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
006、
完全不懂講究但還算順利地倒完了酒,姚戈二話沒說,拿起酒杯輕品一口,挑眉露出個贊許的表情:“很不錯,各位前輩也嘗嘗?”
“姚二少都說不錯的酒,那我們肯定得嘗嘗。”
談淵喬這回沒讓談霞再推搡,直接幫大家都倒了酒,然後才坐回座位。
甫一坐下,他就發覺姚戈把左臂搭在他的椅背上,右手舉着酒杯朝他遞來:“小美人也嘗一嘗?”
“姚二少。”談淵喬趕緊推辭:“我還未成年。”
“嘗一口有什麽關系。”姚戈邊說邊收回酒杯,顧自喝起來。
談淵喬只好硬着頭皮裝大頭蒜,破戒嘗一口就會有第二口第三口,那麽多前輩在場,每個人讓他喝點,他也得喝下去不少。
為了後天的考試,無論如何今天這酒他都不能往肚裏喝。
姚戈對自己選的酒似乎相當喜歡,足足喝下小半杯,才滿意地放下杯子。
他的左臂依舊搭着談淵喬的椅背,手指篤篤輕敲兩記,忽道:“不能喝,那聞聞味兒?”
談淵喬沒聽明白,什麽叫聞聞味兒?
疑惑之際,他突然感覺姚戈把左手轉移到了他左肩上,稍稍往自己方向用力,遂即整個人欺身壓了上來。
突然接近的臉把談淵喬吓得魂飛魄散,幾乎是下意識的擡臂抵擋!得虧他從小學舞,遠沒看起來那麽文弱,那兩臂過去,把姚戈攔了個結結實實,沒法再靠近。
被抵擋住的姚戈也不惱,臉上挂着種成竹在胸的笑容,張嘴朝他呼了口氣。
紅酒的味道在咫尺之間蔓延,談淵喬維持着抗拒的動作,整個人都有點懵。
這就是姚戈說的聞聞味兒?
為什麽要搞得那麽……暧昧?
姚戈到底是故意的還是随意開個玩笑?
是不是跟他在國外留過學有關,舉止比較随性?
不及談淵喬想明白,姚戈已經收回手,拾起筷子開始夾菜吃。在場其餘幾人也咳笑幾聲,叫着“吃菜吃菜”,紛紛舉箸。
到底什麽意思?
談淵喬整個人稀裏糊塗,神經依舊緊繃,提防着姚戈再猛的湊過來。
他完全沒了吃東西的心思,筷子拿在手中像個擺設,在自己面前一人一盞的魚翅羹裏胡亂攪動。
到底是不是自己多想?
說起來這頓飯局相當古怪,他媽跟鄭郅處得好好的,最近也沒有要拆夥的意思,為什麽會突然讓他來這麽個飯局?……鄭郅知道這件事嗎?
正想得全情投入,談淵喬突然感覺右邊大腿被一只陌生的手蓋住,那手不輕不重地在他腿上捏了兩記,卻不拿開,就那般停留着,仿佛捏的是自己的腿。
他警惕地垂眸向下望去,果然是姚戈的左手。
作亂的手藏在餐桌底下,不是明着來的,包廂內還有別人,他也不能明着抵抗,只得暗暗試圖把右腿挪開。
桌底騰挪空間有限,他再怎麽躲也躲不了超出一臂的距離,那手依舊穩穩黏在他大腿上,手的主人則十分坦然地夾着桌上菜,宛若什麽正人君子。
談淵喬如坐針氈,複又擡起頭,視線掃過對面幾人,驀的意識到了什麽。
那些人的眼神裏有不屑,有揶揄,有看熱鬧的好奇,唯獨沒有反感和勸阻。
他們,都是預先知道的!
知道姚戈出格的舉動,知道這場飯局,是為姚二少挑選能玩弄的對象!
那只躲不開的手慢慢朝他大腿根部劃去。
談淵喬忍無可忍,伸手抓住姚戈手腕,不讓他碰到自己。
動靜不算大,或許對面看不見,但就坐在他左邊的談霞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他不知道他媽來之前是否知情,可到這關頭,怎麽也該說兩句表個态了。
談霞果然表了态,她壓低聲音道:“別給我丢臉,又不會少塊肉!”
談淵喬的心霎時冷到冰點。
他媽居然明明知道,還把他往龍潭虎穴裏送!依照剛進包廂時對面幾人認不出他的模樣,很可能還是他媽主動送的!
主動送兒子給富少玩弄!為的什麽?!
難道他給他媽賺的錢還不夠多嗎?非得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讓他去傍大款嗎?!
“小美人。”姚戈湊過來耳語道:“你還要抓多久?”
談淵喬只覺整個人羞憤難當,再顧不得留情面,甩開姚戈的手,起身奪門而出!
