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34
被淹的庫房面積很大,隔開中間的牆,由不同倉儲公司管理,出租方也不同,當時調事故報告費了很多事。
其中一位出租方地址不對,快件無人查收,舒言去做了趟公證。
寫字樓的停車費貴,周遭都是消費得起的人群,如果不是大早上停過來,舒言要往下繞幾層才能找到車位。車很方便,尤其對律師來說,她在擁有之後才能真正感嘆。
隔幾周,舒言去參加寧賢婚禮,孟骞來接她。
孟骞沒有去的必要,但他給寧賢随的份子額度最大,不知道的以為是什麽富貴親戚,這入場券也就握在手裏了。
兩人從停車場過去,舒言阖上車門,對着車窗扯一扯自己的領子,孟骞立在旁邊閑閑看她。
隔空在倒影中對視,孟骞輕挑眉毛,拖着她的手往前走:“人家結婚,你緊張什麽。”
舒言側身看他,手抽出來,去捋他後腦勺的頭發:“別光說我。”
孟骞可沒有讓人亂碰的習慣,他頭發才理短過,沒有能翹的空間。碰了就要報複回去,他追上幾步,拽掉舒言的馬尾,烏黑的頭發驀然灑下來。
周遭賓客很多,孟骞穿一身稍休閑的西裝,舒言換了黑色長裙,年會那一條,外邊裹着外套,兩個人打鬧顯得很幼稚。
舒言任由頭發散着,懶得順孟骞的意思再鬥,盯他幾眼後往場內走。
剛進場就被帶去合影,寧賢跟新郎挨站在旁邊,孟骞望着前方攝影,跟素未謀面的新郎問好,說着話手又滑進舒言掌心,跟她十指相扣。
“青文今天是伴娘呢,”寧賢到處望了一圈,“我讓她得了空,出來找你聊天。”
舒言知道人忙,新娘忙伴娘更忙,哪用人陪聊,拒絕了寧賢的客套。
寧賢的朋友大半是景林人,孟骞走到半途被認出來,叫過去喝酒。
Advertisement
他是有傲氣的人,在景中讀書的時候家庭條件差得出名,成績好更讓人嘆息,出人頭地之後,倒是不拒絕來自老家人的應酬。舒言想起方紀明的話,不太明白景林怎麽讓孟骞牽腸挂肚的。
舒言除了寧賢誰也不認識,坐好跟桌上人點個頭,開始喝茶。
中途桌子被拍了一下,她擡頭,對上連皓遠一張大笑臉:“靠,舒标兵!”
連皓遠胖了一圈,下颌兩條折線完全看不出來了,身高也讓人感覺縮水,高中還當體育委員,踢球時不算英俊也算得上潇灑,這麽一聯想更唏噓。
對方靠得近,舒言張大眼睛後挪腦袋:“……你是哪邊的朋友。”
“我啊,我是何青文的朋友,”連皓遠毫不謙虛地笑,“他們在這邊組了自駕局,楊城附近不都是小有名氣的旅游城市嗎?我過來跟着,一起跑了一遍,說實話,玩這麽久有點累。”
“開心就好,”太久沒見,舒言不知道聊什麽,“你坐在哪桌?剛剛沒見到你。”
連皓遠指個方向,舞臺的另一邊:“我見到你了,一下子沒敢認,果然美女只跟美女玩,是我夠不上了。”
連皓遠不一會兒回了位置,舒言喝完一杯茶,叫服務員給桌子添白水。孟骞站在廳邊,微微昂着頭找人,很顯眼的身型,幾秒後朝舒言定定走過來。
“前面幾桌要喝酒,你坐這兒別動了。”他附在她耳邊說話,氣息噴在肩頸上。
舒言偏臉看他,鼻尖差點撞到他面頰,孟骞突然露笑,伸手捏捏她鼻子,又揉亂她的發頂。
舒言不喜歡在別人面前表露親昵,躲開他:“你少喝點,不能喝就別喝。”
他不在意她的小別扭:“放心,我不會喝醉。”
旁邊女孩一直留心二人,等孟骞走開之後,找舒言搭話。問完同寧賢的關系,對方感慨:“你男朋友真帥,剛剛在門口我就瞧見你們了。”
“謝謝。”舒言替孟骞謙虛,她腦袋裏沒有歡喜一類情緒,只是察覺到要先跟向明暢通報一聲,免得她從哪個家長群聽過來,自己女兒找了個男朋友。
女孩的問話貫穿席前,司儀說話期間稍微安靜了幾分鐘,快要翻遍舒言的個人背景。舒言菜沒吃多少,不知道如何打停對方,逃避不言反而顯得自己不可說那樣,她空話套話想了許多,感覺腦子轉太多圈。
儀式結束,舒言出到酒店的接待大廳,坐上角落的長沙發,頭仰靠在椅背。
她面朝牆,身上那套黑裙子襯得膚色白,連皓遠出門檢查他的電動車,回來又一眼認出舒言。
他轉了腳步,順勢坐來舒言身邊:“你不舒服啊?”
舒言正手握成拳,捶自己後腰背,聞言收住動作:“沒有,我出來透口氣。”
連皓遠上下打量舒言,方才乍見感覺她完全變了,現在細看還是相似的,尤其那股溫和好接近的氣場。
除去天天叫她帶點吃的玩的,關系說不上近,他畢業之後沒見過舒言。
大二去玩劇本殺,比連皓遠大一屆的學長同為景中畢業,聊起舒言這麽個人。兩人憶往昔,學長問連皓遠是不是跟舒言很鐵,推了好友讓背個快遞進來,舒言答應得爽快,他還以為要客氣一陣。
那是他新買的牛仔外套,追女孩用的,很着急,隔日放學舒言等在高三樓下,把快遞帶給他,跟陌生學長講話還帶點不好意思,他覺得很可愛。
連皓遠跟朋友打打鬧鬧,從沒想過要叫舒言,那天放下豪言,給舒言發短信讓來玩,沒想到她一點聲音沒有。
連皓遠問:“你是在楊城做律師?”
