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
002、
囫囵做完幾張卷子已近淩晨兩點,顧不得其它,談淵喬迅速洗漱完畢就往床上撲。臨睡想起還沒跟藍岱說明天要早退的事,為免跑空,趕緊發了條信息過去。
那頭估計已經睡了,沒給回應,談淵喬扔開手機閉上眼,卻又突然沒了睡意。
他望着看不清邊界的天花板,奇差的隔音能讓他隐約聽到主卧傳出的鼾聲,鄭郅的鼾聲。
其實他是挺後來才意識到自己沒爸爸的。
記憶中自從六歲那年,同藍岱一起演完電視劇《王朝》,在娛樂圈出道之後,便都是由媽媽帶着到處趕場。見識過媽媽與各種職位的男人阿谀奉承、調笑撫摸,偶爾關起門幹些事,開門出來時,便會帶上那種令他不适的味道。
直到上小學開家長會,他才意識到。
原來別人家除了媽媽之外,還有個爸爸。
這麽多年,他媽也沒有找個人穩定下來組成家庭的意思,跟他的經紀人鄭郅在一起算是最久的,但同時雙方也會跟其他人睡,互相之間并不做約束。
說得時尚點叫什麽?
Open relationship?
當然,相比起過去,這些你情我願的感情生活,又算不得大事。
猶記得上小學那幾年,他媽酗酒成性,十天裏有九天半酩酊大醉,剩餘半天勉強清醒,大約也覺得愧對孩子,便帶着他去吃KFC,給他買兒童套餐裏的小玩具。
後來不知怎的幡然醒悟,戒了酒的同時卻又換了個精神寄托——瘋狂購物。
這個精神寄托可比酒要昂貴得多,他所有的空餘時間都被安排滿當的拍攝所占據,如同賺錢機器般一刻不停地運作,才勉強夠他媽進行高消費。
那時候不足六十平方的家裏堆滿了他媽買的衣服包包鞋子,幾乎無處落腳,大部分東西甚至都沒拆封包裝,如同垃圾般放着。蟑螂在昂貴的奢侈品當中上下爬竄,老鼠偷偷躲在包裏做窩,真皮和腐爛的味道混雜,一進家門就是種難以言喻的反胃。
之後他媽又是怎麽改掉購物癖的?他也記不清了……
被早上五點半的鬧鐘吵醒時,談淵喬只覺全身的疲憊根本沒得到緩和。滿打滿算也就睡了三個多小時,但他不能再賴床,否則鐵定遲到。
匆忙收拾好背包出門,路上瞅了眼手機,有藍岱回過來的消息。點開一看,發現藍岱今晚也有工作,可惜不是在同一處。
藍岱日常雖然不及他那麽忙,但因為性格活潑逗趣,長相又符合媽媽輩的審美,經常會被電視臺叫去各種節目中露臉。
賺錢不多,名聲較好。
他倆就是典型的社會效應路線和商業效應路線,跟家庭出身也有很大關系,藍家圖名,談家圖利。
一路小跑着踩點趕至學校,正是早讀時間。早起困乏未消,班裏同學不甚精神,懶洋洋地拿着作業抄來抄去。
談淵喬在位置上坐定,拉開背包往外掏卷子。
坐在他右手邊的成淑月托着腮斜眼觑他:“昨晚沒睡好?”
談淵喬:“嗯?”
成淑月用左手拿起筆指點:“有黑眼圈哦~”
什麽?!談淵喬突然想起昨晚忘了敷面膜,今天還得錄宣傳通告,趕緊拿過成淑月桌上的小化妝鏡檢查臉部皮膚狀況。
成淑月眼睜睜看他對着鏡子仔細研究了三分鐘,無奈道:“這位從小美到大的談美人,拿遮瑕稍微蓋一下就行,不用那麽緊張。”
這都是什麽奇奇怪怪的稱呼……談淵喬阖上化妝鏡遞還給她,收回來時,手上多了個粢飯團。
“給你早餐!”
“謝謝月月,我等早功練完就吃。”談淵喬感激地朝成淑月合掌拜拜。
成淑月是住校生,有固定的食堂早餐時間,談淵喬平時經常性要趕工作,早上都是急匆匆的,根本沒時間買早餐,得虧成淑月願意幫他帶。
一晚上沒睡好,練早功的時候談淵喬差點沒劈着叉睡着,上午的文化課也聽得昏昏沉沉,好不容易熬到中午下課,完全沒有吃午餐的胃口,蒙頭栽倒就想補眠。
坐在他左手邊的馬亮伸長胳膊薅了兩把他的頭發:“小喬~~~跟哥哥出去吃飯不?”
“不去,困死了……”談淵喬嘟嘟囔囔地把鹹豬手扒拉開:“能不能別叫得那麽惡心?”
馬亮仰天大笑兩聲:“乖,哥哥給你帶雜糧煎餅回來!”
待踹走馬亮,旁邊成淑月挽着閨蜜的胳膊接話道:“我們打算去奶茶店,要幫你帶嗎?”
