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身體上傳來的溫軟, 和脖頸間的清淺帶着熱氣的呼吸,讓曲笙的身體不由的繃緊了些。
曲笙不說話,林夕昭便又抱的更緊了些。
“不想姐姐嗎?”林夕昭原本的聲音便是溫柔的, 這會兒帶着氣音的詢問,更是柔到了曲笙的骨子裏。
今日見到曲笙的時候, 瞧着她騎馬時的模樣,神态比往年的更堅韌了些。在見到她的一刻, 她寫的那些, 因沒有被回複的信件而産生的小小怨念便化為了烏有。
那會她只是讓風齊去看一看後來還有沒有馬車, 卻不想她騎着風齊的馬過來了,想來應該是十分想她的。
曲笙說話的時候很少,即便說,也是惜字如金,但她也知道她是聰慧的。從她摘抄了她兵書內所批注的獨特見解, 被先生誇贊為難得的将才時,她便懂得了。
“想姐姐。”曲笙的聲音尋常,還是林夕昭熟悉的聲調和語速,可曲笙此刻內心的湧動, 卻不似表面那般平靜。
曲笙微微側目,低頭去看伏在她肩頸處的林夕昭, 林夕昭也在這時擡眸去看她。泱泱的水眸裏, 滿是對她想念無法訴說的楚楚委屈。
一年了,她當時就該聽趙嘉虞的, 跟着曲笙一塊去壽林,可她又放下不下府中的兩個弟弟。
科舉在即, 府中沒有主母,無人為兩個弟弟操持, 她便只能頂替上去。好在黃天不負,兩個弟弟都已經中得了舉人。雖不是名列前茅,但到底已經有了為官的資格,也算是她們林家後人有了出息。
林建海在喪了兩位妻子後,便沒有再續娶,媒婆登門嘴皮子都快磨破了,林建海也依舊沒有動心。仿若兩個妻子死後,他的魂也跟着去了,林夕昭是女兒家不好勸說。
以前林建海還會對林夕昭發自內心的笑,現下卻只是怕林夕昭擔憂,牽強的對她笑一笑。
林夕昭知道,是自己的決定,讓父親得知了殘酷的真相,也讓他失去了另一個妻子。這些年她心中也有愧疚,但她卻從沒有後悔過。
抓住真兇,告慰亡母,讓那個未曾謀面的手足得以安息,再尋一門好人家投胎轉世,她覺得自己沒有任何的錯。
林夕昭聽着曲笙說着想她,忍不住彎起眉眼擡起下颚,在她的額間吻了吻。溫軟而帶着想念的柔唇,覆蓋下來的時候,曲笙只覺自己喉間發緊,不自覺的做了吞咽的動作。怕林夕昭發現,她的動作控制的輕的不能再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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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說着近來發生的事情,還是林夕昭問什麽,曲笙答什麽,話語簡短,但林夕昭聽得懂。
“在壽林,可有練字習武?”林夕昭抱着曲笙,輕柔的小聲問道。
“有。”曲笙回應着,目光看着床帏。
林夕昭此刻的抱着她,每一次說話,呼出的氣息都會噴灑在她的側臉上,她不敢側目去看林夕昭,因為林夕昭的柔軟的雙唇一張一翕之時,她對她産生了不該有的念頭。
