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46章
外面的箭雨停下, 曲笙聽到林夕昭擔憂的聲音,緊緊抱着的林夕昭身體的手臂,松開了些, 語氣平穩道:“沒事。”
曲笙扶着林夕昭慢慢起來,片刻便有人前來查看她們的傷情, “大小姐,小姐, 可有受傷?”
曲笙搖頭, 問道:“風齊呢?”
護衛回道:“風大人正在追刺客。”
曲笙颔首, 扶着林夕昭下了馬車。在這京城之中就趁着夜色,敢明目張膽的行兇,曲笙想不到第二個人。
曲笙上了護衛的馬,拉着林夕昭坐在她身前,一手攬住了林夕昭的腰身, 禦馬離去。
兩人回了曲侯府還未坐穩,曲家的人便全都過來了。
“昭兒,笙兒,可有受傷?”金雲斐都睡下了, 在被回來的護衛通禀後,披裹着厚氅衣便過來了。
“義母, 我們沒事。”林夕昭擡手握住了金雲斐關切伸過來的手, 安撫道。
金雲斐對着林夕昭,從倒上到下的打量了一番, 又讓她轉過身去,看到她身上的衣裙都完好無損, 松了口氣,又去查看了曲笙。
看到曲笙和林夕昭安然無恙, 金雲斐懸着的心總算是安定下來。
曲繼年讓她們先回院子休息,接下來的事情他們來處理,但林夕昭回了院子,便坐在座椅旁發起了呆。
曲笙不知道她在想什麽,但和今日所發的事情一定有所關聯。
入睡前,林夕昭抱着曲笙,依舊心事重重的樣子。
曲笙擡起頭望着林夕昭,林夕昭察覺,低頭去看她,臉上的神情像是做了什麽決定般道:“笙兒,這幾日,你就待在府中,不要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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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夕昭的話,讓曲笙意識到,林夕昭把那些刺客想要刺殺的對象,全都歸在了自己的身上。
曲笙在外都被認為是個傻子,誰又會對一個傻子下此狠手呢。她與曲笙坐在一個馬車內,那麽這幫行兇者的目标,自然也就是她了。
今日是僥幸,可下一次呢?
曲笙看着林夕昭不說話,林夕昭睫羽輕眨,唇角微彎道:“只是暫時,最近府中有些忙,我得看着,顧不上你。”林夕昭解釋着,怕曲笙不同意。
“嗯。”曲笙點頭,也不過多詢問,她知道林夕昭是在擔心她。
曲侯府的戒備最為森嚴,相府還有很多事情她要處理,林夕昭不可能一直待在這裏,所以她不打算帶走曲笙。
而曲笙也想要趁機做些事情。
翌日一早,林夕昭用過了早膳,曲笙将她送上馬車,并讓風齊帶了幾個人跟随。也交代了風齊,這幾日就待在林夕昭的身邊。
林夕昭走後,曲笙便徑直的去了侯府的暗牢。
昨日的刺客,有幾個就地處決,還有三個被帶了回來。此刻曲鳴三兄弟,正在審問。
“說與不說,我們都知道是誰派來的,但你若是能夠指證主兇,我便會饒你一命。”牢房內生着燒的火紅的炭火,曲霆從裏面将烙鐵拿了出來,輕輕的吹了吹。
被綁在架子上的刺客,只是望着,一點膽怯的神情都沒有。
曲鳴和曲钰坐在一旁,聽到有腳步聲從樓梯處出來,側目看了一眼。曲笙今日披着一身白色的氅衣,一入暗牢便與這裏的暗黑之氣,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曲笙将氅衣的系帶解開,旁邊的護衛伸手接過,紅白相間的交領處帶着白絨,一身厚白衣裙的曲笙走到了火爐旁。
“夕昭妹妹回去了?”曲鳴側目詢問。
曲笙聞言看向曲鳴回道:“是,回去了,我讓風齊跟着了。”
曲鳴點頭,道:“那這裏交給你來處置吧。”
曲笙颔首後,曲鳴便起身出去了。衙門那邊還有差事,他也不好懈怠了。
曲霆和曲钰聽到兩人的談話,便知道接下來要發生的事了,他二人讓開位置,曲钰道:“這三個人骨頭硬的很,像是訓練過的殺手。”
死都不肯透漏半分,可曲家的人,早就知道是什麽人所為了。能在京城的大街上行兇,且這麽快便掌握了她們行蹤的,曲笙不相信只有永慎伯爵一人。
曲笙聽着曲钰的話,目光瞥向了曲霆放下的烙鐵。
“我來處理。”曲笙說話聲色清亮,眸光又瞥向了旁邊的火炭夾。
曲笙拂着袖口,用火炭夾子,取了旁邊的小顆火炭,走到其中一名刺客的身前,盯着那人看了幾眼,問道:“會寫字嗎?”
