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
第 3 章
第三章
哥,我想去嶺南,想去嶺南吃荔枝了。”陸庚禮繃着身子,一臉嚴肅地的回答道。
“啧啧,你小子真的只是想去吃荔枝嗎?”見陸庚禮這幅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樣子,陸佑雖然已經把自家弟弟的心思猜得個八九不離十了,但又忽然覺得事情有意思了起來,忍不住想像小時候那樣逗逗他,于是故作正經地補了一句:“既是如此,嶺南路遠,我也不忍胞弟你舟車勞頓,嶺南你就不必去了,我派人快馬給你送幾筐新鮮荔枝來,如何?”
陸佑覺得自己的計策非常成功,自家弟弟在外人面前總是愛裝,作出個穩重老練的樣子,但畢竟年紀小,骨子裏還是那個沉不住氣的毛頭小子。他眼見着自家弟弟蹭的一下竄了起來,有些急眼了,說道:“不行,哥,我就得去嶺南看,你,你是知道為什麽的。”
“哥,你自己都說了去嶺南路途遙遠,一路上舟車勞頓的,沈祈安他就一書生,我,我這不得去看着點他啊。而且……”陸庚禮警覺地看了看四周,确認無人之後湊近了小聲地說道:“而且哥,你知不知道沈祈安他中毒了。”
“中毒這事,你什麽時候知道的?”陸佑垂下眸子,眼底閃過複雜的神色,但很快,他的神色又恢複如常。
“昨天晚上,哎呀哥,這說明什麽,說明有人要害沈祈安這個呆子。我這不得去好好看住他啊。”
“他是呆子?那你是什麽?癡人嗎?你可想起兩年前你是如何心灰意冷跑去漠北的?庚禮,祈安和我們一起長大的,我知道你對祈安的心思,只是情之一字,強求不來,你可要想清楚,莫不要……”陸佑收起了剛才的笑臉,正色道,只是話還未說完,就被陸庚禮打斷了。
陸庚禮亦是正色道:“哥,我明白你的意思,但要跟着他去,不管怎麽樣,這次我定要保他無虞。”
“哥,我是心甘情願的。”陸庚禮苦笑道。
陸佑有些不知道拿自家胞弟怎麽辦才好,這個弟弟什麽都好,就是打小就喜歡犯倔,認定了什麽就很難回頭了。小時候習武弄得傷痕累累也硬要學下去,現在漠北的寒風吹了兩年,也沒能吹冷年少時的一顆真心,回來後本以為會有什麽長進,結果現在一聽沈祈安要去嶺南了,還是捂着一顆真心巴巴地往上湊,簡直是毫無進步……
弟大留不住啊——陸佑在心裏無奈嘆氣。
見自家兄長答應了,陸庚禮也不磨蹭了,撩起袍子就往将軍府走,準備速速回去收拾行李。
只是陸庚禮不知道,他剛離開,他的兄長就沉聲招來了暗衛,交代幾句後,暗衛出宮直奔相國府去了。
半月之後,陸庚禮和沈祈安一同啓程去了嶺南。沈祈安帶得行李很少,只帶了一些銀錢細軟和平日裏的換洗衣物,還帶了貼身的小厮小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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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庚禮倒帶得很多,密密麻麻地裝了三馬車,一點也不想要出遠門輕裝的樣子。可能是在軍營裏生活慣了,不習慣有人伺候,所以小厮婢女帶得極少。
他們走得是陸路,沈祈安的馬車就走在陸庚禮的前面,陸庚禮時常會撩起簾子偷偷看着前面的馬車。
有時候陸庚禮覺得這世間事有時候放棄比堅持更難,他能在漫天黃沙的漠北那樣堅持兩年,但卻沒有在兩年內舍棄掉自己想要放棄的東西。一想到沈祈安可能會死在途中……他沒辦法,他還是做不到看着沈祈安孤身上路。
那就放棄掙紮吧,那天走在去禦書房的路上,陸庚禮想到那天夜裏看着沈祈安滿身是血的躺在自己的床上,那是自己去漠北兩年之後第一次見沈祈安。自己為他擦拭着身上的血污,明明嘴裏念叨着君子之禮,但自己的手卻忍不住地握住了他的手腕。
自那時起他就知道,他出走漠北的那兩年是無用的,自己一直沉溺在這段無果的得不到回應的情感裏面。
清醒地心甘情願地沉淪着,從未上岸。
約莫快一個月,陸庚禮一行人到了嶺南。嶺南地區有三城,他們先到了靠北的平陽城城外。嶺南太守亦居住在平陽城內。
大晟南面臨海,嶺南是大晟最南邊的一個州,在海的那頭有一個小島,島上面有一個小小的國家——山崎國。
山崎國地狹面積小,島上的物資匮乏,但造船技術發達,所以經常乘船來大晟的南部邊陲搶掠物資。