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起,她對林夕昭有了別樣的感情,她不懂,但卻知道壓制,因為她知道自己的想法,會吓到林夕昭。
她想要擁抱她,聞着她身上的散發着柔性的馨香,也想要親吻……
兩人半響的沉默後,林夕昭有些昏昏欲睡,但曲笙卻是精神奕奕。
“冰纓姐姐。”曲笙想到趙嘉虞在與她們喝酒的時候,說蕭冰纓被人打一事,她未曾在林夕昭的信中見過。
林夕昭微閉的雙眸聞聲睜開,慵懶的嗓音輕嗯了一聲,擡頭看了一眼。曲笙轉頭看向她時,她眸光微斂,似乎想起了見到蕭冰纓躺在榻上痛苦的模樣,道:“是你走的一個月後,發生的事情。”
林夕昭望着曲笙注視着她,想要繼續聽下去的神情,繼續道:“是她弟弟惹的禍事。你也知道,蕭伯父被派去了你那裏,家中也沒有個主事的,蕭伯母怕丢人,不讓冰纓去請趙伯父,便只能由冰纓自己出面。”
曲笙聽着林夕昭的緩緩道來,似乎已經猜中了問題所在。
這個蕭家弟弟,很早之前便染上了好□□的毛病,與他那個父親簡直是狼狽一窩。
蕭将軍因後來又購買年紀小的姑娘,被發現了幾次,也及時制止之後,曲笙便與家中二叔寫信商議,将蕭将軍借調了過去。
原先那位古儀将軍,在壽林曲家軍中多次幹涉,并拿出是天子委派的身份,對軍中多項事宜橫加指責,上書皇帝要求整改。
那些都是小事,最不能讓曲家容忍的是,他開始大肆拉幫結夥,想要收買曲家的一些重職之人。
是人都有所欲,所求。
而曲家的人最擅長的便是以惡治惡。壽林雖是邊關,但卻也是富庶之地,這裏養着數十萬的曲家軍,消耗自然也大,金錢的流轉也随之成倍增加。
曲家放松了對古儀将軍的管控,步步相讓,導致他在軍中跋扈,在京中那點俸祿,到這裏看着白花花的銀錢,軍費,怎麽能不心動。
古儀将軍在待了幾年後,便安耐不住,收受了不少的賄賂。而這些給他金銀財帛的,正是曲家暗地裏安排的人。
但這些,還不足以把這位古儀将軍送回京中。
曲家軍有一條規定,嚴禁軍中軍士嫖丨妓,更不準軍士作奸犯科,一經發現輕責軍棍伺候,重則直接就地處決。
剛好,這位古儀将軍全都中了,不僅招妓到軍中,還強拉民女想要供他享樂。軍棍挨了,腿算是半廢,但卻留了一條性命,畢竟是天子派去的人。
軍中掌事的将軍,寫了古儀将軍所犯罪責,并且是先斬後奏。因古儀将軍斷了腿,不宜再在軍中待下去,便由曲家二叔,曲繼閑上奏後,護送回了京中。
皇帝得知後大怒,想要問責曲繼年,但曲繼年卻以治軍之責,維護那位行刑的将軍。但為了讓皇帝稍減怒意,便将那位将軍降了職,之後曲繼年便又推薦了蕭将軍前往。
皇帝原是想要換一個人安插進去,但都被曲繼年否定。皇帝無奈,只能下派蕭将軍前往,并給他升了職位。
海朝附屬國的戰事結束之後,曲家二叔的公子,曲鳴将部隊帶回壽林休整之後,回了京城複命。
但近年海潮附屬國再次有了一次內亂,曲家的将領帶着蕭将軍前往,并将功勞都放在了他的身上。
蕭将軍雖是受到了皇帝的封賞,但卻不能回京。古儀将軍的前車之鑒,蕭将軍更是不敢明知故犯。
雖有皇命在身,但他卻不敢得罪曲家半點。臨行之前,趙将軍便尋過他,讓他不可與曲家人作對,更不可在軍中行陰暗鬼祟之事,只需将曲家容他所看所聽據實呈報便可,因此這些年也相安無事。