刺客聽着曲笙的話,眼中明顯帶着疑惑,都說曲侯府的嫡女是個傻子,這會與她說話,怎麽也看出來,那裏傻。
刺客不說話,曲笙也沒有在意,她眼神示意旁邊的一名護衛,把他的嘴掰開了。
曲笙将燒的通紅的火炭,送入刺客深喉之間。曲笙收回火炭夾,護衛同時也松了手。
這名刺客被綁在架子上,身體無法動彈,可腦袋卻是可以晃動了。曲笙聽不見這人痛苦的聲音,但卻看到他臉上的青筋,以及張着嘴想要将火炭吐出來的掙紮模樣。
曲笙只看了兩眼便轉了身,坐在了一旁。
“去拿紙和筆來。”
護衛聞言,很快便将紙和比拿了過來,随即又讓人将那人喉間的火炭,取了出來。
那人臉上痛苦的神情還在,但曲笙卻不看。
兩名護衛将刺客松了綁,押着他走到曲笙的面前。
“你還有一次機會。”曲笙将旁邊的筆沾了墨水,放到了一旁,讓開了些位置。
護衛将人壓到了桌案旁,曲笙看着他雙手伏在桌案上,用着猙獰的臉色去看她時,眼底的冷靜異常。
曲笙看着他一直瞪着自己,沒有出聲擡起了手。暗牢裏的護衛直接将自己腰間的刀抽了出來,另外兩名護衛便将那人的手按在了桌案上。
曲笙手起刀落,刺客的兩只手便被砍掉了。
不能說話,也不能寫字,想從他那裏得知些什麽詳細的東西也是難了。護衛拖拉着掙紮着卻沒有任何聲音發出的刺客,拖去了一旁。
曲笙将刀交給護衛,目光又瞥向了身側不遠處的另外兩名刺客。
暗牢裏的血腥味道太重,曲笙出去後便去沐浴更換了衣裙。昨晚的事情,她沒能抓到永慎伯爵的把柄,但她知道,自己該加快進度了。
原本是等着永慎伯爵出獄之後,再做些對策,可現下他提前出獄,又敢這般對她和林夕昭行兇,她不能讓他多活了。
翌日,曲侯府帶着聘禮去了趙府下聘,定下了趙嘉虞與曲钰的婚事。大婚的日子也定好了,就在年底。
曲笙一日都不在府中,直到曲钰回府,曲笙才從外面回來。
“近日不太平,笙妹妹若有事,交給我們做便是,不必親自跑一趟了。”曲鳴看着從外面回來的曲笙道。
今日三兄弟休沐,專門去給曲钰下聘去了。
“不妨事。”曲笙走近些擡頭回道。
她今日只是出去看看,并未做什麽。永慎伯爵那邊的宅子,她之前沒去過,今日只是圍着轉了一圈,況且她出門後,在一家酒樓裏換過馬車的。
三兄弟看着曲笙的眉頭總是微微蹙着,曲霆道:“永慎伯爵的後面,是皇貴妃,皇貴妃懷有龍嗣,即便我們現下拿到一些罪證,陛下也不會輕易動她。”
曲笙聞言,點點頭,此刻似乎并不在意皇貴妃。
三兄弟看着曲笙總是沉默寡言,互相看了一眼。她們這個妹妹,心裏的主意有時候,連看着她長大的他們,也是琢磨不透的。
想要動永慎伯爵就需要把他後面的柱子一并挖了,不然他們做什麽,都只是在盛秋的日子裏拔草。
秋日草木的種子,随便動一動便會撒一地,若是不将土壤一并挖起,怕是春風過後,又生長了起來。
曲笙與三位兄長在堂內坐了許久,直到曲繼年回來,曲笙才站起身來行了禮。不等曲繼年将厚氅衣脫下,曲笙便道:“父親,可否允許孩兒,從軍中調動幾個人過來?”
