國內?”
她徹底把向繁洲推開,手重了些,他的腰背撞在方向盤上。
“向繁洲,你覺得我們倆有一腿?”
“沒這意思,”他戲谑着看她,“我只是想說你得知道你結婚了,離其他的男人遠點。”
何慕無奈。
這人占有欲真強,說翻臉就翻臉,明明笑着一張臉,卻像藏滿了利刃的冰面,等着人一失足萬箭穿心似的。
“我和遲遇只有工作關系。”她重申。
他“嗯”一聲,面色未變。
兩人一路無話。
目的地是一個江景新中式融合餐廳——瀾園。
大抵是剛開業,門口還放着開業活動的立牌,烏央烏央都是排隊的人。
走到門口,何慕不想進了。
“怎麽了,”向繁洲轉頭看她,“這家餐廳可是超級難訂的。”
她有點不喜歡吵鬧的地方,卻沒再說什麽:“走吧。”
“不喜歡的話,我們就換一家。”向繁洲卻改弦易轍。
“就這家吧。”何慕決定。
服務生得知預定人姓名之後,忙帶着兩人去尋座位。
周氏集團依傍着祖産,在高端餐飲業深耕數十年,名聲斐然。
瀾園從立項起就被衆多業內人士看好,試營業更是一位難求。
臨着巨大窗景的優越位置都是提前很久預定出去的,一般人很難訂到,大多都是周氏集團旗下其他品牌餐廳的老顧客,然後是集團高層主管的朋友,諸如此類。
而今天兩個視野絕佳的位置,都是周氏集團公子周景浔親自吩咐定下的。
不用想,來的人也都是非富即貴。
服務生不敢怠慢分毫。
何慕準備入座時,一擡眼瞥見了熟悉的身影。
她側身往前面的桌看,那個捯饬得人模人樣的男人分明就是何衍。
向繁洲注意到她的異常,循着目光去尋找緣由。
“我去打個招呼。”她對向繁洲說。
他也認出了何衍,頓了一秒,決定與她一起。
“不是什麽重要的事,你不用去。”
“我都和你結婚了,”向繁洲嘴角帶着一抹笑意,“躲着不去見一下大舅哥不好吧?”
誰是你大舅哥?
哪天不踏實了,白月光回來了,把我踹了,連我們都沒關系。
別提大舅哥了。
何慕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暫時沒有想要把婚姻狀況透露給身邊的人的準備。
但他堅持,她也就作罷。
兵來将擋,水來土淹。
成年人了,誰沒點沖動。
閃婚也不是什麽稀奇事。
何衍正和對面談笑風生,恍然看到何慕的臉,笑容收住,看到旁邊和她舉止親昵的向繁洲面上更是添了一縷愁容。
“你不是要在今浦處理項目,怎麽有功夫跑來……”
她話說到一半,突然注意到正在何衍對面坐着的精致女士是溫虞,整個人愣住。
溫虞起身看她,又看向繁洲摟着她的手,笑意蔓延,悄聲與何慕耳語:“你不厚道啊,何慕,你們倆可有事瞞着我呢。”
何慕勉強擠一個笑,幾乎不張嘴地咬着後槽牙回:“改天跟你解釋。”
“然後改到無期是吧?”溫虞了然何慕的脾性。
“你們倆……”她熟視無睹溫虞抛來的刺,轉移話題,目光在何衍和溫虞臉上流連。
“碰巧遇到了,就一起吃頓飯。”何衍跷着腿,漫不經心地說。
溫虞接腔:“對。”
何慕笑,繼而看向溫虞:“我在紐約就給你提過醒,你可別被他這副臭皮囊騙了,這人花心得很。”
“何慕,你什麽意思?”何衍伸冤,面露愠色,“你有資格給人建議嗎,不看看自己的眼光,有好到哪去嗎?”
一時間戰火四溢。
向繁洲本為了盡力挽回那天的形象,保持着觀戰不入局的心态,猝不及被扔到了戰火中央,登時沒了耐性。
“我和她那些前男友不一樣。”
他這話雖然說得蠻有氣勢,但是确實沒什麽說服力。
話音落,三人都有點憋笑,尤其何衍,眼角都是譏笑。
向繁洲對于另外兩個人的反應其實并不敏感,但是何慕也在笑,他是不爽的,睨了她一眼:“你不介紹一下?”
何慕止住笑意,清清嗓子:“給你們正式介紹一下,這位我最好的朋友溫虞,對面這個——何衍……”
何衍回了個死亡微笑過來。
她極不情願補充:“我哥。”
繼而指了指向繁洲:“這位——向繁洲,我們昨天把證領了。”
她說得極輕松,像說他們一同去了便利店一般。
結果,面前的兩人直接炸了。
“你被他洗腦了?”何衍費解。
“何慕,我是真的低估你了,”溫虞感慨,“你是一玩就開大啊……”
向繁洲不滿意何慕的答案,但不想在此刻糾纏,只是把目光落在她身上。
何慕深吸了口氣,保持笑容。
“一起吃呗?”溫虞邀請,八卦寫滿全臉。
她想拒絕,向繁洲先說了:“我們可以,但恐怕你面前這位會不大開心。”
溫虞看了眼何衍的神色,确實十分難看,便不再提。
向繁洲和何慕回到座位上,服務生一直在侍立等着。
菜單遞過來,向繁洲推到何慕面前:“你看看想吃什麽。”
她又把菜單推回去:“你來點吧,我不喜歡點菜。”
他樂意效勞,再次詢問了她的忌口,迅速點好了,把菜單還給服務生。
何慕起身去衛生間,回來發現桌上的手機響個不停。
[溫虞:你說實話,是不是早就對向繁洲有意思?]
[溫虞:他許你什麽好處,讓你這麽快淪陷了,該不會……]
[溫虞:你昨天不回我消息,該不會真的和向繁洲在床上吧?]
正巧此時服務生端第一道菜上來,她手機占了地,向繁洲拿着去挪。
她眼疾手快去搶。
但向繁洲還是在拿到一半的時候停住了。
“把手機還我!”她急了。
服務生怕餐品會被碰到,夾在中間兩難,最後艱難地放好,迅速撤離了。
“你和你朋友每天都在聊這種話題?”他眉毛擰着,像平地起伏的山脊。
“沒……”
何慕現在覺得,早上的消息向繁洲一定也看到了。
“你打算怎麽回她?”向繁洲散漫地道,眼睛像面玄鏡,倒影着她的羞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