蕭将軍遠在壽林軍營,府中的事情,知曉的不多。
蕭家公子,比稍曲笙大一些,原是身體有些個隐疾,但吃了多年的藥後,便也能行人事。
家中通房不少,但卻沒有娶正妻。父親早年在外的風評又不好,沒尋到門當戶對的姻緣,自然不敢納妾。
可自這位蕭公子因早年房事過度,對這些個通房乃至樓裏的都沒了興趣,偏就養成了随了他父親的那個變态心理,只好□□。
能在這京中居住的,非富即貴,即便貧寒也不會窮到哪裏去。早先他偷嘗了幾個滋味後,便越發的不可收拾,竟将一位富商養在外室的女人給偷了。
蕭公子也是仗着自己父親現下受皇帝器重,便沒把這位富商放在眼裏,誰知這富商在大內有人,在一次被人守株待兔後,堵在了宅院裏。
“冰纓為救她弟弟,獨自一人帶着銀錢前往贖人,但那家人卻不肯放過他們。關了門,便将她們一頓毒打。冰纓為了護着他那個弟弟,肋骨生生被打斷了四根。”
林夕昭說完嘆了口氣,想起蕭冰纓當時疼的連說話都不敢,此刻還是心疼不已。當時不僅是肋骨斷了,身上各處也都是傷痕。
以蕭冰纓的武藝,對付這些人當然不在話下,但蕭母告訴過她,這事絕不能傳出去,不然她父親的官途必會受到牽連,以後他弟弟想要尋一門好親事也難。
因此,蕭冰纓只挨打,不還手,想要平息那家富商的怨氣。事過之後蕭家公子也感激的為她鞍前馬後,人也老實了一陣子。
曲笙聽着林夕昭的敘述,忽然覺得蕭冰纓這個人有些太過于重情。蕭家的人各個都自私的很,但卻養出了與她們截然不同的人。也不知是不是在趙府待過,還是因為趙嘉虞存在的原因。
林夕昭看着曲笙深邃的眸光微動,知道她在思索,也沒有打攪她,直到曲笙将這事消化完後,林夕昭才緊了緊懷抱,道:“夜深了,你趕了這麽久的馬車,明兒多睡會,醒來我給你做馬蹄糕吃。”
曲笙聽到馬蹄糕,雖是不饞,但還是望着林夕昭,雙眸之中有了些期待。
林夕昭看着曲笙眼中閃爍的亮點,唇角微翹,再次在她的額間輕柔的吻了吻。
翌日一早,林夕昭醒來的時候,看着身旁的曲笙還在睡,自己整個人與她睡前完全颠倒。睡前是曲笙躺在她的懷裏,而睡醒時卻發現,自己躺在了曲笙的懷中。
熱乎乎的小暖爐,讓她有所眷戀。入冬之後,她還是第一次睡的這麽踏實,深沉。
林夕昭躺在榻上看着曲笙的睡顏,晨光打入房中,臉頰上柔軟的細絨,隐約可見。林夕昭忍不住伸出柔細的指尖,在曲笙的臉頰上輕輕的撫摸。
曲笙長大了,連身高都與她持平了,可她還是覺得曲笙在她這裏依舊是個招人疼愛的小孩子。
林夕昭在得到短暫的滿足後,起身下了榻。
曲笙也在聽到林夕昭關上房門的聲音,睜開了雙眼。她側目愣神的看着林夕昭昨夜躺着的位置,擡起手放在了自己的臉頰上。
曲笙躺在榻上空想了不知多久,林夕昭端着吃食從外面推門進來,不一會兒曲笙便下了榻,從內間主動走了出去。
林夕昭見她過來,臉上盈起溫柔的笑意道:“笙兒是不是聞到香味了?”
林夕昭端來的做好的馬蹄糕,原是想要等一會再去屋裏叫醒曲笙的,卻不想她自己出來了。
“姐姐。”
曲笙的聲音,聽上去不似剛剛醒來,林夕昭楞了一下,柔聲問道:“醒了怎麽不起床?”
