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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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利不起早,于沁卓瞧不起孟骞是因為錢,願意同他交朋友,也是因為錢。
舒言指尖劃出紙頁:“都是您身邊的人,找您來問,是最清楚的。”于沁卓想知道孟骞跟她的關系,舒言猜出來了,她不覺得這有意義。于沁卓想得太多,她身上沒什麽可圖的,實話實說對孟骞不會有任何影響。
“舒律師,這是你弄錯了,以你對孟骞的了解,他會幫申納川?”于沁卓笑起來:“我覺得不像吧。”
舒言思考了許久,認真答道:“我不知道。”
于沁卓沖她揚揚眉梢:“行了,想不起來算了,別為男人費腦子。”
宋佳欣送舒言到雙月門口,司機不在,宋佳欣幫叫了車過來,舒言沒拒絕。兩人并排站着,聊了幾句,宋佳欣要去處理幾份報價材料,借工作電話先離場。
等人走遠,舒言去回複手機上積攢的消息。今日不打算回所,如往常那般,舒言打電話跟杭啓法大致彙報,備好對付男方律師的籌碼。
車大概十分鐘後到達,舒言跟師傅問好,報上小區地址。工作消息清理完,她去回複陳正柯的訊息。
陳正柯找了家辣味小館,挺老牌的川菜店,發了鏈接過來,問舒言有沒有興趣。消息發來時舒言還在雙月,沒空理會,跟這條鏈接隔半多小時,他補充說餐館最近正熱門,他先訂下位置,舒言不想去再跟他說。
今天抽不出時間,舒言跟他商量:【往後幾天行嗎。】
陳正柯:【當然,我改個預約。】
雙月跟律所在相反方向,車開到小區附近,先到的後門,師傅來問她:“舒律師,您是在這兒下車嗎?要不給您送進去?”
後門跟樓棟離得遠,隔一整片綠地,車開過去要倒彎。舒言取了包到手裏:“就停這裏吧,謝謝師傅。”
新一周,舒言很早到所裏,顧問單位的貨單拒賠不成,跟杭啓法溝通過,決定去法院起訴。法務整了材料過來,事故調查報告跟貨損單夠看個好幾天的,舒言在打印機邊等材料印完,順手幫同事的拿回工位。
很多公估報告只是看着嚴謹,方法表述混亂,藏在術語的皮裏,行外人能找出錯誤。舒言材料看到下午,滿腦子殘損表格,被電話打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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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正柯打過來的,舒言接起來“喂”一聲,眼睛落在紙頁。
“今天在辦公室?想什麽時候來接你?”說完,他清了清嗓子,像是閉嘴悶久了。
舒言去瞧時間,還有半小時到下班點:“你訂好位置了?”手頭材料肯定看不完,幾頁定損算起來複雜,買家跟貨主争的重點,她按品類分步核,思緒難得看進去了,想一股腦看完。
“之前訂的,你不記得了?”陳正柯聲音清晰許多,攏了手機話筒:“今天太忙的話,我給取消。”
“沒事沒事,”舒言先一步打斷他,“我大概還有一個小時,我自己過去,餓了的話你去點餐。”
陳正柯說清楚餐廳地址,讓舒言坐車的話,到商場東門下車,走步行街到店很快,店裏的特調飲料每晚是限量的,問舒言想不想喝,他到了點上。
對面桌,陳相晗連抽幾張紙塞進兜裏,準備下樓吃飯,見舒言講完電話,她趴在隔板問:“有飯吃啊,不跟我一起加班了啊。”
“看完這些就走,”舒言又去确認屏幕右下角的時間,“争取看完吧。”
忙起來哪還有時間概念,數字時鐘,窗外消失的日暮,都被神經弱化。舒言喜歡在手機設鬧鐘,接到急線任務,立馬轉移到鬧鐘上,比頻繁确認時間有效很多。
鈴聲響起來之前,顧問單位的總部郵了新材料過來,總部法務幹練很多,文件标注清楚,截圖規矩擺在頁面,一目了然。
舒言整理起文檔,手機響起來,她掐了鈴聲,動鼠标的手指越來越快。
“吓我一跳,都下班了,還有客戶找你幹急活啊。”陳相晗吃完飯回來了,去茶水間領了水果,拿簽子戳上一塊,遞過來給舒言:“吃嗎?這個梨好甜,不然你去吃飯吧,別的事回去忙。”
沒人有義務為別人付出時間,舒言很少麻煩別人,內心那杆秤忍不住算,哪邊重了哪邊輕了,她做什麽能水平回來。一頓飯算在日程裏,說是急事也沒錯,關系處理起來耗費情緒,對舒言來說,成本最高。
她停了手,去翻陳正柯號碼,以工作為由跟他拒了飯局。陳正柯在電梯裏,一開始聲音斷斷續續,等出了電梯,舒言事情也說完了:“對不起,我今天趕不過去了,不應該答應你的。”
他沒有額外情緒,平和回答:“沒事,我還沒出發。”
