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42章
——上次為什麽又丢下我偷偷離開。
這句話裏的每個字單拎出來都很炸裂。
趙慕予整個人也快炸了。
別說是觀衆們了, 就連節目組的工作人員都不知道她上次去了江舟池的家。
而且,什麽叫“又”?
她什麽時候像上次一樣偷偷溜走過嗎?
趙慕予對這一段完全沒印象,現在也沒時間再去回憶往事。
一方面, 她必須得壓住逐漸失控的心跳,不斷升溫的臉頰, 以及混亂的思緒。另一方面, 她還得應付正對着她拍攝的鏡頭, 不能讓鏡頭外的人看出她的不對勁。
于是趙慕予悄悄掐了一把江舟池,試圖讓他清醒過來,卻不料他身上全是硬邦邦的肌肉,完全找不到可以下手的地方。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江舟池是穿着衣服睡覺的。
沒辦法, 趙慕予只能另尋出路。
她一邊在被子下用力推開江舟池,至少和他拉開一點距離, 一邊對着鏡頭蒼白地、幹巴巴地解釋了一下江舟池剛才的言行:“看樣子江老師還沒睡醒, 在做夢,說夢話。”
緊接着,她又提高了一點音量, 換了一種更簡單粗暴的叫醒方式,半威脅道:“江老師, 你要是再不醒一醒, 形象可就都沒了啊。”
話雖這麽說, 但趙慕予其實并沒有多少把握能成功,因為江舟池才不是那種在乎自己形象的人。
忐忑等待了幾秒,這話似乎發揮了那麽一點點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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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箍在她腰間的力量似乎稍稍有所松動。
趙慕予靈敏地察覺到了這點變化, 還抵在江舟池胸膛上的雙手立馬加重了幾分力度,用力一推, 終于成功退出了他的懷抱。
她連忙撐起自己的身子,重新站在地上後,下意識地遠離床邊,用整理頭發的假動作來掩飾自己的真實情緒。
而被她一把推開的江舟池也緩緩睜開了眼,但漆黑眸底還缭繞着一層薄薄的霧氣,仿佛還陷在剛才的夢裏,沒有醒過來。
趙慕予看得動作一頓。
別說是歲月善待美人了,就連睡神也善待。
按理說,每個人剛睡醒的時候應該都是一天當中最醜的一刻。
可江舟池呢,哪怕黑發淩亂散在額前,眼睛也還沒有恢複清明,卻也一點兒不顯狼狽,反而柔和燈光落在他的眼角眉梢,為他平添了幾分清醒時沒有的脆弱感。
眼見着自己又有了看入迷的趨勢,趙慕予趕緊清醒過來。
她想起了正事,和江舟池介紹了自己的新身份:“江老師,醒了吧?今天我是你的一日助理,有什麽需要你就和我說。”
江舟池的一只手臂還橫在枕頭上,懷裏卻空空蕩蕩,沒有了剛才的那一抹柔香。
也提醒着他,這不是夢。
當空氣裏再次響起趙慕予的聲音,江舟池斂起了心緒,微微擡高視線,盯着她看了幾秒,好像是在思考她這話的意思,而後什麽也沒說,只朝她伸出了右手。
“……嗯?”
什麽意思?
趙慕予沒看懂。
江舟池開了口,但嗓音還沒有恢複以往的清冷,仍泛着一絲啞,說:“拉我起來。”
趙慕予:“…………”
給她沒事找事是不是已經刻進他的DNA裏了?
還沒睡醒就開始使喚她了。
而且,裝什麽柔弱啊!