曲繼年看着自己的女兒,面露不解,問道:“笙兒想讓誰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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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曲笙坐着馬車去了相府。林夕昭在賬房內查看着賬簿,相國的二公子林夕寬,正坐在一旁,等着林夕昭的丫鬟給他發月錢。
“我這個月想多支取一點。”林夕寬站在分管銀錢的丫鬟面前,小聲道。
“二公子想要多支取多少?”丫鬟撐着盤裏的銀子,問道。
林夕寬聞言,低眸一瞬,眼睛不自覺的快速眨動,聲音極小,怕被旁邊不遠處的林夕昭聽見般,道:“一百兩。”
“一百兩?”丫鬟在聽到一百兩的時候,驚訝的問出了口。
林夕寬被丫鬟忽然大聲吓的下意識的看向了林夕昭,而林夕昭此刻也聽到了,正在朝着這邊看。
“二公子,這一百兩可不是個小數目,您若是真有急事,需要和大小姐商議一下。”丫鬟尊着規矩道。
林夕寬被丫鬟說的面紅耳赤,望着林夕昭一直投來的目光,吞咽了口水,像是鼓氣勇氣般,道:“我是這府中的公子,以後這裏都是我的,我要一百兩銀子,還需要你們置喙不成?”
林夕昭聽着林夕寬不悅的聲音,似乎已經猜到了是為什麽了。她起身走過來,聲色溫柔,問道:“夕寬,是有什麽重要的事情要做嗎?”
林夕寬聽着林夕昭嗓音溫柔,心裏鼓起的那份氣,不知怎麽又消減了下去,垂着眼不敢去看林夕昭,支吾道:“前幾日與我們一同中舉的幾個舉人,成立了詩社,需要一百兩銀子作為社費,只有我還沒有給。”
林夕昭聞言,輕輕笑了一聲,道:“那是好事。”林夕昭說着看向分銀錢的丫鬟,道:“去拿一百兩銀票來。”
拿着銀子也不好帶,直接換成銀票好一些。
丫鬟猶豫一瞬,看着林夕昭颔首,便去拿了一百兩的銀票出來。
林夕昭接過銀票,看了一眼票據,又對丫鬟道:“再拿二十兩銀子來。”
丫鬟聞言,将幾塊銀子遞給了林夕昭。林夕昭接過,放在銀票上,遞到了林夕寬的面前道:“外出之時,也不用拘着,若還需要銀錢,只管與我說一聲便是。”
林夕昭額外給了他二十兩,就怕他這個怕生的性子,在外面又因銀錢短缺而更放不開。
林夕寬聞言,看着林夕昭帶着笑意的眼眸,眉頭緊了緊,似乎不太相信林夕昭這麽容易就把銀票給他了,而且還額外的又給了二十兩。
林夕寬接過了銀票和銀子,也沒有說一聲謝謝便轉身出去了。
“大小姐,您是不是太縱着二公子了?”之前要月錢,一次比一次多,每一次都有理由,這次直接獅子大開口要了一百兩。
“不妨事,夕寬正是交朋友的時候,也不能短缺着了。”
林夕昭說着不在意的話,回身時,忽覺門前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林夕昭将身子又轉了回去,看到曲笙的一瞬,眼底的開心,遮都遮不住。
“笙兒。”
“姐姐。”曲笙看着林夕昭,瞧着她眉眼染了笑意,唇角也微微翹起。
林夕昭幾步走到曲笙的身邊,看着兩日未見的曲笙,雙眸中生着光,心裏想念的緊。
“不是讓你在府中待着嗎,怎麽過來了?”林夕昭輕啧着曲笙道。
“想姐姐。”曲笙毫不避諱下人在場,直言想林夕昭了,這是借口,也是實話。
一會不見她便想了。
林夕昭拿她沒辦法,牽着她去了屋內,又吩咐下人去取些糕點過來。
此時風齊還在外面,林夕昭倒也不擔心,有人能明目張膽的進入相府行兇。
丫鬟給曲笙搬了座椅,放在林夕昭的身邊。林夕昭仔細詢問了曲笙,這兩日有沒有好好吃飯。
曲笙聽着林夕昭溫柔細語的詢問,翹着唇角,點着頭。
林夕昭瞧着曲笙點頭,又瞧了瞧曲笙的小臉道:“騙人,都瘦了。”
不過才兩日,林夕昭便能看出曲笙瘦了。也是,曲笙跟着林夕昭的時候,林夕昭唯恐她吃不飽。而林夕昭每次夾到曲笙嘴邊的菜,曲笙不論飽與不飽都會吃下去。
這兩日沒有林夕昭給她喂飯,加之心裏又琢磨着事,吃的自然就少了些。
“想姐姐。”曲笙又拿想林夕昭搪塞。
林夕昭聽到曲笙的話半信半疑,故意道: “笙兒的意思是說,想姐姐,想的茶飯不思?”
