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緣淺

第9章

第9章

鮮香濃郁的魚湯很快就端了過來，風羲揚本想伸手去接，手臂剛擡起一半，就酸軟了下去。

一個再也簡單不過的動作，卻牽扯到了傷勢，痛得他忍不住悶“嗯”了一聲。

蕭子煜皺起眉頭，将他輕輕扶了起來：“就知道逞強，不許動，我喂你吃。”

風羲揚失笑：“你不生氣了？”

“我才不會和你生氣。”

蕭子煜舀起一湯匙魚湯，吹了吹，并用嘴唇試了一下溫度，慢慢喂到他的嘴邊：“哥，張嘴，不燙了，看好不好喝。”

魚湯鮮美，魚肉嫩滑，風羲揚忍不住贊嘆道：“好喝，真沒想到，你還會做飯。”

蕭子煜沉默了兩秒：“在被追殺的那幾百年，我嘗盡了人情冷暖，不會也得會。”

風羲揚心裏有些發悶，他看向蕭子煜，印象中的稚嫩頑劣早已不複存在，取而代之的是經歷磨練後的那張剛毅堅定、成熟穩重的臉。

風羲揚有些愧疚地說：“是我沒照顧好你，讓你受苦了。”

蕭子煜湊近了過來，親了親他的臉頰：“是啊，你确實沒照顧好我，所以今後哥你要好好補償我，不過這賬先記着，但是這湯必須喝完。”

時隔千年的吻，讓風羲揚心髒微顫，耳尖泛起了可疑的紅暈：“那你想要我怎麽怎麽補償？”

蕭子煜邪氣一笑：“用你的人啊。”

風羲揚面色一僵，蒼白的臉龐頓時染上紅霞：“不許亂說話。”

蕭子煜眼底滿是笑意，佯裝無奈地說：“哥你現在又沒錢、又沒靈力，說要補償我，除了用你的人來償還，還能有什麽？”

“你……”

風羲揚窘迫到極點，少年時期，蕭子煜就愛這樣調戲人，過了這麽多年，什麽都變了，可偏偏這一點卻沒有變。

“你快別鬧了。”

蕭子煜眉眼都笑彎了：“算了，不逗你了，老是這樣不禁逗，喝湯。”

滿滿一大鍋湯，風羲揚一滴都沒剩下，喝過之後，才發現有些撐了。

蕭子煜安頓好他躺下，便坐在床邊，隔着被子輕揉着他的肚皮。

“哥，湯水不管飽，你這會兒覺得撐，不消一個時辰就又會餓了，你還想吃些什麽，我去準備。”

風羲揚心裏湧起一股暖流，流浪千年的心在這一刻仿佛找到了安放之地，整個人也踏實下來。

“你手藝這麽好，只要是你做的，我都愛吃。”

“那好，以後我就把我哥養的白白胖胖的。”

“你養豬呢？”

蕭子煜直勾勾地盯着床上的人，語氣帶着理所當然的暧昧：“嗯，養肥了我一個人慢慢吃。”

風羲揚佯裝咳嗽了兩聲，極不自然的避過這份熾熱的目光，轉移話題道：“小煜，我昏迷了多久。”

“大半個月。”

“這麽久啊？對了小煜，伏羲琴呢？你還有彈過嗎？”

話一出口，風羲揚便後悔了，他太了解天帝了，斬草除根向來是他的行事作風，母親被殺，魔族被滅，逃命尚且自顧不暇，又哪裏有功夫彈琴？

蕭子煜神情有些不太自然：“伏羲琴是你送給我的，我一直都好好保存着，在我堅持不住的時候，想你的時候，我都會拿出來看看，你現在想聽嗎？我彈給你聽。”

“不用了。”風羲揚忽然間想起什麽，臉色驟然一變，一下緊緊抓住了蕭子煜的手。

“神煉之樹是通過絕望山到達地獄的，你在此地，天帝必然有所察覺，這裏會很危險的。”

蕭子煜笑望着他：“你不要胡思亂想，就算他知道，也不會拿我們怎麽樣，現在的他，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更重要的事？”

蕭子煜嘴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漆黑的眼瞳仿佛無底深淵般有着讓人看不分明的情緒。

“他放你出來，卻不讓你回天庭，顯然是故意将你留給我，你說，他刻意這麽做，會不會是利用你來牽制我呢？”

兩人距離頗近，在朝前一些，嘴唇都快碰到一起了。

微熱的氣息撲面而來，風羲揚臉色微紅：“牽制你？”

“對啊，我那麽聽你的話，與其殺了你，還不如把你送給我，萬一你能讓我聽你的呢？那他不就有更長的時間籌謀？”

風羲揚微微垂下眼睫：“你現在都是魔尊了，怎麽可能會聽我的。”

“那可不一定，反正神族想要恢複元氣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為了你，我不介意多等一段時間。”

風羲揚心髒顫了顫，用着不确定的語氣問道：“你真的還肯聽我的？”

蕭子煜眼底帶着戲谑的光：“看哥你的表現啊，表現好，你說什麽我都依你。”

風羲揚覺得這話聽起來很是熟悉，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被戲耍了。

“好好說話，我都得靠你照顧，表現什麽？”

蕭子煜臉上的笑容越發燦爛了，索性身體一歪，整個人躺到了床上，掀開被子就鑽了進去，朝他懷裏拱了拱，伸手抱住了這具溫熱的身體。

“哥，以前是你保護我，現在換我來保護你了。”