趙慕予微笑着,來壓抑自己想罵人的沖動,重新走到床邊,兩只手抓着江舟池的手腕,費了一番力,才把他從床上拉了起來。
但也只是起來了。
江舟池依舊坐在床上,沒有要下床的意思。
趙慕予倒是知道他每次起床以後的開機時間都特別長,所以也沒催他什麽,打算給他放點什麽音樂醒醒腦。
可這時江舟池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忽然轉過頭,又看了她一眼。
四目相對的瞬間,趙慕予腦內的警鈴馬上拉響了警報。
雖然江舟池一句話沒說,但她看出來了,知道他肯定又想問剛才那個她沒有回答的關于上次為什麽偷偷離開的問題。
于是她趕緊清了清嗓子,搶先說道:“你先起來洗漱,有什麽等會兒再說,我去外面等你。”
說完,她沒再管江舟池,轉身走出了卧室,把另一個攝影大哥留給了他。
房門關上。
江舟池也收回了視線,背對着床頭燈,整張臉浸在半明半暗的光線裏,唇角弧度隐現。
來到客廳後,趙慕予處于高度緊張狀态的身心稍微放松了一點。
本來她想坐着休息一會兒,但又想起來剛才章宇和她說過,江舟池每天早上會喝一杯咖啡,于是趁着這個空檔,去樓下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咖啡店買了一杯冰美式,給同樣早起的工作人員也帶了一份,順便打印了下午采訪的提綱,做到了真正的高效工作。
等她匆匆趕回酒店房間的時候,又和兩手提着早餐的章宇在門口撞上了。
所謂狹路相逢。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趙慕予覺得章宇好像瞪了她一眼,但他說話的語氣又客客氣氣,也沒有和她搶着進去,單手為她指引道:“趙老師,你先請進。”
趙慕予倒是不意外,一邊往裏走,一邊在心底感嘆了一下攝影機的力量。
江舟池已經洗漱好了,正在戴麥,聞聲,停下動作,朝她走了過來,接過了她手裏裝着滿滿咖啡的幾個打包盒。
章宇晚一步進來,見狀,美滋滋地做好了自己手裏的東西也被他老板接過去的準備,結果他老板連看都沒看他一眼。
章宇:“……”
趙慕予手裏一松,也沒和江舟池客氣什麽,一邊拿出行程表看了看,一邊使喚道:“你把咖啡給大家分一下吧。”
五點四十五梳化。
這會兒已經快五點了。
趙慕予見時間不早了,連忙又重新拎起章宇放在桌上的各種品類的早餐,問江舟池:“我們現在得出門了,這些早餐你在車上吃可以吧?”
江舟池卻說:“是你的早餐。”
趙慕予:“……?”
難怪剛才章宇又一臉怨念地看着她,原來是因為特意跑下樓給她買早餐了。
這叫什麽?
換乘助理嗎?
一時間,趙慕予的心情有些複雜,心想拒絕來拒絕去白浪費時間,也就沒再費那工夫,接受了江舟池的這份好意,選了一個最方便的面包,便和江舟池下了樓。
等到坐上去片場的車,忙忙碌碌的一個早晨終于得了一點空閑。
不過趙慕予只是身體閑了下來,大腦依然高速運轉着。
她沒忘記剛才和江舟池說的那句“有什麽事等洗漱完再說”,生怕空氣一安靜,他就又舊事重提,趕緊随便找了一個話題和他瞎聊天,好奇道:“你平時都這麽早去拍戲嗎?”
“不一定。”
江舟池有一下沒一下地晃動着咖啡杯裏的冰塊。
見趙慕予一直刻意逃避兌現剛才的承諾,他也沒追究什麽,回答她的問題:“這部戲第一次起這麽早。”
說完,他似是想起什麽,轉過臉,看着她,漆黑眼眸裏蘊着些許耐人尋味的光,淡聲道:“被助理威脅起床也是第一次。”
趙慕予:“……”
——江老師,你要是再不醒一醒,形象可就都沒了啊。
他說的威脅大概指的是她剛才說的這句話。
不過,突然提這件事幹什麽,是想映射她的助理工作有做得不到位的地方嗎?