曲笙聞言,怔楞了一瞬,很快便故意低下了頭,目光定在馬蹄糕上。
林夕昭見狀,無奈的笑着道:“馬蹄糕,只做了一小份,嘗嘗我的手藝有沒有退步。”自曲笙離開後,她便沒有再做過,雖是按照以往的做法,但到底手生了些。
曲笙聞言點點頭,坐下開始吃了起來。
林夕昭看着曲笙吃的津津有味,拿出了帕子為她把嘴角處的茶漬擦去。曲笙擡眼望着林夕昭與她咫尺的距離,眸光不自覺的下移,躲開了林夕昭與她的對視。
林夕昭察覺曲笙的躲閃,笑道:“怎麽還與我生疏了?”
“沒有。”曲笙聽到林夕昭說的話,忙擡頭否認。
她怎麽會與她生疏,她巴不得林夕昭再與她親近些,可到底是自己心思不純,怕讓林夕昭看出什麽來。
“跟你開完笑呢,怎麽這麽大反應。”林夕昭似乎察覺出了曲笙一絲慌亂。
曲笙聞言,低下了頭,目光瞥到馬蹄糕,便又拿着吃了起來。
林夕昭沒有多想,想着應該是這一年沒有見到,生疏也是正常。她為曲笙梳着發絲,在曲笙吃完之後,便拿來了衣裙給她穿上。
“義母一早便吩咐人做了你愛吃的菜,今日還有什麽安排嗎?”林夕昭幫着曲笙系着腰間的寬束帶,纖柔的細腰被她攬過時,身子也貼在了上面。
“沒。”曲笙壓着從胸腔湧出來的燥熱氣息,故作平常的回道。
她回來為的是林夕昭,安排是為林夕昭尋一個公道,但這些她還不能讓林夕昭知道。
林夕昭為曲笙系好腰間的束帶,看着曲笙呆愣愣的模樣,輕眨雙眸,問道:“是昨晚沒睡好嗎?”
曲笙聞言,側目去看林夕昭,搖了搖頭。
林夕昭看着曲笙今日反應,心下有了些許猜測,但多數都是覺得,這一年離開的原因讓二人生疏了。
兩人去了膳食廳,一家人已經在那裏等候着了。
林夕昭像以往一樣,給幾位長輩和兄長行禮後,便和曲笙一起落座。用過了早膳,曲霆和曲钰便拉着曲笙要去校場練一練劍。
自曲鳴回來之後,便手把手的教了曲笙的劍法,現下連曲钰都不是她的對手。林夕昭想要陪同過去,金雲斐卻喚住了她,道:“這幾個閑不住,校場那邊太冷了,她們動一動還暖和,你站在那裏只有挨凍的份,你不心疼自己,我可心疼着呢。”
金雲斐拉着林夕昭去為曲笙選布料去了,給她做兩件新的冬衣。
曲笙站在校場擂臺之上,對戰兩位兄長。曲笙劍的運用十分流暢,但曲笙卻不拘泥于劍法的固定套路,她在雙劍襲來之時,會引着對方的劍,去對付另一個人。
曲钰打了會便放棄了,直到曲鳴過來,告知他們林夕昭被金雲斐絆住了,幾個人才開始說起了京中的近況。
“那個永慎伯爵,雖然是坐牢,可我打聽到他是一點罪沒有受,除了不能出來住一個像樣的房子,該有的是一點沒有少。”曲钰擦着自己的劍,十分不滿的說道。
這些曲笙在信中已經知道了。
“還有,那個貴妃明明是在冷宮,卻懷了身孕,這皇帝是真離不開她。”曲钰再次不滿的诽道。
“還有多久出來?”曲笙微微蹙眉問道。
永慎伯爵出獄的時間一再變幻,具體是哪一日,也無人知曉。按照文書上所說是半個月後,但誰知道,當今的天子會不會提前将他放出去。
“笙妹妹想怎麽做?”曲鳴聽到曲笙問具體的時間,心下便開始盤算了。
曲笙聞言,擡眸看向自己的二哥哥,雙眸又深邃了幾分。
自然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