沖出私房菜館,霎時便被冷風所包圍,談淵喬身上穿的還是他媽先前讓他換的衣服,單薄飄逸,根本起不到多大的保溫作用。他怕姚戈會追出來,強忍着往外跑出百來米,躲入一間店面旁的廊道當中。
廊道三面密封,好歹能擋點冷風,他哆哆嗦嗦掏着口袋裏的東西,一門心思只想逃離這片讓他惡心的區域,越快越好。
萬幸手機和身份證都随身帶在身上,現在趕去機場還來得及,行李箱放在品牌方給他派的保姆車裏,司機電話只有他媽有,這會兒也不知道開去哪兒了。
算了,裏面沒有什麽重要東西,拿不拿都無所謂……不,等等,家裏的鑰匙放在行李箱裏。
進不去家門,或許是壓垮他的最後一根稻草,談淵喬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倚着廊道的牆低聲哭泣起來。
為什麽連親生母親都把他當作可以交易的商品?
為什麽只有他的人生跟別人的不一樣?
天大地大,他還有何處可容身?
眼淚被冷風一吹,使他整個人愈加冷得發抖,手機兀的開始作響,他以為是談霞打的,正想挂斷,看了眼屏幕,卻發現來電人是藍岱。
藍岱。
他趕緊接通,那頭傳來藍岱元氣滿滿的聲音:“話說,咱後天考試一起過去嗎?”
談淵喬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半晌答不出話。
電話那頭的藍岱很快意識到不對,問道:“你在哪兒?”
談淵喬掙紮着回答:“在……在帝都。”
“我靠。”藍岱整個傻眼:“後天就要考試你去帝都幹什麽?……都這種時候了還給你安排工作?!”
豈止安排工作那麽簡單,談淵喬委屈得無法自抑,想到姚戈湊過來的惡心嘴臉,想到那只摸他大腿的手,幾乎就要原地崩潰。
藍岱急問:“什麽時候回來?今晚能回來嗎?能?……我去機場接你,多晚都接!”
電話那頭的那聲承諾,仿若給了談淵喬一顆定心丸,他蹒跚着站起身往外走,招手攔下輛出租車,直奔機場。
時間不多,緊趕慢趕勉強趕上了之前定的晚八點的航班,登機時藍岱又打過來一個電話,說他也出發了,在魔都機場等。
飛機起飛的一瞬間,談淵喬望着旁邊空着的屬于談霞的位置,突然整個人都輕松起來。
他要告別他媽,離開這裏了,而将要降落的那一端,有個人說,多晚都會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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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機降落在魔都機場時是晚上十點過,談淵喬也沒什麽行李,下機便直奔出口。
藍岱正在出口處焦急等待,他距離比較近,九點半時就已經到了,怕被路人認出來,還戴了頂帽子,遮遮掩掩躲在偌大的廣告牌後方偷窺。就在即将被安保當作賊子之際,他總算看見談淵喬穿着身單薄的防曬服,腳步匆匆邁出大門。
……帝都幾度啊?!得零下了吧,就穿那麽點衣服?不得凍出個好歹?
藍岱顧不得其它,忙從廣告牌後方跳出去,剛叫了個“寶”字,就見談淵喬猛朝他沖來,一頭紮進他懷裏就是個爆哭。
這都啥情況?藍岱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只覺談淵喬身上涼得很,趕緊把外套脫下給他裹巴裹巴,嘴裏竭力安慰道:“乖,咱先回家,回家再說,外頭涼。”
他把談淵喬帶上保姆車,讓司機老黃直接開回藍家,邊打起車裏的暖氣,邊給談淵喬暖手。
那手凍得跟冰棍似的,都快沒知覺了,臉上肆虐的淚痕看起來頗狼狽,明顯哭過不止一次,雖然淚眼汪汪的樣子感覺更可愛……
藍岱火速止住自己跑偏的思維,問道:“怎麽回事?去帝都工作受欺負了?誰欺負你?”
談淵喬工作向來敬業,也很會忍,再過分的刁難都能忍過去,或者想辦法對付過去。哭成這樣衣服都沒換就逃回來,藍岱這十幾年還真是頭次見着。
可他追問幾句,談淵喬卻一臉不想說的模樣,被問煩了,就把腦袋靠過來,下巴擱他肩膀上,臉頰蹭着他的臉頰,用一副委屈的口吻說好冷。
這撒嬌誰扛得住!!!
藍岱當機立斷,啥也不問,專心裹緊衣服哄他家這寶寶。
保姆車開回藍家已是零點,藍岱出門時沒做交代,家裏客房并未收拾出來,他徑直把談淵喬帶去二樓自己房間。
以前寒暑假的時候,談淵喬倒也來住過幾次,熟門熟路直奔衛生間洗臉。
“浴巾用你之前用過的那塊好不?”藍岱捧着幾樣東西踱到衛生間門口:“睡衣只能先穿我的。”
都這種時候了,談淵喬哪還會講究這些,洗完臉快速沖了個澡,換上藍岱的睡衣,然後對着遮住手的袖子和拖到地的褲腿默然無語。
藍岱上次量身高就已經達到一米八五,比他高了有七八公分,加上體格結實,衣服都習慣買大一號,這就導致他穿藍岱的睡衣整整大了三個號。
談淵喬心情複雜地走出來,看見藍岱跟大型犬般站在床邊快樂地晃尾巴,獻寶般說道:“快進被窩,給你開好電熱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