趙慕予無法準确翻譯出江舟池的弦外之音,也懶得琢磨了,幹脆自己先提出來,虛心道:“這是我第一次當助理。如果我有什麽做得不好的地方,你盡管提出來,我會酌情考慮要不要改一下。”
特別敷衍的認錯态度。
特別趙慕予。
江舟池垂下了眼睫,看着咖啡杯壁上冷凝的水珠,習慣了她的知錯不改,也沒有要給她提意見的打算,而是問:“為什麽要當我的助理。”
和意料中不同的一個回答,趙慕予反應了幾秒,才随便胡說道:“當然是因為好玩啊。”
聞言,江舟池如同聽了一個什麽笑話,眉梢輕揚,反問她:“确定好玩嗎。”
趙慕予t:“……”
本來是不确定的。
但現在被江舟池這樣一反問,她可以确定肯定不會好玩了,因為他肯定會故意給她制造很多麻煩,讓她好好見識一下助理的工作到底有多“好玩”。
盡管如此,趙慕予依然沒有說出之前和章宇說過的答案,又重新換了一個理由,改口道:“好吧。其實是因為你拍戲太忙了,我呢,又閑得慌,所以來給你打工了。”
說完,她沒再給江舟池說話的機會,從包裏拿出采訪資料,塞進他的懷裏:“這是下午媒體采訪的問題提綱,你先看看,我吃會兒面包。”
不輕不重的一道力度隔着幾張薄薄的打印紙,落在他的小腹上。
江舟池依舊垂着眼,遮住了眼底的暗潮湧動。
問題提綱只不過是為了堵住他的嘴巴,但他沒有拆穿趙慕予什麽,很配合她的工作,捏着紙張一角,在她吃面包的時候,認真看起了資料,沒有再說話。
大約二十分鐘,他們抵達了片場。
電影的拍攝不像電視劇拍攝,不需要提前放出一些路透來為作品增加熱度,所以保密工作一向都做得比較好,現場不會有大量的粉絲聚集蹲點。
但有大量的工作人員聚集在片場的入口處。
一看見江舟池從車上下來,場務大哥便組織大家道:“來!讓我們好好謝謝江老師的款待!三——二——一——”
伴随着場務大哥的這聲口號落下,現場工作人員整齊劃一,大聲道:“謝!謝!江!老!師!”
江舟池停下腳步,看着一反常态的工作人員們,眉峰一揚。
趙慕予從另一道車門下來。
腳剛一落地,她就被這大陣仗吓得猛地擡起頭,很難得見到這麽早上班還這麽有活力的打工人,整個人清醒了不少,走到江舟池的身邊,感嘆道:“看來你有一個很好的工作氛圍啊。”
江舟池卻難得沒有回應趙慕予的話,正望向不遠處。
只見空地上停了三輛餐車,在秋日的清晨冒着騰騰熱氣,分別供應不同的飲品、早餐和甜品。
而餐車上和易拉寶上的照片并沒有用精美的作品圖或雜志照之類的,更像是出自某個人手機裏的偷拍照,像素低,風格不一,但有趣。
很容易讓人猜到偷拍的人是誰。
江舟池眸光一閃,低頭看了一眼趙慕予。
趙慕予察覺到了江舟池的視線,挺直腰板,背着手,有種深藏功與名的架勢,回道:“這都是我應該做的,不用謝我。”
雖然她今天的身份是江舟池的助理,但畢竟還在拍節目,別人依舊會把她當成是江舟池的……女朋友。而女朋友來到男朋友的工作場合,一些基本的職場禮儀還是要做到位的。
所以,她給江舟池送了餐車應援,請全劇組的工作人員吃早餐。
聽了趙慕予的話,江舟池輕輕勾起一個笑,提醒她:“你偷拍的那些照片侵權了。”
趙慕予:“…………”
真是太解風情了。
趙慕予表情一凝,手揣進兜裏,捏了捏随身攜帶的捏捏樂,緩和了一下情緒後,擡頭對江舟池微微一笑,把他上次的話原封不動地還了回去:“我比較想聽見你說謝謝。”
江舟池:“謝謝。”
趙慕予:“……?”
