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不約而至
不約而至
第二天虞千景果然頭痛了,他被手機鬧鈴吵醒時,頭痛得炸裂。虞千景往裏翻了個身,手機在枕邊“嗡嗡”了兩聲。虞千景眯着眼睛拿過手機瞄了一眼,談心給他發了消息。
“我先回學校了,早上有課。”
“要是頭疼,就吃桌上的那瓶藥,一次兩粒。”
“下次別喝酒了。”
談心的消息明晃晃地亮在手機屏幕上,虞千景捂着頭坐了起來。他回想起昨晚發生的事情,腦子裏“轟”地一聲像是炸開了一朵煙花。
他好像和談心接吻了。
虞千景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兩人口舌交纏,氣息紊亂。想到這,虞千景不自覺地咽了一口口水,突然,他怔怔地望着自己的手,那只手依舊修長,漂亮,攤開掌心,虞千景覺得那裏灼熱得厲害。
像是抓住了某個灼熱跳動的東西。
虞千景愣住了,石化了兩三秒後,他倒回床上,把自己包裹在被子裏。
直到那天結束虞千景都沒回談心的消息,而相應地,談心也沒再發消息過來。
兩個人心照不宣地像是當那一夜沒發生過一樣。
校園牆和Theirs上仍是樂此不疲地刷着虞千景和談心的牽手照片,這種勢态持續了一段時間,在當事人不作回應後慢慢降了熱度,除了顏值粉依舊扛着CP大旗刷存在感,好多人都快忘了他們學校的兩大顏霸可能是一對的事情。
天氣漸漸轉涼,談心的三條消息在聊天界面待了兩個多月。每次虞千景拿出手機點開談心的微信頭像時,總不知道該對他說些什麽。
談心的Theirs上依舊放着虞千景的照片。校園裏的虞千景,穿着白襯衫的虞千景,攝影暗房裏紅色燈光下的虞千景。這組照片被談心置頂在個人主頁上,喜歡數早已破萬。
虞千景滑動着手機頁面,自從談心給虞千景拍完這組照片後,個人主頁上再沒更新過別的約拍照片。CP粉在虞千景的照片動态下瘋狂灌水留言,希望談心能再拍一次虞千景。
虞千景點進評論區詳情,談心沒有回複。
一點微雪落在手機屏幕上,雪漬化在玻璃上,蜿蜒地往下流。虞千景擡頭望了一眼天空,冬天的天總是黑得早,天上是快要沉入海底的那種藍。昏黃的路燈燈光映照出簌簌而落的雪花,校園的主幹道上有人紮了漂亮的夜燈氣球在賣。
虞千景想起來,聖誕節好像到了。
“虞千景!”有幾個女生嘻嘻哈哈地跑過來,是校園交響樂團的成員,“我想我們明天下午還來活動中心彩排一次。”
“好。”
幾個人沒想到虞千景答應得這麽爽快,高興得彎了彎眉眼,“辛苦你啦!反正我們是第二個上場,結束得也快!”
“拜托,姐姐,我們有三首曲子呢!尤其是拉二!小瞿說他手都要斷了。”
“哈哈哈,沒辦法呀。這次樂團演出全校的人都來看呢!不好好練,丢了臉,有張老師好批一頓的!”
虞千景蹙了眉尖,“全校都來看?”他記得這次表演只是院內演出。
“對呀,因為正趕上聖誕節了嘛,團委那邊說相當于出了節目給大家過聖誕了,就像之前的彙演一樣!”
虞千景點點頭。冷風吹過來的時候,雪花打在臉上,冰漬漬的,南方的雪就是這樣。虞千景把圍巾拉上了一點,遮住了半張臉,他揣在大衣口袋的手指有些冷。他想起了談心溫暖的眼睛。
也許日有所思夜有所夢,虞千景當天晚上就夢見了談心,夢裏的談心被虞千景脫光了衣服,整個人像散發着騰騰熱氣的可口白粽。虞千景醒過來後立刻沖向衛生間,他快被這個夢吓死了。
以至于彩排時虞千景看到出現在活動中心的談心,拉弦的手指變得無比僵硬,從不出錯的他破天荒地錯了七八個音。
“學長,正好佳琪還沒來,我們先休息一下吧。”樂團成員關切地建議道。
虞千景點點頭,他從臺上往下看過去,談心手抄兜裏正盯着臺上的虞千景。
他沒有帶相機。
活動中心的暖氣開得很足,虞千景脫了大衣外套,穿着一件高領黑毛衣。凜冬的飄雪巡視着冷窗,虞千景在臺上冷得近乎像一尊冰棺,他冷眼掃過臺下的人群,釘在談心的身上停留了幾秒鐘,而後收了視線,坐在座位上無意識地按着小提琴的琴弦。
第一次見談心時,他也是這樣按着小提琴的琴弦。虞千景發現喜歡一個人會不由自主地模仿着對方的行為,說話的方式。虞千景意識到這一點時收了手,他微微仰起頭,看到頭頂上的黑色燈架在搖晃。
“不好意思,我來晚了!”銀笛手三步作兩步地跨上了臺,她臉上紅撲撲的,想是一路跑過來的。
“沒事,今天下雪嘛,你休息下,反正也不差這一會兒。”
燈架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響。
“哎呀,我定了三個鬧鐘,一個都沒響!我睡得太死了,還差點忘了今天還要來彩排!我一路狂奔過來的!哎?虞千景,你在看什麽?”
