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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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在梯廳集合,依舊坐季餘新的車,盧廣靈到得最晚,在往包裏塞外套。
季餘新瞧她半天沒進展:“你就不能拎着?這是西裝外套吧,經得起塞嗎。”
“我手上都抓滿了,”盧廣靈無耐,她就是抽不出手才行動緩慢,“能跟你借用兩根胳膊嗎。”
季餘新幫她提走背包,舒言接過她的帆布袋,挺沉的袋子,是盧廣靈放在辦公室的按摩儀,閑置久了,不如帶回家給父母用。
他們好久沒去于宏的公司,年關剛過,節日氛圍尚存,兩廂才會有吃飯的意向。到了地方,于宏還在樓上辦公室開會,他們到會客室等候。
也不便多聊什麽,舒言捧着茶,看排成整面的獎項牆。
于沁卓踩着高跟鞋,一陣風那樣路過,她去盡頭的辦公室找助理,回身來敲敲會客室的玻璃門,朝舒言笑:“好久不見?”
外強中幹的人執着于修飾自己,從改變外表出發,暗示內心取向,于沁卓除了變長的頭發,渾身上下一處未改。明明是同樣的人,舒言發現自己的錯漏,去法院調解那天,或許暴露出于沁卓最狼狽的時刻,她穿上同樣的外套長褲,再走起來,絕不會是那天的模樣。
舒言站起身打招呼,于沁卓料到她們此行目的,有些遺憾地攤手:“好不容易過來一趟,時間不能浪費了,我請幾位喝下午茶?”
舒言暗示老于經理不一會兒就下來了,他們已經吃了大的,就不再貪小的。
于沁卓搭着手臂,靠在門邊,垂眸見舒言幹淨的指尖:“舒律師,你的手好看呢,要不要做個指甲?會更好看。”她環視會客室裏的人,想起來:“哦,你們杭律有要求是吧。”
“沒有的事,杭律不管我們。”盧廣靈給她展示自己的甲片,看起來水潤,其實也是素淡的類型,不貼近了瞧不明顯。
于沁卓同舒言沒什麽好敘舊,頂多是浪費時間,舒言有理由猜她在等文件,或者等助理的車。
“您有什麽推薦的款式?我跟您學習一下。”舒言瞟了眼角落的季餘新,想說而不能的表情幾分搞笑。他的話很多,不分擅長與否,只憑他感興趣與否,什麽都能聊上。
等于宏結束會議,帶着一行人到公司逛一圈,出發晚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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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位男士家有小孩,席間聊起家教問題,季餘新找了本地大學的碩士來教數學,按提分額度算獎金。他想起一條以數學家命名的定理,轉而問舒言:“你還記得嗎?我幫女兒寫題,跟看天書一樣。”
舒言悶聲喝水,被點名後還認真想了想:“記不清,太久遠了。怎麽不問廣靈?”
季餘新不置可否地聳肩:“這種問題,第一感覺總是來問你,抱歉,我很相信你的筆頭記憶。”
于沁卓在飯局結束前來了一趟,舒言以為她早就離開,跟人隔着桌笑的時候,盡量不顯得疑惑。
她端着杯腳,挨個敬了希和的酒。來到舒言面前,兩人幹脆地碰了碰杯子。
舒言誇于沁卓氣色好,勝過這滿桌的花朵。
話是刻意說的,于沁卓不嫌她誇張,意有所指地回敬:“舒律師,我唯獨比不上你,摘桃花肯定不如生桃花,不是嗎?有什麽好消息記得告訴我,我算不算紅娘?”