她沒想到江舟池居然說得這麽幹脆,一時間差點沒反應過來。
愣了好幾秒,她才移開眼,回了一句:“不用謝。”
江舟池看着她又變得不自在的表情,幽深眼底情緒浮動。
從今天一睜眼,她好像就在給他制造不同的驚喜。
這是她獨特的別扭的表達謝意的方式。
以前江舟池對此很熟悉,但如今已經有些陌生了。
好在一切都在慢慢變回以前的樣子。
江舟池眉眼輕斂,見趙慕予還單獨拎着一份禮物,問道:“這是給導演的嗎。”
聞言,趙慕予回過神,順着江舟池的視線往下一看,看見了自己手裏提着的茶,點了點頭。
今天來到片場,最應該拜訪的人應該是導演。
但她一想到要和導演介紹自己是江舟池的“女朋友”,還要說一些麻煩他多多照顧江舟池的客套話,她就尴尬得忍不住想要逃離現場,實在是跨不過自己心裏這道坎。
于是趙慕予果斷把這個任務派給了江舟池,拜托他:“不如你待會兒幫我轉交給導演吧?”
在熟人面前威風凜凜的老虎,一旦到了外面,就抹去了額頭上的“王”字,變成了認生的小貓。
遺憾的是,江舟池沒起恻隐之心,但起了玩心,一本正經道:“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趙慕予:“……”
該有原則的時候沒有原則!
不該有原則的這麽有原則幹什麽!
趙慕予沒有放棄請江舟池幫忙的想法,打算繼續游說。
可這時江舟池已經提步朝片場裏面走去,看樣子應該是帶她去見導演了。
見狀,趙慕予趕緊追了上去,腦子裏也趕緊複習了一下之前在網上查的關于導演的資料。
哪怕她平時不怎麽愛看電影,更不關注娛樂圈的事,也聽說過這位大名鼎鼎的唐向賢導演。香港人,如今定居北京,九十年代就開始拍電影了,捧出了無數個影帝影後,也得到了無數的獎項。
當然了,這些都是一些無關緊要的信息。
為了更好地了解唐向賢導演,她特意去網上做了一番功課,卻意外發現,原來他和江舟池不僅合作過了很多次,而且江舟池的第一部 電影就是他的作品。
那一年,江舟池得到了自己的第一座最佳男主角,而唐向賢導演也捧回了自己最想得到的一座獎杯,稱得上是互相成就——
趙慕予剛複習到這一部分,就一頭撞上了江舟池的後背。
她吃痛地揉了揉鼻子。
還沒等她控訴江舟池幹嘛一聲招呼不打就停下來,就聽他好整以暇地問道:“這是對我不幫你的惡意報複嗎。”
趙慕予:“……”
還真會惡人先告狀!
趙慕予擡頭瞪江舟池,卻瞥見了坐在監視器後的唐向賢導演,趕緊躲在江舟池的身後,扯了扯他的衣袖,示意他先處理正事。
這一回,江舟池滿足了趙慕予的要求。
他轉過身,沒有一點兒鋪墊,嗓音散淡,直接道:“唐導,回頭看看。”
趙慕予:“……”
看得出來他和導演關系很好了。
唐向賢正在看監視器,聽見江舟池的聲音後,摘下了耳機,回頭看了一眼。
一見到趙慕予,他眼睛一亮,明明今年已經六十三歲了,但本人看起來頂多五十歲,有種老頑童的可愛童趣。
趙慕予連忙上前一步,打算自我介紹一下。
誰知在她開口前,唐向賢導演便站了起來,主動和她打起了招呼,語氣很和善:“哎喲,這不是趙老師嗎,來探阿舟的班啊?我昨天還在看你倆的節目呢。這麽多年了,終于見到你本人了。”
趙慕予一直聽說大導演或多或少都有點怪癖,所以一路上都在擔心唐向賢導演會不會不太好相處,卻沒想到他這麽平易近人,懸着的心落回去了一點。
不過,看節目什麽的,應該就是客套話了吧?
而且,節目不是才剛播兩期嗎,怎麽就“這麽多年了”呢?
