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你爸啥時候來,我先回去了,你自個兒歇着吧。”
何栎陪政語打完幾局游戲,收起手機就要走,政語把手機一丢,丢在床上,擡腳攔下何栎,說:“等一下,你給羊咲打個電話。”
“我?”何栎指了指自己,“呵呵,我可不摻和你倆的事,送你到醫院仁至義盡了。”說完他就拉開政語的腿,“少爺您好生歇着。”
“……快滾。”政語又躺回床鋪,這碩大的醫院,恐怕找不着第二個僅僅臉部挫傷就住進VIP病房的人了。政語享受得心安理得,思考着一會兒羊咲來了他要怎麽裝可憐裝脆弱,好讓咩咩知道他疼得要死。
結果政語等了半個多鐘,兩個人還沒到,政語小憩了片刻,沒忍住還是給政宗實打電話,電話倒是接的很快:“在開車。”
“怎麽還在路上,不就十分鐘的路。”政語吐槽道。
“和羊咲吃了個午飯。”
政語愣了一下,且不說羊咲和他爸吃飯了,就算是他和羊咲單獨吃飯,他都覺得尴尬,得掏出手機做點什麽別的事分散注意力。畢竟羊咲幾乎不怎麽說話。
政宗實沒給他沉默太久,說:“一會兒羽京叔叔會過去醫院。”
“他來幹什麽——”
“羊咲說下午還有訓練,我下午得回公司,我們看完你就先走,你跟羽京叔叔回家。”
“我不用他接我。”
“那你自己和叔叔講。”政宗實切斷了電話,臉上帶着愠色,挂斷後就沒用再說話。
羊咲坐在一旁,整個通話過程他都聽見了,他似乎知道政宗實說的羽京叔叔是誰,他們有過幾面之緣。
方才和政宗實吃飯的時候,這個叔叔也給政宗實打電話了,聊的什麽,政宗實并沒避着羊咲,大概聊的是政語。兩個人都很關心政語,即便政宗實總說他是個混小子,不挨幾次打不長記性,羊咲也能聽出其中的慈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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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內播放着電臺,電臺主播的聲音被調的很小,溫和地從音響中傳出,羊咲聽了一陣,默默打開手機,翻開聯系人列表,點開“爸爸”——由于首字母的關系,聯系人最頂端便是了,他給羊從容發了幾條短信,密密麻麻的聊天框,幾乎都是羊咲發的內容,羊從容偶爾回應一二——那也是時隔好幾個小時才有的回應。
快到醫院時,政宗實突然告訴他:“叔叔給你在俱樂部申請了一間宿舍,生活物品都有。”
羊咲手指頓了頓,屏幕上正打着一行字:爸爸你吃藥了嗎?我晚上有康複訓練,要晚一dian
“是有什麽想說的?”政宗實的聲音很沉穩,轎車也開得很沉穩,羊咲卻還是不小心把沒打完的一句話發了出去。
“你不用管小語怎麽想的,他不知道這件事,你盡管住就是了。”政宗實擔心羊咲會想太多,徐徐解釋,“只是叔叔覺得他的提議有道理,你家确實不近,有時候訓練太晚來回折騰會很辛苦。”
“謝謝……”羊咲遲疑片刻,想了想還是恭敬不如從命,政宗實說了這麽些,他再拒絕未免不近人情,于是他笑了一下:“謝謝叔叔。”
“嗯。”政宗實眉開眼笑,笑容并不明顯,但整個人看起來放松許多,音調也微微擡高,“一會兒和小語不要打架了,有什麽問題說開就是。”
羊咲聽着總覺政宗實像哄小孩一樣,把他們當幼兒園的稚童看待似的,他小聲辯解:“不會打架了……”
“是嗎。”政宗實揚眉一笑,調侃他,“政語最近兩次進醫院,都是因為和羊同學打架,政語我會教訓的,但羊咲同學是不是要稍微反思一下呢?”
