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章
第 24 章
第24章
被議婚的張好好被推上了風口浪尖。
那張藥方是張好好寫的。
要命的是,因為藥方是匿名的,所以這張藥方完全是憑借自身實力贏得的榜首,完全沒有什麽“走後門”的餘地。沒人敢去質疑。
一般來說,歷年來太醫院的榜首都是要入太醫院的,可縱觀前朝,從沒有女子入仕途的先例。
雪花般的奏折飛到了陸佑那裏。可憐陸佑批奏折的那張桌子,一半堆滿了為張好好請婚的折子,現在又另一半則堆上了議論張好好私自參加太醫院選拔的奏折。
而陸佑,将這些帖子壓了下來,一個都沒回。
開春,陸佑在偏殿裏大辦家宴,一封聖旨,宣張氏父女入了宮。
得到消息的人紛紛猜測,陸帝這是準備納張好好為妃了。
甚至有人已經開始讓家中的妻子籌備賀禮,就等着封妃的旨意下來就往張稷的府上送去。
既是家宴,陸庚禮自然是在的。
雖然是家宴但其實也沒多少人,除了陸庚禮,陸佑的兄弟姐妹們在那場慘烈的奪權之争裏全部殒命,雖說是家宴,但陸佑宴請的大多是朝中老臣。
堂下女子身着素衣,不施粉黛,陸庚禮差點沒認出來着裝那樣低調的人是他認識的古靈精怪的張好好。
陸佑望着堂下面容姣好的女子,突然心下一動。如此清麗的女子……只是還未等陸佑開口說些什麽,他眼中那位清麗的女子便給了他難堪。
只見張好好撲通一聲跪下了,清澈的聲音響徹整個偏殿:“臣女張好好私自參加太醫院考核,請聖上責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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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裏能真的責罰,太醫院的考核并沒有說女子不得參加,只是今年第一次有女子奪得魁首,若是真責罰,豈不是與天下的女子為敵?
張好好這是以退為進,把當朝皇帝架在了那個地方。
陸庚禮的手心捏了一把汗,雖然他哥在言官口中是個明君,但當衆把皇帝架住……他知道張好好不像是個循規蹈矩的人,但沒想到這小姑娘膽子這麽大。
陸佑的臉色果然沉了下來,
“你奪得魁首,孤該賞你才是,何罪之有?”
聽到這句話,張好好懸着的心才放了下來。她知道,自己賭對了。
于是她大着膽子繼續開口道:“既然聖上要賞我,那小女子可否自己讨個賞賜?”
成與不成,在此一舉。
“什麽賞賜?”
“好好醉心醫術,想要外出游歷鑽研醫術,無奈家父不應允,臣女想讓聖上勸勸家父。”
名為外出游歷,實則是不願意嫁入宮中。外出游歷去了,天南海北的,誰還能指得上婚?
又是一招釜底抽薪。
……
張好好離開了長安,在一個春寒料峭的白天,乘船南下。
離開之際,張好好給陸庚禮寄了一封信。
信中提到了沈祈安中的生死符,她翻遍了醫書沒有尋到解法,相傳生死符起源于南邵,她此去南下游歷,說不定會在南邵發現轉機。
她放棄了入太醫院的機會,冒着惹怒龍顏的風險,離開長安,獲得了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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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國府暖閣內。
沈祈安正有一搭沒一搭地繡着什麽。陸庚禮在旁邊看着。
陸庚禮本想着今年內太醫院放榜的時候,拜托嚴院首物色幾個好苗子來給沈祈安多把把脈,沒承想鬧出了這一出。
“你在繡什麽呢?”陸庚禮探頭湊近問道。他實在好奇,聽小厮說,沈祈安從昨天起就要來了針和線,一整天把自己關在房裏沒出去過。
·他怎麽不知道沈祈安還有刺繡的愛好?