趙慕予心裏冒出一連串的疑問,可最後說出口的只有一句平平無奇但禮貌的:“謝謝唐導。”
關于今天要來錄節目的事,節目組也提前和劇組溝通過了。
所以唐向賢看見周圍那麽多臺攝影機也不意外,反而還邀請趙慕予:“正好今天阿舟拍的這場戲群演多,你要不要來客串一下?”
趙慕予:“?”
這麽突然的嗎?
趙慕予下意識看了一眼鏡頭外的節目工作人員,懷疑他們是不是擔心江舟池今天大半天都在拍戲,和她互動太少,素材不夠,所以又請了劇組的人來幫忙。
誰知施沛好像提前猜到了她會有這種懷疑,在她看過來的瞬間,立馬舉起寫字板,撇清關系:【唐導個人行為,和節目無關。】
趙慕予:“……”
這下她有些為難。
如果是節目組的意思,她可能會選擇硬着頭皮上。
但如果是導演個人的想法,她還是想拒絕看看,但又不知道如果拒絕了導演的這番好意,會不會對江舟池造成什麽影響,于是看了江舟池一眼。
江舟池神色松懶,接收到了趙慕予眼神裏的求助信號,卻沒有直接幫她,而是教她:“不想拍可以拒絕,唐導不會惱羞成怒。”
趙慕予:“……???”
她沒想到江舟池不幫她也就算了,居然直接把她的心理活動說了出來。
趙慕予瞬間有種被他從背後捅了一刀的背叛感。
但現在不是和他t算賬的時候。
趙慕予強裝鎮定,臉上帶笑,看了看唐向賢,不料對方不但沒有因為江舟池的話感到不高興,她甚至在他的臉上看見了丁曉曉最常露出的八卦表情。
在她和江舟池說話期間,他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還在聽了江舟池的話後,用眼神鼓勵她大膽說,似乎已經做好了被她拒絕的準備。
這讓趙慕予的心理壓力稍微小了一點。
她組織了一下語言,回答了唐向賢的邀請:“謝謝您的邀請,不過我不會演戲,就還是別給您的電影抹黑了 。”
唐向賢一聽,倒也沒勉強趙慕予,笑聲爽朗道:“沒事,反正家裏有一個會演戲的就夠了。”
趙慕予:“?”
這話她又不知道該怎麽接了,只能笑。
幸好這時章宇在旁邊适時提醒道:“舟哥,時間差不多了,該去梳化了。”
雖然今天趙慕予是助理,但章宇也沒有因此偷懶而忘記自己的職責,必要時候及時站出來,好讓他老板好好比較看看,到底誰才是稱職的助理。
一聽章宇的話,唐向賢也沒留再江舟池什麽,反而催道:“好了,阿舟,你先去梳化吧,我和趙老師再單獨聊兩句。”
趙慕予:“?”
導演能和她聊什麽?
