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
007、
談淵喬原本以為,一個晚上兩座城市經歷了那麽多,他會如往常那般難以入眠。事實是,一躺上藍岱的床,被溫暖的被窩所包裹,他幾乎瞬間遁入了夢鄉。
他從未如此全身心的放松過,在外面要全方位注意形象,在家裏又要顧慮媽媽和鄭郅,但在藍岱這裏,好像一切的困擾都不複存在,他可以放下層層築壘的心防,做回最純粹的自己。
不是出名的童星,不是漂亮的商品,就只是他談淵喬自己。
醒來時日頭已高,估摸着是藍岱看他疲累,幫他關了五點半的鬧鐘,讓他能多睡會兒。不過明天就要校考,他可不能偷懶,趕緊起床披上藍岱的外套就想下樓。
藍家家境很不錯,住的是一梯一戶的頂樓,有上下兩層。上面這層除去兩間卧室之外還有間健身房,面積頗大,還裝了一整面牆的鏡子,足夠練舞。
下面那層則是廚房、客餐廳等動區,談淵喬隐約聽見底下有人的說話聲,正欲從樓梯下去,就聽得藍岱隐含怒氣的聲音傳入耳中。
“先不說他只穿那麽點衣服從帝都大老遠跑回來,就說他明天要考試了,談阿姨您還讓他跑來跑去到處工作,真就差這幾天時間嗎?”
“……”
“公司,公司要求那麽做您不會想辦法幫着他點?他是您兒子您不知道護短嗎?”
“……”
“考試不要緊???談阿姨您有沒有考慮過他受的關注度,萬一沒考上,他會被記者寫成什麽樣?!”
“……”
“談阿姨,無論是公司還是您,起碼都得以長遠發展的眼光看問題吧?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總不能指望壓榨他這幾個月賺的錢,去過活一輩子吧!”
“……”
“什麽叫他滿十八歲就會抛下您?!您扪心自問,如果自己不心虛,為什麽會擔這種心?”
“……”
“靠!我不跟你說了,反正他這幾個月必須待在我家!你拿合同、拿未成年來威脅我們也沒用,我媽有他的部分監護權,有本事你上法院告去!”
談淵喬默然站在樓梯上,直至藍岱挂斷電話,一擡頭發現他,才尴尬地佯咳一聲。
“寶寶。”藍岱慌裏慌張把手機藏進兜裏,生硬地岔開話題:“餓嗎?廚房裏有溫着的包子和粥。”
談淵喬卻不願就此放過他,但對于他和談霞的吵架內容無甚興趣,只是好奇問道:“部分監護權?”
這是個什麽說法?
“咳。”藍岱摸摸鼻子:“你不記得啦?”
談淵喬還真不記得了,就記得藍家一家人對他都挺好的,幾乎把他當自家人看待。
“就是拍《王朝》的時候啊。”藍岱提醒道:“你不是有一次拍騎馬的戲,從馬背上摔下來,摔折了胳膊?”
一說摔折胳膊,談淵喬就情不自禁抖了抖。這件事他印象極其深刻,并導致他現在看到馬還是會害怕。
……所以呢,跟監護權有什麽關系?
“呃……”藍岱摸摸鼻子,對于背後說人壞話有些難以啓齒:“那段時間你媽不是一直醉醺醺的麽,根本沒法管你,你摔下來之後我媽把你送到醫院,但醫院只給你簡單固定了一下,說要有監護人同意才能給你做後續處理。我媽整整打了一天電話都沒找着你媽,後來好不容易才輾轉着在酒吧裏抓到人,我媽實在氣不過,就說要你的部分監護權,好歹你生病受傷了還能讓你接受治療。”
談淵喬冷哼一聲,《王朝》拍攝期間,正是談霞酗酒成性的時候,醉起來連人都認不清,更別提履行監護義務。
“這樣你也算半個我家的人了。”藍岱把前因後果說完,又道:“話說,這事你居然不記得嗎?你一直叫我哥,我還以為你都知道呢!”