事實上沈祈安着實不擅長刺繡。
陸庚禮探過頭去,看了半晌。他記得,年少時看過的話本子裏都寫着恩愛夫妻凡是妻子做了什麽,丈夫都是好生誇贊的。
為了恩愛夫妻,陸庚禮硬着頭皮道:“這小雞還蠻好看的。”
沈祈安手一頓,神色複雜地望着陸庚禮,幽幽道:“庚禮,那是……那是鴛鴦。”
陸庚禮:……
像話本裏那樣成為一對恩愛夫妻想來還是有些難度的,陸大将軍頓覺成為恩愛夫妻之路路漫漫其修遠兮,但他已經決意在這條路上跋涉跋涉,于是頂着沈祈安幽切的目光,再次開口道:“這對鴛鴦……我瞧着也甚是好看。”
“庚禮,我還只繡了一只,你從哪裏看到的一對……”
陸庚禮:……
陸庚禮愛熱鬧喜歡交際,在長安的時候便經常參加酒會雲雲,推杯換盞之際,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一張嘴叭叭下來,看門的小厮都能和他做半個朋友。
他還是平生第一次吃這種癟。
“呃……呃……沈祈安你繡這個做什麽?”陸大将軍開始生硬轉換話題。
沈祈安目光幽幽地移向了陸庚禮的腰間。
陸庚禮的腰間赫然挂着那只香囊——在嶺南就戴着的香囊。
“我瞧着陸大将軍對這香囊倒是頗為喜愛,從嶺南到長安,日日都戴着。”
話裏話外,皆是醋意。
陸庚禮此刻再怎麽遲鈍也明白沈祈安這是吃味兒了。
陸庚禮解下香囊笑着解釋道:“這香囊是張好好送我的,裏頭裝着的是南山木,發出的香味兒有固本培元之效,她之前本想日日叫你帶上的,結果你沒要。”
“不過,現在戴在本将軍身上日日給你嗅着也是一樣的”
這麽多年了沈祈安向來是端方君子的模樣,陸庚禮哪裏見到過沈祈安吃味兒的樣子,頓感新鮮極了,将腦袋湊過去道:“所以你這是在給我繡香囊喽?”
“別說鴛鴦,就是真繡了小雞本将軍也日日戴着。”
見沈祈安沒說話,陸庚禮的腦袋湊得更近了,幾乎就要貼上沈祈安的臉了。
心愛之人猝不及防地湊到了眼前,近到陸庚禮呼吸時吐出的熱氣能直接吐到沈祈安的臉上來。
心髒滞空,沈祈安連手上的針都拿不穩了。
“看我哥的意思,你應該是早就喜歡我了吧。一起去學堂那會兒,你一看到我就不怎麽說話了,我還以為你特別不待見我呢。”陸庚禮繼續說道,“當時本将軍人見人愛的,突然遇到了一個十分不待見我的人,本将軍還郁悶了好一陣子。”
在年少時期,陸庚禮對于沈祈安的印象是沉默寡言的端方君子,但他不知道,沈祈安不是話少,實則是……害羞。
心愛之人無意識的舉動常常在沈祈安的心裏引發一場海嘯。
少年面對心愛的人,劇烈的心跳或許就是無聲的言語。
只不過少年的情愫無人訴說罷了。
“沈祈安,你到底是什麽時候喜歡上的我啊。”陸庚禮将臉湊得更近了,近到二人之間連一根手指都插不進來。
“第一面。”沈祈安別過頭去,用咳嗽掩飾着自己的害羞。
從第一面開始,沈祈安就心動了。
“啊——這……”這下換陸庚禮說不出話了,他本以為自己是先動心的那個,但沒想到,沈祈安的動心要比他早那麽多。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我們第一面是在……學堂?”
“不是。”沈祈安望向窗外,似乎是在回憶,“我們第一面,是在獵場。”
在每年春光正好的時候,先陸帝帶着權貴世家的公子們參加圍獵,陸庚禮箭術上佳,年年都拔得頭籌。
那年,少年一襲紅衣,彎弓上馬,馬是銀鞍寶馬,馬上之人身姿挺拔健碩,意氣風發。
沈祈安站在獵場旁邊的高臺上,一眼就看到了在獵場縱馳的少年郎。
那是沈祈安的一眼萬年。
……
陸庚禮聽了沈祈安的話,非但沒有欣喜,聽過後卻是一陣心疼,但看着沈祈安眼底難掩的落寞,陸庚禮故作輕松地開口道:“我吧——一開始只覺得學堂裏多了一位很厲害的伴讀,不光背書過目不忘,連夫子出的策論都能說得井井有條。”
“再後來,我發現這個小書呆子好像不太待見我,總是不大搭我的話。”
“你知道的,本将軍自小便人見人愛,還是第一次遇到不太待見我的人,本将軍的注意力一下子就都集中在你這個小——書——呆——子——身——上——了——。”陸庚禮故意将尾調拖得長長的。
沈祈安噗哧一聲,被陸庚禮滑稽的語氣逗笑了。
“再然後……再然後不知怎麽的,本将軍做什麽都想和你在一塊兒,和你在一塊兒,連那些枯燥無味的策論本将軍聽起來都覺得有意思多了”
“真是個書呆子,你上學堂那會兒跟我表白,興許我們早就在一起了,哪用磋磨這麽些年。”
“庚禮,我少時同你表白過心意。”
一句話,在陸庚禮心裏激起千層浪。
表白?什麽時候表的白?陸庚禮心下駭然,自己對這件事情居然毫無印!
“怎麽?庚禮你不記得了嗎?”沈祈安望着外面的積雪,開口道:“那是一個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