羊咲也自知自己遇事容易沖動,何況面對的還是政語他爹,再怎麽不情願也點了點頭:“知道了叔叔,下次會注意的。”
政宗實聽着人的語氣委屈又倔,腦袋總縮起來,恨不得用衣領全擋住似的。
他其實摸不太清羊咲的性格,剛開始的時候,覺着羊咲或許脾氣性子比較軟,換句話說,容易被他兒子這種人拿捏,但是這回羊咲直接把政語揍了,吃飯的時候也大大方方承認了是單方面揍了政語一頓。
政宗實對他确實刮目相待,說羊咲壞麽,可能心眼子還沒他兒子多,羊咲的小孩心性還沒褪去,就不得不出來跑外賣又是踢職業俱樂部,從頭到尾也沒見過他父母。
俱樂部簽約這麽多球員,哪個家長不是親自帶着孩子來的,歸根到底都是還在青春期的年輕人,許多事情還得家裏把關。
但住院期間,羊咲的父母像人間蒸發一樣。政宗實承認自己多多少少會憐惜這樣聽話懂事的孩子。
“不是說不讓你們鬧,該打的該罵的都無所謂,只是呢,你們這樣打打鬧鬧也解決不了問題。”政宗實總算又把話題繞了回來,他還惦念着如何幫他兒子問出事情的原委,又不想太責怪他,“如果還在生氣不想直接和小語溝通,可以先告訴叔叔。”
政宗實的車已經駛入醫院的地下車庫,環境瞬間變暗,政宗實說完之後,也沒有再催促羊咲給回應,而是把車停穩後,耐心等待幾分鐘,羊咲想着自己大概率會不樂意和政語講話,只好一五一十告訴政宗實:“政語……也許是誤會了我和他的關系,也讓其他隊友誤會了,會讓我很困擾,我覺得他……不太尊重我。”
羊咲說得委婉,政宗實剛想問清楚所謂的“誤會”和“關系”指的是什麽,但下一秒他便恍然大悟。
良久,政宗實保持着沉默,羊咲也不敢說話,畢竟地下車庫黑燈瞎火的,轎車也沒開前置燈,黑黢黢一片,羊咲有點兒緊張,不知道政宗實為什麽不說話。
其實政宗實自己也誤會了,并且心安理得地把羊咲當作兒子的小男友在對待。
事情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對于羊咲來說,的确是一種冒犯。
“叔叔知道了。”政宗實開口道,車門鎖咔噠一聲,“先下車吧,這件事叔叔會解決的。”
羊咲懵懵懂懂地道謝,麻溜下了車,走到政宗實旁邊時,愈發感覺到他給人的壓迫感,只不過這種壓迫感在一次次的相處中變質成了莫名的安全感,他沒有說清道明內心對政語的不滿,可政宗實還是理解到了。該說他知子莫若父呢?還是體察人事?羊咲不知道,羊咲只知道,政宗實答應他會解決這件事,話語格外穩重。
羊咲驀然想到上一次坐政宗實的車,坐在後座,那天下了雨,可他心情尤為愉悅,雨絲吹打在他臉上涼飕飕的,很舒服,但政宗實關上了他的窗,告訴他這樣吹冷風會感冒。
兩個人并肩走着,政宗實和他隔了一個拳頭的距離,他察覺到羊咲魂飛天外,便叫了他名字,羊咲回過神看着他,政宗實說:“叔叔剛剛想了一下,我得确認一件事,你是的确不喜歡政語,甚至是讨厭他,是嗎?”
羊咲雲裏霧裏,政宗實便說:“如果是沒有發展的可能性,事情會好辦很多,我會讓他不要再和你有私下的來往。”
政宗實說完,觀察了羊咲臉上的神态,羊咲微微皺着眉,眼睑低垂,睫毛倒是如黑鴉羽般漂亮,只不過也是焉焉的,無精打采。
政宗實略感意外,他以為羊咲會斬釘截鐵地說“是”,沒想到還猶豫起來了,他便換了個說法,告訴羊咲:“如果……你對政語沒那般讨厭,至少能做朋友,叔叔就不會把話說太重,自然也不會幹涉他對你做的事。”
政宗實又等待了片刻,兒子的住院房間近在眼前,“我們快到了。”
“叔叔。”羊咲趕忙剎住腳步,手伸出去險些要拉到政宗實的衣擺,剎那間又縮了回來,“話不用說很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