正當趙慕予還在猶豫着要不要先問問看是有什麽事的時候,頭頂便落下一道清淡嗓音,回導演說:“一個人去不了。”
話音一落,趙慕予和唐向賢紛紛看向江舟池。
可江舟池只回應了其中一道,低頭看趙慕予,用極其散漫的語氣,直白道:“我離不開她。”
趙慕予:“……”
唐向賢:“……”
看樣子接下來可以給他加一場不要臉的戲了。
唐向賢知道江舟池是在擔心什麽,打消他的顧慮:“哎呀,放心啦,我不會吃人的,待會兒趙老師肯定會完好無損地回到你的身邊。”
趙慕予聽唐向賢這樣說,沒有再猶豫什麽了,對江舟池說:“沒事,你去忙吧,我和唐導聊完了就來找你。”
聞言,江舟池盯着她看了一會兒,确認她沒有勉強自己,便沒再說什麽,只提醒了她一句:“三號車,別上錯了。”
“……知道啦。”當她是小孩兒嗎。
等江舟池離開後,唐向賢沒急着說話,而是示意工作人員把設備先關了。
工作人員也乖乖照做,因為總導演吩咐過,一切以劇組為主。
趙慕予見狀,莫名想起了上次秦山找她的事。
有了那一次的經歷,她對這種單獨聊天不說是有了心理陰影,但整個人的狀态肯定是緊繃的,做好了又要被含沙射影的準備。
誰知道實際情況和她的設想差了十萬八千裏。
因為唐向賢單獨留她下來,并不是為了幫江舟池出氣什麽的,而是聽說她以前修了俄語,讀的也是語言大學,所以請她推薦了幾個俄語老師,說是電影拍攝需要。
提心吊膽的趙慕予:“……”
她松了一口氣,拿出手機,把以前的老師推給了唐向賢,但不免又心生疑惑,心想這種事也用不着避開江舟池,還關攝像機吧。
這時,唐向賢似乎看出了趙慕予的疑惑,主動提起:“其實我單獨找你,是想好好謝謝你。”
“啊?”趙慕予一頭霧水。
她确定自己今天和唐向賢導演是第一次見面,不知道對方的感謝從何而來:“謝我什麽?”
唐向賢:“如果不是因為你,阿舟當初也不會進娛樂圈了,也就不會來拍我的電影了。你說我是不是應該謝謝你。”
一聽這話,趙慕予一陣意外,沒想到唐向賢竟然知道江舟池和她早就認識的事,好奇道:“江舟池和你提過我嗎?”
“那倒沒有。”唐向賢否認了,臉上還露出了一點遺憾的表情,和趙慕予告狀,“我倒是一直和他打聽你呢,可阿舟這小子一個字也不願意和我多說,都是我一點一點猜出來的。”
想起當年的事,唐向賢一時也有些感慨萬千。
當年他就是因為看上了江舟池身上的那股天生不愛人的冷漠和野性,才力排衆議,一意孤行,啓用了一個剛出道的新人演員來出演他的電影男主角。
後來,事實證明,他沒有看錯人,江舟池完美诠釋出了他想要的感覺。
唯有一點和他預期不同——江舟池并非天生不愛人。
平時在片場,每當那一道專屬于某人的手機鈴聲響起,江舟池就會像是變了個人一樣,哪怕看起來依舊冷冷淡淡,但骨子裏的那股厭世感再也不見蹤影。
可過了幾年,當他第二次和江舟池合作,他再也沒有聽見過那道鈴聲響起,江舟池在片場也不再手機不離手,而是經常盯着一張照片看一下午。
直到這一次。
他重新在江舟池的身上看見了第一次合作時的狀态。
所以,前段時間江舟池突然和他說要上一檔戀愛綜藝的時候,他想也沒想,直接同意了。
因為他知道,江舟池是要去追照片裏的姑娘了。
而他也終于在十年後見到了本人,忍不住向趙慕予求證自己這麽多年來的猜測是否正确:“我應該沒有猜錯吧?”
“嗯……”
趙慕予有點為難,不忍心打擊導演的信心,措辭盡量委婉:“我和江舟池确實從小認識,但他進娛樂圈應該不是為了我。”
唐向賢:“?”
怎麽可能呢!
唐向賢不相信自己的判斷居然出了錯,正想羅列出更多的證據向趙慕予證明,卻被突然跑過來的副導演打斷了思路:“唐導,現場的景出了一點問題,你過去看看?”