開春的時候,海上的堅冰已經融化了。故而每年開春,南部的小城鎮都會遭受一番山崎人的騷擾。
只不過這麽些年,一直沒人管過這件事情。一來,南部氣候條件不好,氣候濕熱,有毒的蚊蟲多;二來,山崎人每年都要鬧上那麽一回,你今年趕走了他們,每年他們又卷土重來,年年打也見不着什麽效果。
久而久之,就沒人想管這樣一個燙手山芋了。
直到今年,今年将要開春的時候,沈祈安主動接下了這個燙手山芋。
雖然對嶺南的情況早有耳聞,但久經沙場的陸庚禮還是被眼前的景象震驚到了。
嶺南可以用民不聊生來形容。
城外流民亂竄,浩浩蕩蕩地約莫有數百人,已經到了路邊白骨無人收的地步。
而這還僅僅是靠北的平陽城城外之光景,城內又是怎樣一番光景就可知了。
豈有此理!陸庚禮見此光景又驚又氣。本來按計劃此時該去城外備好的驿館歇息,明早再進城。但他實在等不了了,掀起簾子,利落的跳下了馬車,示意讓侍衛不要跟着,還特地将自己身上的貴重金玉之器卸了下來,只随身帶了一把混體通黑的匕首,将自己打扮得像一個尋常百姓一樣,一個人像徒步向城內百姓聚居的地方走去。
走出約莫十步遠,陸庚禮似乎是想起了什麽似的,這一個月他和沈祈安一路同行,所以也都是一同用膳的,于是他轉過身對着沈祈安所在的馬車喊了一聲:“等我回來一起吃午飯!。”,接着便轉身大步向城內走去。
小五看見自家相國在馬車裏倒勾了勾嘴角,對着已經走遠的那個人影道了句“好”。接着自家相國吩咐馬車改道,對着自己道:“既然陸大将軍不去驿站了,那我們也不去了,小五,我們直接進城去會一會這個嶺南太守。”
嶺南郡守是見到了,只不過,沈祈安見到的是他的屍體。
等沈祈安一行人趕到時,只看見了一百來具焦屍。
嶺南太守徐牧,橫死家中,滿門被滅,被人放火焚屍,燒成了焦炭。
滅門,還滅的是堂堂朝廷命官的門,據周邊的百姓所言,這件事情就發生在沈祈安一行人到此地的一炷香前。
一炷香之前,這個時間點實在是太過于巧合了。沈祈安眉頭一皺,發覺此事比他料想的要複雜許多。
放火焚屍,滅了朝堂命官滿門,沈祈安覺得兇手像是為了毀滅某些證據,但又更像……在挑釁。
沈祈安先派了一部分侍衛守在平陽太守的府邸,又尋了個地方妥善安置屍體,再叫來縣衙的仵作驗屍,這一通安排下來耗費了不少時間。回過神來的時候沈祈安才發覺已經過了大半日了。
小五看見自家相國望着天邊即将落入西山的夕陽愣了愣神,他似乎聽見了自家相國喃喃道:“已經過了午膳時間呢……”
等沈祈安處理完所有事情之後,天已經徹底黑了。一行人點着火把照明,走在回驿館的路上,沈祈安看着星星點點的火光心裏有些懊惱,他本想着時間尚早,自己去見一見這個嶺南太守再回去和陸庚禮一起用午膳也完全來得及,哪想到自己見到的是這個嶺南太守的屍體……
一想到自己很有可能沒有幾頓飯能和庚禮吃了,沈祈安心裏就愈發懊惱起來,早知道……就算有再多事情要處理,自己怎麽着也得抽個空回驿館吃個午膳。
黑漆漆的路前頭突然出現了燈光,等走近了,沈祈安發覺驿館的門口點了一盞亮亮的琉璃燈,陸庚禮搬了個板凳,坐在驿館門口,用絲絹仔仔細細的擦拭着自己的佩刀,匕首,短劍……
陸庚禮見自己要等的人已經回來了,起身收拾好自己的這些寶貝疙瘩,掄起板凳朝屋裏走去,一邊走一邊示意沈祈安跟上來。
屋裏桌子上放着兩碗湯面,面的旁邊是一罐用瓦罐裝着的魚湯,奶白的魚湯還冒着熱氣。
陸庚禮在等他,等他一道吃晚膳。想到這兒,沈祈安绻了绻手指,心裏像被一根針紮了一下,說不出是什麽滋味。他垂下眸子,眼底閃過掙紮的情緒,但頃刻間,他就又熟練地擺出一幅平日裏的模樣,先是輕笑一聲,接着道:“多謝大将軍為沈某備宵夜。”
陸庚禮坐下來自顧自的焯面,道:“你少拿官場做派來糊弄我,這都到什麽時候了你還貧嘴,我都餓極了。”
陸庚禮将焯好的面遞給沈祈安,再開始焯第二碗面,他的手沒停下,嘴也沒停下,一邊焯面一邊說着自己出門一趟的發現。
“诶沈祈安你知道嗎,我發現平陽城裏的流民不是外來的,而是城裏面原來的普通百姓。”
“我跟你說,你肯定想不到他們是怎麽變成流民的。”
“倭寇每來一次,不光搶糧食布匹,還搶人。”
“搶人?”沈祈安吃面的手頓了頓,“為何要搶人?搶的是青壯年男子麽?”
“不,這事怪就怪在,被擄走的人中有男有女,甚至有孩童。他們搶人是不分目标的,就好像是……”
“就好像是在找什麽東西,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