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章
第 20 章
第二十章
見完丹陽城守,陸庚禮就把自己鎖在了書房裏,整整一日,粒米未進。
丹陽城守的那番說辭,當場被沈祈安拆穿了。
陸庚禮現在還記得丹陽城守臉上那滑稽精彩的表情。
丹陽城守怕是看陸庚禮生得這樣年輕,篤定他不是什麽高官,于是随便攀附了個權臣的名字,以期陸庚禮放他一馬。事後想起來,丹陽城守要是知道真正的沈祈安就站在門外頭的話,陸庚禮覺得他肯定不會說這樣的話。
真正困住陸庚禮的是另一件事。
丹陽城守雖然死不認罪滿口胡謅,但有一句話陸庚禮覺得他說得很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第一權臣,沈相國。”
現在的沈祈安确實當得起丹陽城守的這一句。
就是因為當得起這一句,所以有了大問題。
關于沈祈安所中的毒,陸庚禮突然有一個很不好的猜想……
“生死符”這樣繁雜的手法,對方到底是以何種手段下的毒?除非……除非對方根本不用悄悄下毒,明着下毒沈祈安也毫無招架之力……
那又是何人能讓沈祈安毫無還手之力的飲下毒藥呢……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是啊,一人之下,世間有比權傾朝野的沈相國權力更大的人不是嗎?大晟的帝王,他的兄長——陸佑。
他與兄長相依為命數十載,走過了艱難的奪嫡時光,……陸庚禮有點不願意往下想,他實在是很難将疼愛他的兄長與将沈祈安置于死地的人聯系在一起……
可,可要真是他的兄長,他該怎麽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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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該怎麽辦呢……陸庚禮将自己鎖在了書房裏,如果這個猜想是真的的話,他要如何……如何在沈祈安面前自處,又要如何面對自家的兄長……
咚咚——
敲門聲響起。
陸庚禮有些煩躁,他此刻不想見任何人。
但來者讓他不得不見。
“将軍,聖上手谕。”門外的人說道。
陸庚禮有一瞬間的愣神,他哥的手谕?
在嶺南他與兄長一直都有書信往來,不過是以私人家書的方式,他哥鮮少會用下旨的方式來與他傳輸什麽信息……
雖滿腹疑惑,但他還是起身迎旨。
打開手谕一看,陸庚禮更加疑惑了。
手谕很短,只有短短五個字。
“嘉爾功,期歸、”
大體上就是,你已經做得很好了,快點回來吧。
陸庚禮有點摸不着頭腦,雖然南陽丹陽城守那邊已經将藏銀清點得差不多了,但是,平陽城守沒找到,此事與山崎牽扯頗深,而且嶺南太守的死也很是蹊跷……事情還沒了結,如何能走?
聽到從長安來了手谕,沈祈安也趕了過來,張稷很關注長安那邊的動态,自然想知道這張手谕的內容,張好好自然也不擺她的藥材小攤兒了,也跟了過來。
不過一炷香內,陸庚禮所待的書房內就來了四位不速之客。
書房并不是很大,他們五個人往裏一站,就顯得逼仄了起來。
這手谕上寫得也不是什麽機密,陸庚禮沒有想把這手谕上的內容藏着掖着,大大方方的往桌上一攤,任卿觀看。
沈祈安看着這五個字,面露不解,張尚書捋着下巴處蓄得很長的髭鬚,良久不發一言。
只有張好好看過這五個字之後問道:“所以呢?現在我們要回長安了麽?”
陸庚禮和沈祈安迅速交換了眼神,他們都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到了同樣的意思,沈祈安搖了搖頭,道:“嶺南有事懸而未決,現在還不是回長安的時候。”
“不應該啊……”張稷搖了搖頭,“前些日子老夫才剛向聖上彙報完嶺南諸多事務,不應該現在就讓我們回去啊……”
現在就走,嶺南太守的死還查不查了,平陽城守還找不找了?還有那批失蹤的糧食……
陸庚禮抿了抿唇,“我再修書一封,同兄長說明眼前的情況。”
陸庚禮的書信加急送到了長安,就在書信到長安的同一天,加急的手谕也同樣從長安送到了嶺南。
這次的內容比上次還要精簡。
“速歸。”
手谕上面沒有官印只有私印,說明他哥沒有通過中書門下的審核程序,給陸庚禮下得是私召。
為什麽呢,為什麽要現在招他們回京呢?
陸庚禮努力的說服自己,說不定只是長安有事所以自己被急召回京,事情只是這麽簡單,但一旦懷疑的種子種了下去就會在心中的幽壤中頑強的生根、發芽……兄長不希望他查下去嗎?是不希望他将嶺南的事情查下去,還是不希望他查到別的事情,“生死符”到底是怎麽回事……陸庚禮實在是很難不往別的地方想,他突然覺得從小到大他好像有很多事情被瞞着。
抗旨不尊是很嚴重的事情,最後他們還是決定啓程回長安。
沈祈安為了在離開之前将各向事宜處理妥當,這幾天帶着人在府衙忙得腳不沾地,連同小五那孩子也不見了蹤跡。陸庚禮一開始還會勸一勸他,再後來自己手頭上的事務也堆積如山了,除了監督沈祈安吃好一日三餐,每日必須睡滿四個時辰,他實在是顧不得其他。
但疑惑一直在陸庚禮的腦海裏久久揮散不去,哪怕到了要啓程回長安的前一天,陸庚禮也睡不安寧。
窗外的月亮又大又圓,哪怕不點燈,屋子裏也是不黑的。
陸庚禮糾結了一會兒,從床底下翻出他之前藏着的酒——自從去了趟山崎,他已經很少喝酒了。
他身形輕便地從窗戶外翻上屋頂——這對于他來說并不是什麽難事。
他本來打算翻上屋頂看看月亮喝喝酒先,但待他翻上去後,身形一僵——屋頂上西南角坐着一個人。
真是不太湊巧,陸庚禮看了看自己手裏的兩壇子酒,往那個人影處走去。
在月光下,這個人影……似乎是個女子。
陸庚禮沒想到會在這個地方碰見張好好。見西南角搭着一架梯子,陸庚禮猜想或許她是爬梯子上來的。
陸庚禮這邊的動靜也足以讓張好好意識到另一個人的存在。
“将軍也來看月亮嗎?”張好好率先開口道。
陸庚禮在長安見過的姑娘們大都在意名節,雖然大晟未将女子隊貞潔看得那樣重,但貴女們多不願意與外男單獨相處,今天晚上見張好好這樣坦率地同自己打招呼,陸庚禮想來她是不在意這些虛頭巴腦的東西的,于是點了點頭,大大方方地坐在了東南角。
或許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一時間二人誰都沒有開口。
“将軍,能分我一壇嗎?”張好好的眼神瞟向了陸庚禮懷裏的酒壇子。
陸庚禮點點頭,将壇子遞給她。
只見女子将酒猛的喝了幾大口,出于禮節性的,陸庚禮開口提醒了對方莫要喝醉——畢竟在屋頂上,喝醉腳滑是會有危險的。
張好好撇撇嘴,“這酒還沒我的酒烈呢——我的酒平時是用來洗金針刨刀的,興致來了也喝上一點。”
再後來機緣巧合下陸庚禮和沈祈安都一致認為張好好是他們見過的女子裏酒量最好的人,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
“明日就要回長安了,舟車勞頓,好好姑娘現在不回去睡會兒麽?”
女子将酒一飲而盡,蜷着腿,一改平日裏的伶俐,聲音聽起來悶悶的,“我不想回長安。”
“長安的那位,好像很想讓我嫁給沈祈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