兩人說話聲音小,舒言不忌諱跟孟骞的關系,但現在肯定不是個好時候。她的笑有些僵硬,才生了幾天病,哪能有紅鸾星動的面色,委婉地答話:“時來運轉的,可能是我的事業?”舒言抿笑:“跟團隊共同進步。”
于沁卓沖她使眼色:“那我祝你的事業高飛。”
附近有地鐵站,舒言跟同事在那散場。她乘了兩站,遠離城市中心,下車後朝着VA走。
舒言停步在門口,才給孟骞打電話,問他是不是還在公司。她對驚喜沒什麽概念,生活中大部分驚喜也都變成驚吓,她永遠猜不到別人對同樣一件事的定義,只是想這樣做了。
萬間立項時,人效是考核的重點,做太前沿的分析不如回學校,利潤才是目的。
這幾周,舒言對孟骞的忙碌有了具體的了解,他更愛掌控自己的時間,每件事都安排清楚,當然不能完全如意,但不能忙得毫無頭緒。
樓下的燈關掉了,孟骞的辦公室亮得明顯。他的辦公桌布置簡單,有兩塊屏幕,其餘文件擺在書架上。
舒言到茶水間拿了吃的,坐在沙發裏拆包裝袋,邊看他工作邊吃。
房間裏一時剩下她嚼碎餅幹的聲音,她沒由來地想要收斂,吃完一包停下動作。
孟骞在看電腦屏幕,面無表情,他這副臉色應該是職場慣用,舒言猜他下屬也很難拿準他的喜好,但熬過不語的幾分鐘,他會很貼心地給出解決方案。
“喝酒了?”孟骞往她這邊看。
“晚上有聚餐,找客戶吃飯,”舒言頓了頓,“跟于宏總經理。”
他點點頭:“你不用怕跟我說這些。”
“你有前科。”舒言正襟危坐,挺直背看他。
孟骞凝她兩秒,轉開臉:“你要記到什麽時候?”
舒言不回答,思索他方才的話,去嗅自己身上氣味:“酒味很大?”難怪盧廣靈千辛萬苦地塞外套,她媽晚上過生日,她順路拎個蛋糕臺回去,可不想撞槍口上找罵。
“難免的。”孟骞鼻子靈,他傾向于舒言身上自然而然的味道,一度懷疑她用了什麽香水,能鑽進人的腦子裏,等那股氣息跟久遠的夢重疊,他知道自己想多了。
他硬是接上斷掉的話題:“杭律挺有魅力一人,看得出想跟客戶往長遠走。”
舒言聽出他的評判意味,依她勤勞工作的程度,這話多半沖她的面子。她很少跟人評價老板,不論誇獎還是咒罵,罵完改變不了任何事,她能改變的只有自己。
“一開始不用我們去吃飯,後來,季餘新有合作業務的心思,杭律幹脆把我跟廣靈也帶上了,”舒言拿起桌上的書,随意翻動起來,“你不要小看某些有錢的客戶,跟他們談的業務就算不成案,沒拿走律師費,年頭送的禮物比別人律師費更貴。”
孟骞笑笑:“那是知道自己占了便宜,怎麽也虧不到身上。”
舒言喝酒超過一定阈值才會上臉,孟骞關上電腦,走到她身邊落座,近距離打量她潔白的面頰。
她翻書的動作帶着不安,孟骞奪過來,往頁頭翻回去:“不喜歡看就不看。”他讀書也開始具有目的性,這讓他感覺不好,他在學校時鐘愛各種有所獲的閱讀經歷,而不是首先鑒別一本廢書。這本書什麽時候被他仍在這裏的?好像很久了。
“我以為你看書會做筆記,”舒言示意他手裏那本,“沒找到。”
孟骞捏着四角轉:“那些書在我家裏。”
舒言搓搓鼻尖:“哦,那算了。”
他放下書,去握舒言蜷縮的手,放在掌心揉捏幾下。她今日在室內呆得久了,手指不再冰涼,皮膚細膩,他很難用自己觸碰過的東西來形容。接觸能給他帶來獨一無二的破界感,其他的行動無法比拟,他很長一段時間都會沉浸于這份貼近。
舒言用空閑的手理一理發絲,問他:“你會看手相嗎。”
“你想看?”