虞千景面色凝重,“你別站在那裏。”
“啊?怎麽啦?我不是一直都是這個位置嗎?”銀笛手有些疑惑。
幾乎是一瞬間,只聽到“崩”地一聲,燈架立刻砸落了下來,銀笛手還來不及反應,自己早被推到了一邊。燈架摧枯拉朽地帶着另一端,整個燈架連同幕布堪堪砸在舞臺上,發出“轟隆”一聲巨響。
樂團的其他人被突如其來的意外吓得不輕,一個個愣愣地站在那裏盯着砸落的燈架,直到聽到銀笛手叫虞千景的名字才反應過來。
“虞千景還在裏面!”
“快來個人,幫個忙,我們的同學被砸了!”
樂團成員還在手忙腳亂地搬燈架時,一個黑色的影子沖上了舞臺,“虞千景!”談心大聲叫道。
虞千景推開銀笛手時什麽也沒多想,燈架“咣當啷”地就砸下來了,他不知道這東西原來砸下來這麽沉,這麽疼,幕布鋪過來的時候,虞千景還聽到了燈泡碎裂的聲音,像玻璃碎片。
他的頭暈沉沉的,迷迷糊糊之間似乎聽到了談心叫他的聲音。
談心?虞千景覺得身體一陣陣地開始發冷,他好像流血了。
虞千景以為自己會像電視劇裏那樣馬上昏得不省人事,但事實不是,他清晰地感到來自背上異常沉重的重量。
燈架被擡起來的時候,虞千景感到有個人掀開幕布鑽了進來,他手撐在地,躬起半個身子,眩暈感一陣陣加強。虞千景擡了胳膊要揉頭,肩膀被人握住了。
“別亂動。”
聽到久違的聲音,虞千景的心裏泛起一陣陣酸澀。
“把手給我,慢點出去。”
好在虞千景沒出什麽大事,小腿骨折,打了石膏,樂團演出是不能出席了。虞千景拿出手機,瞄了一眼時間,表演早就結束了。屏幕上積攢着來自不同人的消息,虞千景掃了一眼,點進交響樂團群,發了一句:“我沒事了,大家別擔心。”虞千景熄屏,聽到從門外傳來的急促的腳步聲,他剛擡頭就看到了出現在門口的談心。
虞千景裝作不在意地把頭慢慢轉了回去。
“赤豆元宵,還是燙的。”談心拎着袋子走過來,他的肩頭落了雪,泅濕了一大片,顏色深進去,又有新的雪點。
虞千景拉了拉自己的毛衣領子,盯着談心通紅的手指。
“外面很冷?”半晌,虞千景問出來一句。
“嗯,外面下雪了。”
“雪大不大?”
“不大,濕雪,出去一會兒就濕了。”
虞千景點點頭,他擡眼盯着談心,談心的鼻尖也凍得紅紅的,那張臉卻很白,跟虞千景不同,他的膚色要暖得多。
“發完瘋就玩失蹤,真有你的。”談心眉眼依舊帶笑,讓人感覺他心情很好。
“我不是……”
“不是什麽?”
虞千景搖搖頭,“我不願意強迫你去做你不喜歡的事情,那天我……”
虞千景說着愣住了,脖頸上覆上一片冰涼的觸感。談心的手是冰的,只有指尖還帶着一點溫暖,那是從赤豆元宵傳來的熱度。
“我有怪你嗎?”
虞千景望進談心的眸子裏,很奇怪,談心這次沒躲了,反而讓虞千景自己生出一點慌張。
“……”
“我想了很久,關于你提的那個要求,”談心湊近了說道,他身上的味道是清新的冷冽,“我想我們可以試試。”
虞千景艱難地開口:“那天我喝醉了,不能當真。”
“可是我已經當真了,學弟。”
虞千景心裏漏了一拍,談心的影子離他很近,兩人的唇即将碰觸之時,舒行的聲音咋咋呼呼地響起來。
“小景!虞千景!”舒行推開門,虞千景和談心早就分開了,談心揭開赤豆元宵的餐盒蓋,擡了眼看舒行。
舒行有些好奇地多看了幾眼談心,邊走邊說道:“我靠,你真要吓死我了!我一接到電話馬不停蹄地跑過來,外面雪大,我差點摔了一跤!”舒行拍了拍身上的雪漬,“你也不小心一點!哎呦我的天,我小時候看你在舞臺上就怕來這一出!腿傷着了?嚴不嚴重,疼不疼,醫生怎麽說?”
“能怎麽說?骨折。”虞千景冷冷道。
“骨折啊,你的手呢,傷着沒有?”舒行抓起虞千景的手,他白皙的皮膚在黑毛衣的映襯下顯得更加白了,虞千景驀地被舒行抓住手,極不自然地看了一眼談心。
“他的手沒問題,都是皮外傷。”談心端了赤豆元宵過來說道。
“你是誰啊?我問他我問你了嗎?是不是就是你搞的鬼啊?負荊請罪是吧?我告訴你可沒完呢,別仗着我家小景不愛說話就拿他是柿子捏……”
“舒行,”虞千景蹙了眉尖,“你好吵。”
談心在溫暖的餐盒上點了點,他似乎又想起來一些事情,舒行還是這麽聒噪,虞千景聽到他的聒噪聲總會皺眉,說一句“你好吵”。
談心笑出了聲。
“你笑什麽?”舒行不滿道,他上下打量了一下談心,“我怎麽感覺我在哪兒見過你……”
“舒行。”虞千景忙咳了幾聲。
“在哪裏?”談心又笑了,他的梨渦淺淺,像微風吹皺一池春水,“我是虞千景的男朋友,來這裏照顧他有什麽問題嗎?”
舒行頓時石化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