曲笙聞言,再次點頭。林夕昭見狀,直接笑着刮了刮了她的小鼻尖。
丫鬟從外面端來了點心,放在曲笙的身前,笑道:“笙小姐得虧不是男子,不若大小姐若是不嫁給她,可有的哭了。”
曲笙聞言,臉上的笑容消失了一些,她不擡頭也知道丫鬟還在笑她。
林夕昭聞言,笑着擡頭看了一眼丫鬟,道:“去端點熱水來。”
丫鬟領命,欠身出去端了水來。
林夕昭拿着毛巾幫曲笙擦了擦手,又将毛巾遞給了丫鬟道:“這裏沒什麽事了,你先去忙吧。”
看着丫鬟出去,林夕昭又彎起眉眼,看着曲笙吃的小嘴鼓動,聲色溫柔道:“笙兒先吃點東西墊一墊,現在還早,午膳要再等一等。”
林夕昭說完,曲笙側目看向她點了點頭。
林夕昭在房間裏查賬,曲笙則坐在一旁看着,她不關心相府的賬簿,但看着林夕昭蹙起的眉頭,曲笙便多看了幾眼。
上面都是林建海的支出,最大的一筆銀子,花費了一千兩多。
曲笙沒有多嘴去問,林夕昭也不會拿這事去讓她煩心。林夕昭翻過了賬簿,繼續查看着剩下的。
午膳時分,林夕昭帶着曲笙去膳廳用飯。林建海今日破天荒的過來,準備與她們一道用膳食。
等膳食之時,林夕昭問了林建海一些事情:“父親近來可是有什麽應酬?”
林建海聞言,回道:“不曾,怎麽忽然問這個了?”
林夕昭聽着林建海的話,思索了一瞬,換了個問法,道:“那父親可是有要想給府中添置物件?”
林夕昭并沒有看到家中有添置的物件,她只是想要确定一下,林建海是否有支取那一千多兩銀子。
林建海聽着林夕昭的問話,知曉她今日盤賬,便問道:“可是賬簿出了什麽纰漏?”
林建海能問出來,卻不說自己支取過大量的銀錢,那就證明這錢,不是他拿的。
林夕昭搖了搖頭道:“沒有,只是問一問,若父親需要,女兒好将現銀挪出來。”
林建海不疑有他,點了點頭。
林夕瑞早早的便來等着了,林建海看着飯菜都上齊了,也沒見自己的二兒子過來,詢問了一聲,道:“夕寬怎麽沒有來?”
林夕昭聞言,停下手中的筷子,方要回話,便聽到林夕瑞急忙将嘴裏的飯菜咽下去,道:“二哥已經好久不和我們一起吃了。”
“為何?沒讓人去叫他嗎?”林建海有些不解。
“叫他也不來,我和阿姐都不知道叫了他多少回了。”林夕瑞說着又夾了菜放到了自己的碗裏。
“今日沒叫嗎?”
林夕瑞聽到林建海的話,停下往嘴裏送的菜,側目看了一眼林夕昭。
林夕昭聽着林建海的詢問,回道:“沒有。”她也不做過多的解釋,讓人叫了幾次,林夕寬都是不耐煩。
上次她親自過去,聽見他吼着林夕瑞,不想跟害死他母親的人坐在一起,他覺得惡心。
林夕瑞性子急了點,但也算中規中矩,看着林建海蹙眉,臉上帶着一絲不爽道:“二哥覺得母親的死,是阿姐害的。他說看到阿姐,覺得惡心。”
“夕瑞!”林夕昭緊忙想讓林夕瑞住口。
林建海聞言,果然蹙起的眉頭,又加深了些。須臾對着林夕瑞道:“去把你二哥叫來。”
林夕瑞聞言,往嘴裏扒飯的動作停下,擡頭看了一眼林建海,又看了一眼林夕昭。
林夕昭眼裏有了一絲緊張,對林夕瑞搖了搖頭。
“還不快去。”
林建海溫怒的聲音響起,林夕瑞急忙站起身走了出去。
片刻後,林夕寬被林夕瑞叫來了。
林夕寬方才聽到自己的弟弟說,父親叫他去用午膳,他還不信,這會看到林建海才确定是真的。
他走近了些,擡手行禮,“父親。”
林建海垂眸看着自己的這個二兒子,看着他的模樣恭順,但方才卻在三兒子那裏聽到他說惡心林夕昭,臉上忽然便染上了冷意。
‘啪!’
林夕寬在擡頭的一瞬,被林建海一巴掌扇倒在了地上。
林夕昭和林夕瑞,看着林夕寬倒在了地上,皆楞了一眼。看着林建海挪了步子走過去,似乎還要打,林夕昭便坐不住了。
“父親!”林夕昭急忙起身,擋在了林夕寬的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