孟骞翻過她的手,捧到眼底下,蹙眉想詞的時候,舒言把手抽回去了:“我開玩笑的。”
辦公室門響了兩聲,秦頌昀緩了很久才推開,促狹地探腦袋進來:“還不下班?”他前番的種種猜測有了答案,是個很簡單的答案,只不過他從未往這方面想,才顯得尤為艱難。
孟骞的主動社交很少,形象跟學歷上的優秀彌補他出身的不足,偶爾被推出去擋人情,跟人賬號都沒加上。
秦頌昀起初對他的為人處世産生懷疑,後來發現,他只是把喜不喜歡放在臉上,态度很明确。他猜不到孟骞喜歡的類型,如今見到了,原來是舒言這種類型,像是解數學題一樣合理的答案。
舒言從孟骞身邊挪開,跟人含笑點頭。
身後的動靜沒走,孟骞轉回身,揚手讓秦頌昀下樓:“演夠了嗎。”辦公室都是玻璃幕牆,舒言來的時點秦頌昀就該知道。
“加班愉快哦,不要怨氣這麽大,你還能有人陪。”秦頌昀朝舒言揮手:“舒律師,下回真的請你吃飯。”
那幾天,舒言制作報告的工作暫停,建工案提供了另一處房産信息,多線并行,銀行賬戶卻出了問題,涉及到一個專項賬戶,不一定有保全的可能。
老板娘對此感到憤怒,這筆賬戶的錢過期很久了,被告當然不會主動申請轉出,放在裏邊反倒能守住財産。舒言找了相關部門的聯系方式,想去咨詢,律所門口呼啦啦來了一大群人。
都是些年紀往上走的叔叔阿姨,穿着樸素,說楊城周邊方言,音調聽起來很相似。謝霜溪看他們成群結隊,逛景似地走進來,攔住問是要做什麽。
隐隐約約的,舒言聽見他們找杭啓法。
團隊今日都有事外勤,唯獨舒言在所裏辦公,謝霜溪過來喊她,帶着一行人先進會客室休息。
嘈雜的聲音被隔進門內,陳相晗皺眉問舒言:“這都誰啊?沒看我們在工作嗎,吵什麽吵。”
“不知道。”舒言解了充電座,端筆電去會客室。
她用普通話自我介紹,介紹完,對方依舊以方言作答。舒言在楊城呆的時間不短了,能聽懂這邊的話,但沒法說出來,會帶股四不像的怪味。
舒言:“不好意思,您會講普通話嗎。”
會客室坐滿大半,一衆人全望着舒言,穿黑羽絨衣的大叔開口問:“舒律師是嗎?你認識杭啓法?”
“對,”舒言一眼看出他是帶頭說話的,到他對面坐下,“我是杭律團隊的。”
“你跟着他幹活?”
舒言:“對。”
他們并非來勢洶洶,聽到舒言平心靜氣的話稍微熄火。
“杭啓法呢。”
“他有事在外邊,”舒言揭開茶壺,倒進茶葉,“有什麽問題可以先跟我溝通。”
幾人來來回回地對望,為首的黑羽絨服閉了嘴,沒往下說。舒言當看不見,她熟練地灌水,泡茶,再分給每人一只杯子。他們的手皮膚粗糙,膚色黃黑,內裏有起白皮的繭子,是經年務工務農的結果。
“你們這是什麽茶。”
包裝袋在手邊,舒言遞給他們看:“大紅袍。”袋子是金黃色的,有凹燙的字體,肯在外包裝下功夫的産品,至少是能送出去撐面子的。
“你買的?還是杭啓法買的?”
“律所統一買的,您如果想喝濃的,我再去給您拿?”