咦?談淵喬陷入回憶:“我就記得你跟我說,以後我就是你弟弟了,然後讓我叫你哥。”
藍岱恍然:“那應該是要完監護權之後,我媽跟我說,你以後就是我弟弟了,我才那麽跟你說的。”
原來中間居然還有那麽多曲折的過程,談淵喬恍然點頭,在他的記憶中,就是摔折胳膊去住了兩天醫院,回到劇組之後,藍岱就讓他喊自己哥哥。
這個哥哥盡職盡責,比他媽還要疼他,甚至成了他情緒崩潰時無限包容他的港灣,讓他不至于抱着條細窄的浮木,孤獨漂流在海上。
“先把早餐吃了,然後咱去練舞吧。”藍岱搭着談淵喬的肩往廚房方向推:“練到傍晚就回來,晚上好好休息,明天一起去參加考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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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7日,魔都電影學院校考當天。
魔影帝影堪稱國內的至高雙影,幾乎所有想從事相關行業、想在娛樂圈大展拳腳的學生,都會選擇報考這兩所學校。而這其中,又有不少已小有名氣的童星,這就使得業界記者們早早聞風蹲守,想第一時間挖點新聞猛料。
考試安排上午為舞蹈,下午為影視表演,藍岱沒報考舞蹈專業,只需要考下午半天,但上午就早早陪談淵喬過來,避着狗仔在對面咖啡店等人。
談淵喬上午拿去參加考試的那支舞難度極大,下午的另一支舞則更注重于表演,藍岱焦急地等待着,特別擔心他會受傷,導致後面的考試出問題。
這是最早的一場校考,同時也是他們最想一起考入的學校。藍岱一邊等得心急如焚,一邊又為下午的考試而緊張。
好在不到十一點鐘,他就看見談淵喬神色如常地從校門口走出來,拿着手機搗鼓幾下,他這邊便收到條信息。
【在哪兒?】
藍岱正想過去,校門口一陣小幅騷動,幾個記者圍起談淵喬,好像在做采訪。
談淵喬可算是他們這代童星當中最紅的一個,一直維持着高曝光度,又是頭場考試,難免被記者惦記,藍岱只好給他發了個定位,讓他采訪完自己過來。
十幾分鐘後,談淵喬終于得以脫身,壓低帽檐鑽入咖啡店,尋着人在對面坐下。
“怎麽樣?”藍岱迫不及待地問。
“還行,沒失誤。”談淵喬端過他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口:“你下午在哪個組?”
“第二組的A小組。”藍岱翻看手機:“預計考試時間14:00-14:30。”
談淵喬道:“我在第三組,你考完等等我。”
下午的影視表演科目是聲臺形表四選三,估計得挺長時間,藍岱應了聲,說考完試晚上帶他去吃好吃的。
兩人在附近的輕食店吃過午餐,待時間差不多,齊齊向校內走去。
下午的影視表演考試,幾乎集齊了同年齡段內的所有童星,除去藍岱和談淵喬之外,還有幾個女孩兒。童星接戲的範圍本就不大,互相之間都是熟臉孔,但當下他們可是競争對手,點頭致意之後,便專心排隊,并不閑聊。
靜等片刻,藍岱所在的第二組被叫了進去,候考人數減少,談淵喬回頭張望,突然發現葉知秋就在他身後幾位排着。
……葉知秋居然跟他同組考試。
談淵喬頓時一陣心塞,影視表演考試十人一組,四選三當中的聲樂、朗誦和舞蹈不會互相幹擾,但命題表演可是十個人分成兩個小組演的!要是不湊巧跟葉知秋分在一起,難保葉知秋不會動歪腦筋整他!
他的預感不幸成真,前兩項考完,輪到命題表演的時候,他果然跟葉知秋一組,而他們小組抽到的命題是——《菜市場》。
準備時間非常短,只有前面那組的表演時間,估計也就五分鐘。被分到一起的五人互相看看,葉知秋率先作聲。
“就演一個人逛菜市場,跟四個小攤販進行互動交流。”
他這種方案,逛菜市場的那個人戲份會比較多,但準備時間有限,很考驗即興能力。而小攤販們每人雖然只有四分之一的時長,卻只需要表現出自己的特色,讓考官有記憶度就行。
勉強也算公平。
“行,就這樣吧。”另一個考生答應道:“誰演逛的那個顧客?”
葉知秋:“我來。”
那考生說:“那我演賣水果的。”
“我演賣腌菜的。”
“我演賣蝦蟹的。”
衆人把視線投向尚未出聲的談淵喬。
葉知秋咧嘴歪笑道:“談美人,談大明星,你可得演個有難度的,要不然,表演個殺雞如何?”
他打的自然是談淵喬從來就沒見過人殺雞的主意,從小在聚光燈下長大,哪可能有機會看到殺雞?就算偶然“有幸”碰見,血腥糊糊的場面肯定也不會留神多看,一個完全陌生的角色,要怎麽發揮?
就是故意刁難嘛。
不料談淵喬卻是淡然一笑,答允道:“可以。”
可以?葉知秋的表情略略一僵,遂即又想這可是你自己死要面子活受罪,否則主動提出說演不了,其他人也不會怪你。
長得貌美如花,卻非要演殺雞,如果害得考官出戲,那可是你自找的。
葉知秋冷哼着扭過頭,與其餘三人讨論了幾句站位和次序,不及多耽擱,考試教室內便傳出讓下一組進去的喚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