“對啊,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可以找我,當然,沒有更好。”舒言笑。
“那敢情好,”連皓遠給舒言比大拇指,“我最信得過你,之前找你問的那樁合同都完美解決了。”
連皓遠讀的大學一般,沒考出省,畢業就回景林工作,也不求賺大錢,趁能玩的時候玩盡興。
舒言怕自己記憶出錯,試探問:“我聽到你要結婚的消息,當面見到了,提前恭喜你,祝你們長長久久。”
連皓遠眉毛挑得誇張,驚訝于舒言對他的關注:“你知道啊?”
舒言:“好消息還是知道的。”多謝了向明暢那一張嘴。
連皓遠心情好起來,想起附近有一家藥店,就在轉彎位置:“你要不然去打個藥膏?難受到跑出來,在這裏呆着也沒用,我帶你去前邊買。”
他手上一個灰色頭盔,從身後拎出來,要往舒言頭上扣。舒言下意識遮腦袋:“不用不用,我真沒事……你頭盔非要拿在手上?”離得近了,舒言聞到頭盔上一股汗味,混雜女人的香水味,總之是不好的氣息。
“車是租的,頭盔是我買的,看不出來很貴嗎?”
孟骞出來就見兩人中間架着個頭盔,亮堂堂的室內,不知道搞什麽名堂。
他幾步擋開連皓遠的手:“幹什麽呢。”
連皓遠見是孟骞,頓了一下,怕他覺得自己跟女同學動手動腳:“舒言不舒服,我帶她去買藥。”
“要不要去。”孟骞瞥她。
舒言搖頭:“不需要。”
“不需要就不去,”孟骞坐到另一邊,攬她的肩,“說不去有那麽難?”
連皓遠又“靠”一聲,對着舒言咧嘴:“舒标兵,你不夠意思了,剛剛一句不提孟骞,故意的?”
孟骞把頭盔扣回連皓遠頭上:“有事說事,你跟她很熟?”
熟不熟不是連皓遠能定義的,他以前還笑孟骞是個書呆子,陰晴不定,孟骞眼皮沒掀,翻自己的書,一絲眼神沒分給他。
孟骞的脾氣比高中好多了,連皓遠認為是社會打磨了他的棱角,金錢給了他膽量,可連皓遠不再敢拿孟骞逗樂子,他的情商也在增長,知道朋友跟認識的人有限度之分。
他給女性友人推薦過孟骞,自作主張的,孟骞沒對女生說什麽,難聽的話全甩給連皓遠,那時候,他意識到有些自認為是朋友的人,反倒不是他的朋友。
“那還是要怪舒言,”連皓遠垂頭翻手機,“你換號碼了是吧,我看看存了沒有。”
“存了,”舒言回答,“之前加好友存的,忘得真快。”
連皓遠翻到了,點點頭:“你那老號碼真不用了?也別銷號吧,我打過去聽到個男的聲音,多難過啊。”
“新號碼不是給你了嗎。”
孟骞在旁邊聽得窩火:“希和的咨詢費沒有電子版?設成自動回複,按小時聊。”
連皓遠瞪他:“我又不是找她打官司!你咒我啊。”
頭盔擠得連皓遠氣悶,他一把摘下來:“我想起來了,孟骞,是你搶我手機?把我所有聯系人都删了,我一個一個加回來,問了一整周。”
高二,連皓遠跟孟骞起過一次大矛盾。他住孟骞下鋪,大晚上窩在被子裏看小說,笑得來回滾。孟骞從上鋪翻下來,像是一道黑影襲過,奪走他手機操作幾秒,扔回他胸口。那道光映在孟骞眉骨,連皓遠記得他陰沉的面色,還記得自己來不及喊痛,孟骞掀開宿舍的門就出去了。
住宿生有門禁,宿管一會兒要來查人,連皓遠從沒見過孟骞被抓,那天的出走不知道發什麽病。
連皓遠檢查手機,裏邊的聯系人、聊天記錄全被删空,他對着空氣憤怒,發誓要算孟骞的賬,結果第二日孟骞被黃寧珍單拎出去罵,額頭還破了,他覺得正正好。
孟骞擰眉思索,似乎是回憶起來了:“你亮到我了,還吵到我了。”
“我住下鋪,在被子裏玩,”連皓遠忿忿,“怎麽亮得到你?”
“确定要現在追究這個事?”孟骞輕輕地笑起來,“你覺得理由不夠?我都能說給你聽。”
舒言以為連皓遠同孟骞要吵架,但兩人撂完話,又拐去連皓遠新裝修的房子,看起來是前幾年見過。
把連皓遠哄走,孟骞松開舒言,平靜地坐回她身邊,沒再用大半身子攬着她。他手機方才響了幾聲,垂了臉去看消息,舒言沉默着,腿并攏到正前方。
“你怎麽知道我在外邊。”舒言問他。
孟骞從屏幕擡頭:“你不見了,我當然要找。”他長腿伸過來,西褲布料碰到她腳踝:“哪裏不舒服?”
“沒有不舒服。”舒言往旁邊挪腿:“你以前很讨厭我?”
孟骞看她一眼:“你想多了。”
舒言問不出孟骞以前喜不喜歡她,“哦”一聲:“那挺好。”
“你要求挺低。”孟骞放下手機,站起身:“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