那人擺手:“不用了。”
舒言給杭啓法發了消息,臨中午他回到律所,接替舒言的位置。
阖上門的間隙,舒言聽見他們聊起來。沒踏進過寫字樓,才會對內裏的人産生幻想,因為無關緊要的環境。會客室那些人顯然是這樣,他們感嘆于杭啓法的工作場所,以及擁有舒言這樣年輕漂亮的女下屬。
送走人花了許久,杭啓法拎着沖洗好的茶壺,找舒言進辦公室單聊。
那幫人是杭啓法的老鄉,很遠的關系,也恰恰是斬不斷的關系。杭啓法聊得累,他們要求的事亂七八糟,從第一句話起就料想到。他長長嘆氣:“有這樣的親戚也蠻煩的,是吧。”
舒言以為杭啓法不會被這些困擾,他的收入完全不需要接低質量的案件,給自己徒增煩惱而已,看來人總有共通之處。
“今天辛苦你了,他們之後不會再來了。”
舒言笑:“沒關系,我該做的。”
舒言開始處理建工案的銀行賬戶,她在工作中選擇方法很謹慎,一旦走到死路就要擔責,她怕自己擔不起,但這樣的她往往能有回報,只是費的時間多一些。
她給對應的政府部門寫了封申請函,執業這麽多年的杭啓法也沒寫過同樣擡頭的函件,有點我行我素的意思,多半會被行政人員打回來,但試一試是前提。
舒言填寫快遞單,有電話打進來,她連續“喂”了幾句,沒人應答。
去前臺寄走快件,手機又響起來,同一個號碼。
舒言問對方:“你是不是打錯了。”
方紀明的聲音響起來:“你還是在希和工作吧。”
“是,”舒言的腳步從辦公室轉出去,“你等一下。”
門外的走道無人,舒言關好門,竭力保持平靜,憤怒的字還是一個一個蹦出來:“如果你打來還是說一些廢話,那沒必要了。”大動幹戈顯得她很在意,被他狠狠中傷,可惜她忍不下去。
隔着電話,她的攻擊力很弱,方紀明不受波及:“今天下班有空嗎。”
“沒有。”舒言覺得他臉皮真是厚極了。
“你會給我空出時間的,是吧,”他自顧自笑一下,“标兵同學。”
舒言捏着手機,沉默下來。畢業之後,她最讨厭同學叫她這個名字,好聽的東西也會成為蔑稱,要看被貼标簽那人的态度。
她聽得刺耳,每回都提醒她一次,忙忙碌碌地讨好同學,以為是跟人搭建關系的橋梁,他們的誇贊放到現在,讓她算出自己虧大了。
舒言對着牆,吸了吸氣:“有什麽話線上說吧。”方紀明從來不這樣叫她,連她名字都沒怎麽喊過,兩人只是上下學路上的搭子。
“不加班的話,我請你吃飯。”
舒言想說“加班”,他搶先回答了:“加班的話,當我給你的補償。反正你不會不下班?”
正常下班時間拖了十分鐘,甚至比平日還走得早一些。舒言到樓底,方紀明就在地鐵口的位置等她,穿一件帽衫,比周圍人單薄很多,不怕冷一樣。
“走吧。”舒言迎着他走過去,被下班的人潮擠得皺眉頭:“你不帶路?”
兩人沿着街一直走,方紀明應當沒來過楊城,不知道真的是帶路,還是帶着舒言瞎晃。
舒言想要開口打住他,他停下腳步,往臨街的小餐廳進去了。
他取公用的紙巾擦桌子,從角落出發,沿着桌邊往下。舒言站在過道,沒有坐下 的意思:“有話直說,你不欠我這頓飯。”
方紀明擺手叫服務員過來,按牆上的菜單點了幾道,都是景林人愛吃的口味。
“坐下吧,”他垂着臉,跟她示意對面的位置,“我跟你道歉。”
景林那年考得最好的就是他們三個,方紀明畢業找工作也有過阻礙,那阻礙更多是自尊上的,只要放得夠低,就能有一個機會跳進來。
按時按地做一些事情,才讓他感受到價值,他承認自己需要工作。
“我來這邊面試。”菜上來了,方紀明跟舒言各吃各的,兩人其實都沒怎麽動筷子。
舒言不懷疑他的能力:“杭城不考慮了?”
