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61章
在鋒勵主場的比賽時間較晚,結束比賽後,收拾完東西已經是晚上九點多,大夥下榻酒店,沒有急着趕回騰躍。
這次,騰躍不負衆望再一次贏得了比賽,并且比分拉得很大,總共進了四個球,一枚角球和三次射門。
黃教練樂得合不攏嘴,在去酒店的大巴車裏拿着話筒不停地發表激勵人心的演講,又反複地稱贊羊咲和政語的配合打得極好,特訓效果極強,是這個賽季以來,兩個人包括整支球隊踢得最為行雲流水的一次。
一行人熱熱鬧鬧地下了車,回到酒店,羊咲腦袋裏還嗡嗡亂響,比賽第二十多分鐘破開僵局射入第一個球時,隊友們瘋了般沖上來,疊在一團慶祝,觀衆們的歡呼聲響徹天際,一合上眼睛似乎還能感受到賽場的震動。
羊咲很享受每一次足球比賽,比賽帶給他的震撼感動勝過任何運動。
“诶,羊咲,在幹啥呢?”黃教練推開他酒店房間的門,“何栎這小子又出去吃宵夜了?你門也不關就在這睡覺了啊?”
“教練。”羊咲揉了揉眼睛,坐起來,“沒睡,有點累躺一下,教練找我嗎。”
黃教練和藹地笑着,從手中的紅色塑料袋裏掏出一個巴掌大的蜜瓜,“就是給你們送點水果,這邊太幹燥了,剛剛去樓下小攤上買的,你倆一會兒分了吃。”
羊咲道了謝,黃教練笑眯眯地看着他,沒有離開,欲言又止的樣子,羊咲眨眨眼,教練擺了擺手,颠了颠袋子,拉家常的語氣:“哎沒事……正好比完賽了,就是作為教練嘛,關心一下你……小羊啊,你和小政關系不錯吧?”
羊咲認真想了想,以為教練看出他們踢球有什麽配合不當才這麽問,直言“一般”,又補充道:“比之前好些,剛開始的确有點合不來,現在球場磨合得挺好的,不過還得多配合才能更順利,有時候的确不太清楚他想怎麽踢。”
“诶呦我不是問這個,球場的事情嘛,那麽變數很大的……”黃教練撓了撓頭,嘆口氣,“我想說的是你倆私下的關系。”他兩根食指相對着點了點,“是不是太近啦?”
同性戀這種事情,黃教練不是不知道,見過的球員可多了去了,同性戀并非沒出現過,何況政語的性取向都是透明公開的。
但是政總第一次和他明确表達不希望小政在球隊戀愛誤事,道理嘛他也是懂的,隊內戀愛的确影響效率,萬一小情侶吵個架,年輕氣盛的,訓練還怎麽繼續?何況羊咲的身份……
“但是要練配合——”羊咲突然梗了一下,疑惑地問,“教練為什麽問我這個……?是影響到訓練了嗎?”
