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帝君!帝君,你醒醒,醒醒。”
風羲揚緩緩睜開了眼睛,意識還有些模糊:“快走……小煜你快走,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文曲星君順着風羲揚的話安慰道:“帝君,他走了,已經走了。”
緊繃的身體驟然間放松,風羲揚如釋重負的呼出了一口氣,眼神渙散地看着上方。
過了很久,他才緩緩恢複了神智。
入眼所及,房間陰暗無光,屋頂的角落裏挂着密密麻麻的蜘蛛網,空氣中隐約透着一股黴味,看上去像是很久沒人居住。
“帝君。”文曲星君守在邊上,見他眼神清明,徹底清醒,才捂着心口直直地坐了下去:“你總算醒了。”
風羲揚側過頭,見到對面的人,身體動了動,掙紮着想要爬起來,手掌剛觸及床面,錐心的痛楚便從靈魂深處席卷而來。
“帝君勿動,躺着便好,不必多禮。”
風羲揚額角上涔涔的汗直往下淌,臉色蒼白得吓人,他顫抖着嘴唇說:“星君,我……我這是在哪裏?”
“這裏是絕望山,是天帝派我來照顧你的。”
風羲揚眼神微暗,與其說是照顧,還不如說是監視。
“帝君,你靈力盡失,現在和凡人無異,還好有魔尊為你灌輸靈力,要不你怕也很難活過來啊。”
灰暗的眸子立刻變得鮮活明亮了起來,風羲揚沙啞的聲音帶着一絲急切:“小煜在哪裏?天帝有沒有為難他?”
“帝君你別激動,這次大戰,天庭損失慘重,天帝連你都顧不上,哪裏還有時間去找魔族的麻煩,魔尊見你沒醒,他去河邊抓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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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魚?”
“是啊,說是帝君愛吃魚,現在正是魚肥的季節,魔尊要抓來養着,等你醒了給你補身子的,這後院還有不少雞鴨,這段日子他可一直都沒閑着。”
風羲揚蒼白的臉上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虛弱地說:“一千多年了,他都還記得。”
文曲星君難得露出輕松的神情:“是啊,這孩子對你一直都很上心啊。”
風羲揚緩緩側過頭,被天庭遺棄人間,又派文曲星君前來,風羲揚稍微想想,便知這一切都是帝鴻刻意為之。
“星君若是有話,不妨直說。”
文曲星君重重地嘆了一口氣,眼底是從未有過的惋惜:“神魔兩族向來不太融洽,卻也不至于兵戎相見,你說九天玄女為什麽偏偏愛上他爹魔帝呢?如果不是這段孽緣,玄女不會死,魔帝也不會死,這孩子也不能從小就孤苦無依,更不會繼位魔尊,擾的三界不得安寧。”
風羲揚心裏仿佛戳進了一根刺,有一種難以言說的尖銳刺疼。
自從蕭子煜走後,往後的八百年,就再也沒有出現了,他也是過了很久之後才聽說天帝剿滅魔族的消息。
天帝向來斬草除根,這麽多年,小煜恐怕也活的艱難。答應玄女會不惜一切代價保護他的兒子,可終究還是失言了。
“星君,這件事,不全是小煜的錯,如果不是天帝率先發兵攻打魔族,也就沒有後面的事,小煜也是…也是身不由己。”
文曲星君無奈地搖了搖頭,神魔兩族的糾葛追溯起來實在太久。
“帝君,你說的我都明白,拭親之仇,不共戴天,可這份仇恨已經延續了上千年了,沒有哪一次不是生靈塗炭,民不聊生,該結束了啊。”
風羲揚心緒未沉,沉默不語。
文曲星君痛心疾首地說:“帝君啊,魔尊喜歡你,一直以來就格外聽你的話,如果可能,為了三界蒼生,你還是勸勸他吧。”
風羲揚沒接話,少年時期的感情都來的純粹而簡單,喜歡也是明目張膽、轟轟烈烈,熱情而炙熱,沒有一絲一毫的掩飾。
然而,這份感情已然時隔千年,蕭子煜經歷了那麽多的傷痛,他還會像之前那樣喜歡自己嗎?
“星君,小煜已經不是那個更事的少年,他已經長大了,是赤血魔劍的主人,魔族的尊主,是統領魔族,可以與天帝、冥王、妖皇相抗衡的一世魔尊,你認為,他還能像以前那麽聽我的話嗎?”
文曲星君嘴唇微張,直愣愣的呆住了,半晌竟不知該說什麽好。
如今的魔尊确實早就變了。
蕭子煜站在門外,靜靜地聽完他們的對話,才慢慢走了進來。
挽起的褲腿露出瓷白的小腿,頭發被水打濕,一串水珠順着俊逸傲然的臉龐流淌而下,将粗布衣衫浸透。
整個人像是剛從水裏撈起來似的,比起那日在戰場的威武霸氣,此時的他看起來和普通人無異,平凡而美好。
風羲揚不禁在想,如果他真是個普通凡人就好了。
文曲新君看了看蕭子煜,搖頭走了出去。
“快換件衣服,別着涼了。”
“你別動!”