“分手了。”方紀明喝了口湯,被嗆到,耳根紅起來,捂着嘴咳完跟舒言繼續說:“她爸媽嫌我小地方出來的,家裏沒什麽錢,占了她的便宜。”
舒言也是那小地方出來的,她咀嚼了會兒言語,幹巴巴問:“……你們要結婚啦?”
“她爸媽親自來找我一趟,還沒到那地步。”
早幾年,舒言去他學校吃飯,他女朋友也來了。
近距離觀看談戀愛的人群,會發現一個人不同了,對待感情是另一種姿态,那是她新奇的發現。
舒言本就不多的食欲消失殆盡,她放下筷子:“你為什麽跟我說。”
方紀明知道舒言不會嘲諷他,還會很誇張地調動情緒,鼓勵他,所以他說了。但他僅剩的自尊心也在她這兒,他沒回答,低頭喝那碗不算好喝的湯。
舒言盯着他腦袋旁的帽檐,有些磨毛的線頭,思路拐去她也沒想到的地方:“你為什麽投我當标兵。”
“還有誰能當?”他放下勺子。
舒言臉色衰敗:“你覺得我合适?”明明她的所作所為都往标兵靠,她卻希望聽到否定的答案。
方紀明給她抽了張幹淨紙巾:“我覺得你需要。”
他看着她接過,很平等地追問:“你為什麽幫我推車。”
舒言擦過嘴角,紙巾揉在手裏:“順手不就……推一推。”
“我以為給你帶來麻煩了,耽誤你的事情。”
舒言搖頭:“沒有,你幫了我很多。”她對他的感激只能到這裏,那句謝謝一直欠着,她不太想說。
飯吃完,兩人站在門檻吹風,等對方先道別。
舒言捋了他的安排,把刮亂的頭發撥回去:“你面試加油,眼高手低也沒關系,運氣有時候比我們想的都重要。”
方紀明揣着兜,前方幾輛飙過的車尾氣令他皺眉:“你的下一步安排呢。”
“我安排什麽?”舒言心想,他問的也太過虛無,不如問她明天做什麽。
“沒有就算了。”
跟人往完全不同的方向走,簡單道別後,就看不見了。舒言接到孟骞的電話,詢問她共進晚餐的意向。
舒言盯着路邊一排自行車,有圍着城市踩一圈的沖動。她的沖動永遠是空想,從沒落地一個,不然她能當談資講到自己成姥姥輩。
“你忙你的吧。”她把事情推到孟骞身上。
“下班了?”
寫字樓旁邊是一大塊公園,舒言端着手臂,圍着中央噴泉散步:“不用來接我,你也早點回家。”
從噴泉的另一邊繞出來,舒言才昂起頭,樓下同樣的位置,孟骞的車停在那裏。
電話兩端的人不約而同沉默,舒言不知道他什麽時候到的,躊躇幾下,她不想被樓下保安記進黑名單,畢竟她跟保安小哥是每日聊天的關系,過去拉門上車。
“什麽時候來的。”問完,舒言覺得語義不清:“我今天下班得比較早,寄完快件就走了,我家很近,不用車也很快。”
孟骞聽出她在避重就輕:“那我以後跟你商量好?”
“看你。”
出路口,孟骞打了轉向,借觀望後視鏡的時間掃過她,一張平靜的臉,從不表露态度。
他不得不問出來:“你跟我呆在一起的時候,到底在想些什麽。”
舒言的腦袋裏不全是他,多是怎麽同他相處,什麽是合理的行為,像複雜的計算器。“我要是說滿腦子都是你,你也不會信。”舒言揉了揉自己太陽穴,試圖放松眼部。
“見我就不要有負擔了。”孟骞想起同舒言吃過的幾頓飯,她估計在思考每一處句號,如何由內而外地給她的客戶留下好印象。
舒言為數不多的自尊儲存在孟骞這兒,他對她的彎繞沒興趣,她也沒臉說。舒言決定坦誠一點:“你不會覺得我什麽都沒準備就來見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