風羲揚心裏一暖，緩緩吐出一口氣。

千年歲月，他以為曾經那份情誼早就散了，卻沒想到，蕭子煜似乎并沒有忘記過。

蕭子煜看着他，聲音溫和動聽，說出的話有着讓人難以拒絕的魔力。

“哥，這麽多年，我好想你，都沒有睡過一個好覺，你陪我睡一會兒，好不好？”

“……好。”

熟悉的氣息讓蕭子煜浮躁的心安定下來，緩緩閉上眼睛。

均勻的呼吸伴着熱氣掃在臉上，看着他毫不設防的睡顏，風羲揚露出一個溫軟的笑容。

四周靜谧無聲，透過殘破的茅草屋頂，隐約能看到夜空中的點點繁星。

月光透過縫隙照射進來，熟睡中的蕭子煜斂去白日的霸道淩厲，舒展開來的眉宇一片祥和。

風羲揚用目光描摹着這張精致俊逸的五官，眼裏盡是溫柔，從一個青澀少年變成統領一族的魔尊，這變化不可謂不大。

沒有痛苦的折磨，風羲揚一覺也睡的很是安穩，第二天早上醒來的時候，他便感覺身體有些不對勁，一股不屬于自己的靈氣在身體裏循環流淌，無以倫比的舒适。

這股靈氣溫暖而純粹，風羲揚微微有些驚訝，不過千年時光，蕭子煜的靈力竟然如此雄厚。

“哥，你醒了？”

溫和低沉的聲音傳了過來，風羲揚側過頭，便看到蕭子煜端着早餐走了進來。

比起昨日，今日的身體要舒适很多，雖然依舊虛弱疼痛，卻也不至于完全癱軟無力，無法動彈。

他慢慢坐了起來：“嗯，剛醒。”

“幹嘛又亂動，我扶你起來不一樣嗎？”

風羲揚溫潤一笑：“沒事，我能起來的，今天又做什麽好吃的了？”

“荷葉雞，很好吃的，不過，先喝點湯，潤潤嗓子。”

“還是我自己來吧。”

蕭子煜充耳不聞，語氣像是在哄孩子，卻又有種不容抗拒的氣勢。

“你還傷着，我喂你喝也是一樣，小時候你不也經常喂我吃飯嗎？”

有着蕭子煜的悉心照料和靈力補給，風羲揚的身體開始複原，臉色也好了很多。

除了偶爾下山買東西之外，三個多月來，兩人天天都在一起。

皮肉之傷藥物可以痊愈，然而神鏈之樹造成的傷勢卻深在靈魂，想要完全複原，怕也是遙遙無期。

風羲揚凝視着遠處，神煉之樹屹立在岩漿四溢的孤山上，滿目蒼翠映在眼底，卻依舊遮不住那片金光豔麗之色。

“哥！誰讓你出來的？傷都還沒好就到處跑？”蕭子煜語氣中帶着明顯的不悅。

風羲揚回頭，沖他笑笑：“我沒事，這麽緊張幹什麽？”

“什麽沒事，你才剛好一點。”

看着蕭子煜眼中不加掩飾的擔憂，風羲揚眼底的笑意更加濃郁了。

“沒事的，我這段日子，除了吃就是睡，人都躺胖了，在屋裏悶得太久了，就出來走走，你別擔心。”

“你是我哥，我不擔心你，誰擔心你？胖就胖，又什麽關系，我就喜歡你胖。”

蕭子煜将手中的衣服披到他的身上：“你要嫌悶就跟我說啊，馬上就是中秋節了，不如我們入鄉随俗，也過過凡間的節日，你說呢？”

在天庭，也會舉辦一些凡人的節日，風羲揚并不怎麽喜歡這種熱鬧的場面，也極少參加，自己恐怕再也回不了天庭，入鄉随俗也是必然的。

他笑了一下，揉揉蕭子煜的腦袋：“那好吧，依你。”

蕭子煜彎眉一笑：“那我馬上就去準備。”

“嗯。”

空氣波紋般扭動，一道身影悄無聲息地落了下來。

蕭子煜微微蹙眉，與他哥再一起的日子，他覺得無比溫馨，突然間被打擾，讓他很是不悅。

“飛廉，你來幹什麽？我不是說過，讓你們守在魔族嗎？”

飛廉看了一眼風羲揚，欲言又止，沖着他笑着點了點頭：“帝君身體可好了一些？”

“好多了，多謝關心。”

風羲揚攏了攏衣服，飛廉歸順魔族，此時前來，必然魔族有事，神魔兩族對立千年，身份的對立，自己也不便留下。

他側過頭，沖着蕭子煜說道：“小煜，我有些累了，先回屋了，你們慢慢聊。”

蕭子煜立刻走上前去，伸手扶住他的胳膊：“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又不是腿腳不便。”

風羲揚揚起一抹欣慰的笑容，慢慢回到屋裏。

經過蕭子煜這段時間的修繕，原本殘破的茅草屋煥然一新，家居擺設也應有盡有，幹淨明亮，暖意蓉蓉。

沉浸地獄多年，他見過太多那些被打入下三道的靈魂苦苦哀求做人的機會，以前他不懂，現在明白了。

千年的折磨，早以消磨了他的鬥志，對于天帝之位，他再也沒有半點觊觎之心，他也只想做個普通人，只想有個家，只想遠離神魔兩族的紛争，平靜安穩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