蕭子煜立刻出聲,制止了他的動作,他随手拿了一件幹淨的衣服,旁若無人的将自己扒光。
蜜色的肌膚、健壯的肌肉、寬闊的胸膛,完美的線條一覽無餘。
比起少年時的稚嫩與削弱,現在的他全身上下都充滿野獸般的力量感,給人一種濃濃的侵略性。
風羲揚有些不太自然的移開目光。
換好衣服,蕭子煜走到床邊,居高臨下地望着對面這張蒼白俊美的臉:“哥,你什麽時候醒的?”
柔和的語氣夾雜着一絲怒氣。
風羲揚勉強擠出一個笑來:“剛醒不久。”
他看了一眼木桶,整整大半桶鮮魚:“抓了這麽多?用了很長時間吧?”
蕭子煜神情淡淡地說:“沒多久,哥,你好好躺着,我去給你炖魚湯。”
“小煜!”
蕭子煜面無表情地回過頭,聲音波瀾不驚:“有事?”
“你聽到我和星君說的話了?生氣了?”
蕭子煜擡起眼皮:“那你想對我說什麽?”
風羲揚嘴唇微動,正欲開口,便被直接打斷:“我希望你不要開口勸我,就如你所說,我不在是那個少不更事的蕭子煜,別怪我沒提醒你,別與我為敵,也沒人可以讓我忘記仇恨,就是你,也不行。”
風羲揚掩下眸中的情緒,在看到他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蕭子煜已經變了,變成一個俊逸非凡,氣質卻陰沉危險的男人。
“我不會與你為敵,也沒想勸你。”
蕭子煜抿了抿唇,鋒銳的視線在風羲揚臉上巡弋,想要從他細微的表情中分辨出他話中的真實性。
“真的?”
風羲揚笑了一下,眼裏有着蕭子煜難以察覺的堅定:“真的,我永遠都不會與你為敵。”
蕭子煜這才笑了出來,語氣有了明顯的愉悅:“我就知道你還是向着我的,哥,你再躺一會兒,我去給你做魚湯,很快就來。”
“好。”
蕭子煜重新給風羲揚掖好被角,轉身進了廚房。
文曲星君早就再此等候,一見到蕭子煜前來,随即拱手道:“魔尊安好。”
蕭子煜面沉如水,眼神中掠過不加掩飾的陰沉:“你刻意在這裏等我,有什麽要說的?”
文曲星君從懷裏掏出一個精美絕倫的錦盒,遞了過來。
“這是太上老君煉制的丹藥,雖然無法治愈神煉之樹造成的傷害,卻也對提升靈力有不少助益,煩請魔尊轉交給帝君。”
蕭子煜垂下眼睑,看了一眼錦盒,卻并未伸手去接,任由他的手舉在半空之中。
文曲星君尴尬地收回了手,打開了盒子:“魔尊,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麽,可魔尊精通岐黃之術,是不是毒藥一看便知。”
藥丸散發着淡淡金色光芒,若論藥物,三界之中,沒人能和太上老君匹敵,蕭子煜伸出手,拿出一顆藥丸嗅了嗅,随後放了回去。
他冷笑了一聲:“本尊記得,當初就是這老匹夫的一顆丹藥才讓我哥靈力全失,束手就擒,如今這算什麽?贖罪?”
文曲星君無奈地說:“聖意難違,魔尊若認為是贖罪那便是吧,可是魔尊,當初帝君是心甘情願等着被抓,之所以吃下丹藥,不過是不想讓太上老君無法交差而已。”
蕭子煜有了一瞬間的錯愕:“心甘情願?為什麽?”
“魔尊難道忘了?當時你正身處天庭,天帝進攻魔族的消息一出,首當其沖會是誰?以你當時的修為,單槍匹馬,怎麽可能這麽容易逃出門禁森嚴的九重天?”
蕭子煜還記得,他已經很久沒有見到風羲揚,聽聞他被軟禁,情急之下闖入了天庭,可所到之處到處都是屍體,自己在胡亂流竄的時候也被人打暈了,醒來就回到魔族。
“你是說,當初不是屏翳飛廉,而是我哥殺了那些天兵,救我出來的?”
文曲星君點了點頭:“當時的兩位神君都自顧不暇,哪裏還有機會脫身救你,若不是神龍帝君,早在當初,你們就被斬草除根了,但是,也正是因為如此,帝君才會被天帝以通敵的罪名鎖進神煉之樹。”
蕭子煜睫毛輕顫,他竟不知,原來這才是他被鎖神鏈之樹的真正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