這話給了趙慕予順理成章離開的機會。
她趕緊說了一句:“那您去忙吧,我就不打擾您了。”
唐向賢一聽,只得暫時放下沒說完的話,跟着副導演去看現場了。
趙慕予也去找江舟池了。
電影拍攝場地的流動性比較大,所以通常沒有固定的化妝間,梳化工作一般都是在房車裏完成。
趙慕予很快就找到了剛才江舟池說的三號房車,卻沒急着上去,而是站在車前,盯着擋風玻璃上貼着的“江舟池專用”幾個字看了好一會兒。
一直以來,她都刻意屏蔽和江舟池有關的消息,所以對他的成功并沒有多少實感。
直到現在,她才真切地意識到,他真的靠自己,一步一步走到了最頂峰。
他再也不是以前那個要麽坐在片場,要麽坐在劇組搭建的冬冷夏熱的帳篷裏等戲的江舟池了,已經有了專屬于自己的房車。
趙慕予既開心,又有些難過。
不過她沒有在這樣矛盾的情緒裏沉溺太久,及時想起了攝像機的存在,整理好心情,上了車。
章宇正坐在一旁打盹。
一察覺到有人上來,他立馬清醒過來,嚴陣以待。
江舟池則是坐在鏡子前,聽見腳步聲後,朝趙慕予望了過去。
雖然趙慕予确定自己已經調整好了狀态,但還是很怕又被江舟池那雙眼睛看出什麽不對勁,果斷先聲奪人道:“別問我唐導和我說了什麽。秘密。”
聞言,江舟池扯唇一笑,真的一個字也沒問。
趙慕予松了口氣,原本打算随便找個座坐下,卻被江舟池臉上的妝吸引了注意力。
和光是出妝都要兩三個小時的古裝戲不同,《烈焰》是一部現代現實題材的電影。大多時候,江舟池都是素顏出鏡,但因為今天的戲份是和打鬥有關,所以需要化一點受傷的特效妝。
而給江舟池化妝的是一名男化妝師,名叫辰安。
一時間,趙慕予有種在收看電影幕後大揭秘的感覺。
她感到十分新奇,走了過去,在一旁目不轉睛地、各種角度地盯着看,看得江舟池開口問她:“要試試嗎。”
一聽這話,辰安停下了手上的動作,也看着趙慕予,等着她的回答。
趙慕予倒是想試一試,可技術不支持:“我不會。”
辰安倒是爽快:“沒事,你要是想試的話,我可以教你,不難,就像畫畫一樣。”
這話成功動搖了本就不太堅定的趙慕予。
最後,她決定試一試。
好在她有點天賦,再加上剛才在旁邊看了那麽久,在辰安的指導和幫助下,很快就上了手,越畫越投入,連唇角都不自覺地輕彎着。
江舟池感受到了她沒說出口的快樂,臉上笑色很淡,問她:“好玩嗎。”
趙慕予毫不猶豫:“好玩。”
她想起了以前在江舟池臉上塗鴉的時光。
可是,以前的她從來沒在意過彼此之間的距離。
而現在,在回答完江舟池的問題後,趙慕予原本集中在他臉上t的視線忽然轉移到了他的眼睛上。
目光交彙的瞬間,那道被她忽略的呼吸逐漸變得清晰,若有似乎地拂過她的唇畔,如同一個輕柔的吻。
趙慕予的心頓時錯跳了一拍。
她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現在和江舟池的距離有多近,趕緊直起身子,把工具全部還給辰安,禮貌道:“我玩夠了,不耽誤你工作了,謝謝。”
說完,她僵着背,徑直走到角落的位置坐下。
辰安:“?”
他一臉茫然,看了一眼江舟池,不知道趙慕予怎麽好好的,怎麽突然就不畫了。
江舟池卻什麽也沒說,只挑眉示意辰安繼續。
辰安見狀,懵逼地重新拿起工具,接上趙慕予未完成的工作。
快收尾的時候,他又想起了一件事,提議道:“對了,江老師,今天這場戲你身上需要幾個唇印,不如就用趙老師的吧?”
聞言,江舟池從鏡子裏看了一眼還在發呆的姑娘,淡聲道:“趙老師應該不會同意。”
每個字都聽得清清楚楚的趙慕予:“……”
這話說得她好像特別難搞,還很不配合工作似的。
趙慕予回過神,沒有理會江舟池的挑撥離間,為自己正名,請教辰安:“怎麽用我的唇印?”
“簡單。”辰安把工具一放,教趙慕予,“直接親一下江老師就行了。”
趙慕予:“…………嗯?”
這叫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