黃教練也是頭一回找球員談情感問題,還是做棒打鴛鴦的活兒,心虛地望了望天花板,“啊,那當然沒有,你們還是踢得很好的……哎呀只是小羊,你也應該清楚,有些話我也只和你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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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政語啊、何栎啊,這些個家境好上你一大截的,你不要太投入了,你我也不是剛認識,我當你教練是盡心盡責了,也是真想為你考慮……
“說白了我啊是怕傷害到你自己,人家喜歡你,但是他們家裏人會同意嗎,你仔細想想是不是這個道理?所以不要被那些有錢人家的小孩迷惑了。”
繞了好一大圈,羊咲聽明白了,好歹是獨自出來工作這麽多年,黃教練為什麽和他提這件事,必然不是黃教練自個兒沒事找事的,他一向不喜歡管球員閑事,也不是真的“為你考慮”。
應該是受政宗實的壓力才來找他。
叔叔誤會了他和政語的關系,并且在此誤會的基礎上,不同意他們談戀愛……不同意的原因,教練也點撥得很清晰了,政宗實認為他和政語家境相差太多。
說來也很可笑,政宗實先前就知道政語追他,當時政語也許是随便玩玩兒,當爹的固然沒放心上,再到後來政語莫名其妙說要認真起來,政宗實似乎就着急了。
他配不上政語。
雖然羊咲承認這是事實,他和政語——也就是和政宗實之間隔了巨大的鴻溝,但是親耳聽見教練這麽傳達,羊咲好像想明白了為何那日在雨裏,叔叔看他和政語的眼神這麽凜冽了,像在警告。
但是,政宗實素日對他一點兒也不苛待,沒有表現出一絲一毫的不喜……也許這是叔叔的相處之道,叔叔的确不讨厭他。
他和政語不配,也就是和政宗實一家不配,不含任何貶低。
客觀上來說,家庭條件就是很不般配的,和政語如此,和政宗實更加。
羊咲努力為政宗實尋找可能合理的解釋,他自以為的暧昧到底為何物,答案是一廂情願。
叔叔只是在禮貌溫柔地對待所有晚輩。
不可避免地,羊咲的心如灌了鐵般重。
黃教練點到為止,離開之後,羊咲安靜地把蜜瓜切成兩半,他和何栎一個房間,何栎走的時候說會回來比較晚,羊咲把蜜瓜放入冰箱,拍個照發微信告訴他有蜜瓜吃。
何栎很快回複他:你都吃了吧,我回去估計吃不下了~
對方也附了一張随手拍照片,桌上擺了滿滿當當的燒烤,羊咲看見正中間一大盆生蚝和龍蝦。
鋒勵主場在地理位置上屬于西北地帶,盡管不是在山河溝溝裏,但也是較深的內陸,他不知道這些看起來就很新鮮碩大的生蚝龍蝦光是從沿海冷鏈空運過來要花多少錢,加工後呈上桌又翻了多少倍。
羊咲經常發現何栎一頓飯能吃掉他一兩個月的工資。
讓羊咲心酸的是,何栎發這些照片給他甚至不是為了炫耀,他只是覺得平常,這是他的日常生活。
放在平日,羊咲挑挑眉笑一笑就算了,或者吐槽他“大半夜還吃這麽多”,但是今日被黃教練的話刺激到,看見何栎發來的圖,他更加具體地認識到,他和他們的不同,和政宗實的不同。
羊咲沒有回複,沉默地放下手機,一口一口把蜜瓜吃掉吞入肚,果肉糜爛,入口即化。
蜜瓜甜美多汁,流出來的汁水黏在他指縫裏,他沒有在意,手背蹭了蹭嘴角半透明的液體,吃完半個齁甜的蜜瓜,又從冰箱裏拿出剩餘的半個,囫囵吞棗地啃食掉,弄髒了衣領、袖口。
羊咲拿紙巾擦幹淨桌面,幹燥的紙巾泡滿了果液,空氣裏彌漫着蜜瓜的清甜,他吃得很飽,一個瓜入肚,填滿了整個胃。
聞着這股蜜的味道,膩得很,鑽入衛生間,衣服脫了,打開花灑,洗第二個澡。
花灑裏熱燙的水落下來,羊咲站在花灑下,仰起頭,就着水流把手和臉上的果漬洗幹淨,熱水浸着他的皮膚,羊咲淋了一會兒,霧氣騰騰的浴室蒸得他困意翻湧。
羊咲适時擰起花灑,用浴巾拭去了臉上的水和眼淚。
羊咲這一覺睡得很沉,夢像一個鈎子,死死嵌住他,不讓他離開。
在夢裏,身影模糊的男人帶着他去了游樂園,給他買了很多好吃的,羊咲一邊吃一邊興奮地在游樂設施前排隊,吃完第三根雪糕後,他環顧四周,周圍都是洋溢着幸福笑顏的陌生人,男人不知道去了哪裏,只記得他走之前對羊咲說,留在這裏。
留在夢的泡影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