早該這樣做了,舒言不再去思考他客套還是虛僞,心底松一口氣:“看看你有沒有同事想去的,拉一個搭夥。”
下班時間後,杭啓法幾乎不在群聊發言,也不聯絡舒言,除非害怕遺忘及時轉手材料,工作留到白天,不存在當晚處理的要求。
一項工作不是看起來那麽簡單,往往動手去處理案件,才發覺問題之多。要聯系客戶,客戶沒有的材料要想辦法拿到,要跟法院溝通,催促要有技巧,公權力機關不可能想申請什麽就獲得什麽。加班是家常便飯,不加班做不完一節節多出來的事情。
晚上九點多,陳相晗同在辦公室,大堂的燈已經關掉了,兩個人一起摸黑下班。
“你男朋友呢,這麽晚不接你。”舒言跟她穿過馬路,外頭是觀光步道,零星的人影慢節奏經過,大片的綠化景觀後,緊挨着海岸線。
“他今晚也聚餐呢,沒給我發消息,不知道吃完沒有。”
海面跟黑夜完全融在一起,鼻尖有新鮮的味道,耳邊有層疊的浪聲,海在夜晚存在于視覺之外。
陳相晗要搭公交車,舒言陪她走了一段,送到之後,她獨自沿着海邊步道行走。
腦子什麽都不思考才是放松,但獨處的大部分時間,被各種困惱塞滿。
有沒有意識作用,說不清楚了,舒言挪開落在海面的視線,雙車道對面,是那家餐酒吧。
店外有露天座位,深色的傘篷沒收起來,從她的角度,略微遮擋店牌。
舒言快步穿過前邊路口,朝揚業大廈走,等站到傘下能瞧全霓虹燈字,她舉起手機拍照。
拍完,舒言擰眉,确認屏幕裏的照片,從耳朵後飄來句評價:“來得挺快。”
聲音很近,舒言摁滅手機,回頭瞧人。黑夜裏的點光,孟骞雙眼難得被映亮,鼻側濃重的陰影,那光更像是森林裏的篝火,燒得她心髒突突直跳。
她的慌亂落在眼裏,孟骞站直身子,距離一下拉開。
舒言把手機揣進外套,身子轉向他:“好巧。”
“不巧,你來得不是時候,”孟骞緩慢搖頭,“于沁卓今天沒空來。”
“她那樣喝,胃會壞的,”舒言覺得他臉上的表情有點幸災樂禍,淺淺笑起來,“我才見過她,事情聊全了。她跟我個離婚律師天天見面,心情能好嗎?”
孟骞偏頭,望着店裏果樹般的吊頂球燈,敷衍地聽舒言解釋。她話剛說完,孟骞揚起胳膊,跟後頭的人打招呼:“這裏。”
“樓上包廂有空,你指名要卡座,我還是訂的樓下位置。”秦頌昀走下店前臺階,看到舒言愣了愣:“舒律師。”
“秦總,好久沒見。”
秦頌昀同舒言招手:“來吃夜宵啊。”
“對,剛好忙點工作,現在才出來,”舒言點頭,跟人道別,“我不打擾二位了。”
孟骞跟着秦頌昀往前走幾步,回身看她:“有約嗎。”
舒言:“我一個人。”
“裏頭沒位置,要不要一起。”
秦頌昀落幾步,也笑:“對啊舒律師,你不如跟我們拼桌。”有些話本該由他說,記憶中孟骞跟舒言的關系跳到不好那半,現在這話被孟骞搶了,他那張分界圖得重新畫,弄不清楚了。
“好啊,”舒言不跟他客氣,“麻煩你們了。”
菜單上來,三個人手裏輪流轉一遍,大家包容度很高,商量好忌口,在範圍內點自己感興趣的。
服務生認識孟骞,他不算常客,這個月來得尤其勤,獨自坐在大廳層,偶爾會有同事角色的人跟他聊工作,他沉默的一張臉容易讓人眼熟。
服務生收單的時候,孟骞攔了一下,翻到末尾頁點了杯龍井精釀。
“看舒律師剛才點的,挺喜歡吃辣啊,”秦頌昀掂了上菜單來看,“跟楊城這兒的口味不太一樣。”
舒言跟他解釋:“也只是喜歡吃,這裏的餐品看着不像是重口的,一會我給您試試毒。”
“加了班是得吃點辣的,我也有這癖好。”
秦頌昀想起希和的辦公室:“你們那兒過來,還挺方便的,海邊這條街能當工作餐嘗遍了。”
“萬間不太方便吧,”舒言心下算了算,“環城路老堵出口,律所那麽近,公交轉彎要排幾十分鐘,我沒想過要來。”
孟骞打斷進來:“看舒律師很好奇的樣子。”他手機放到桌上,同舒言說:“這的菜單會換,有些熱門品不會,看什麽應季。”
舒言杵着下巴,帶笑看他,邊聽邊點頭。
龍井精釀用品脫杯裝上來,價格按杯算,性價比很低。孟骞挪開舒言手邊的檸檬水,朝服務生點點桌面:“放這邊。”
舒言沒推脫,捧着大玻璃杯抿了一口,清涼的液體侵入,她揚揚眉梢。旁邊孟骞笑了一下:“怎麽樣。”
“好喝。”跟普通小麥汁不一樣,多了股別的味道,舒言品不出來,喉嚨滞留一股澀味。
秦頌昀追問:“還有呢?真的有茶味?我喝不出來。”
“要不我給秦總點一杯。”舒言朝秦頌昀晃晃杯口。
“別,我喝完估計睡不着,明天得困死。”
這家店的茶啤确實不錯,秦頌昀被于沁卓喊過來幾次,對方忠愛龍井味道,不嫌喝得膩。秦頌昀跟着嘗過一次,飄飄然的醉意被茶香壓走,他眼睛瞪到半夜,第二天上班感覺自己快要蒸發。
要說吃飯喝酒,孟骞陪于沁卓來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