談淵喬眼睛盯的一亮:“美式咖啡。”
成淑月拿空着的手比了個OK的手勢,倆姑娘蹦蹦跳跳跑出教室門。
太好了,吃喝都有人幫帶,談淵喬安心地再度趴回桌上補眠,幾乎瞬間沉入夢鄉。
昏頭昏腦也不知睡了多久,在夢中隐約聞到熟悉的咖啡香,睫毛細密纖長的美目睜開條縫,果不其然,熱騰騰的咖啡就在面前。
感恩的心,感謝有你。
談淵喬拿過咖啡灌入嘴中,清苦的味道在口腔中彌漫開來,讓午後疲乏的精神為之一振。
“一共多少錢?”談淵喬朝成淑月問道。
成淑月伸手比劃:“飯團四元,咖啡九元,一共十三。”
談淵喬從微信上轉了錢給她,又問左手邊的馬亮雜糧煎餅價格。
“七八塊吧。”馬亮是個家庭富裕、對錢不甚上心的馬大哈,雜糧煎餅又是可以自己額外往裏加料的做法,有時候他都不記得給談淵喬加了些啥料,便估摸着随口說個數。
談淵喬望着那個幾乎要從包裝紙袋裏爆滿出來的巨型雜糧煎餅,嘴角抽搐,給他轉了十塊錢。
談霞給他限額了一天三十塊錢餐費,吃學校食堂的話足夠,不過他今天買了杯咖啡,晚餐錢就有些吃緊。
但沒關系,晚上有工作,多半會包餐。
喝完半杯咖啡,午休時間所剩無幾,談淵喬正想快速啃幾口餅,卻聽教室窗外傳來幾聲高低尖叫。
“談淵喬談淵喬!他今天在!啊啊啊真人好美啊——”
談淵喬:“……”
他從初中入校,在附屬中學這兒讀了五年多,高年級的早就已經看膩他了,這明顯就是低年級小粉絲,還偏偏挑這時候過來圍觀。無奈他只好又放下煎餅,盡量維持住“美人”人設,朝窗外報以溫柔(敷衍)的微笑。
“嗷嗷嗷我喬我喬——”
談淵喬在心裏翻白眼,祈禱他們趕緊看完走人,好歹讓他能在上課之前啃兩口餅。正腹诽,忽聽窗臺邊咵咚一聲,緊接着就是成淑月“呀”的尖叫,遂即倏然蹿起,抖着身子往下甩什麽東西。
成淑月中午買來放在窗臺上的熱奶茶,被小粉絲打翻,悉數倒在了她身上。
“啊學姐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小粉絲驚慌失措,嘴裏道着歉倉皇遁走。
談淵喬簡直無語,趕緊拿紙巾給成淑月。天兒涼,奶茶放了一個小時溫度已經不高,不會燙傷人,就是沾得白毛衣上都是淺褐色的漬,難看又難聞。
“我多帶了身衣服。”談淵喬想起自己今天因為要趕通告而多帶的衣服:“先去廁所把衣服換了?”
他掏出包裏用收納袋裝好的衣服,成淑月身材苗條,他的衣服可以給她搭oversize風,不會顯得太突兀。
成淑月一看就明白:“你這是工作要穿的吧?”
“沒事,等下保姆車來接我,車裏還有。”
成淑月聞言便不再推辭,趕在上課前迅速去廁所換裝。
簡直就是無妄之災……
下午四點的課程結束後,接下來的課談淵喬沒法再上,收拾東西準備離校去工作。
正值換教室的高峰期,校園裏人來人往煞是熱鬧,為防被圍觀,談淵喬習慣性的從教學樓外圍慢慢繞道,待間隔個十分鐘再出校門。
原本挺清靜的一段路,今個兒卻是出了點意外狀況。
下到二樓半時,談淵喬發現底下有四個染着五彩斑斓頭毛的男生倚着樓梯扶手,正在吞雲吐霧。
由于經常有學生要拍廣告錄節目之類,學校方并不限制學生打扮,所以做個造型什麽的不奇怪。
但抽煙是校規明令禁止的。
談淵喬認出其中之一是上一屆的學長葉知秋,據說這人藝考成績還不錯,奈何文化課成績實在太糟糕,結果可惜的什麽學校也沒考上,打回來複讀一年再戰。
葉知秋在上一屆時就有校霸的惡名在身,談淵喬不想跟明顯是在違反校規的幾人打交道,正打算換個樓梯口下去,就聽底下傳來戲谑的調侃聲。
“喲~談美人~~~小喬妹妹~~~”
無妄之災……
急着去工作,不能多耽擱,談淵喬只得選擇速戰速決,隔着幾階樓梯朝葉知秋問好:“學長好。”
“嘿還挺上道!”葉知秋踏上幾步,把煙往談淵喬臉上噴:“趕得巧,不如買包好煙孝敬孝敬你學長?”
典型的小混混勒索錢財,要能破財免災也罷,談淵喬掏出手機正欲給錢,突然想起什麽:“……我今天身上只剩七塊錢。”
底下的三個小混混頓時氣勢洶洶地沖上來,叫嚣着朝談淵喬的臉揚手就是一巴掌:“你他媽看不起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