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47章
謝熠秋的身子時常不舒坦, 斷斷續續吃着太醫院開的補藥。雖說他自己也心知肚明當年是被李南淮下了蠱毒,單憑太醫院這些沒用的東西是絕對治不好自己的。
太醫院的人不敢聲張,顧濯也不能賣了韓太醫, 只能裝作不知道。
天色泛白,素月西沉,顧濯早早起身去了太醫院,進了門便聞到一股嗆鼻的氣息。
韓司塵一見到顧濯進來, 連忙叫身邊的小太監輕扇着點火,過來道:“玄師,陛下的湯藥已經熬好, 待會兒自會派人送去。”
顧濯嗯了一聲, 瞥了一眼那邊冒着煙的黑罐子, “那是什麽?怎麽這麽大的味兒。”
“那是給陛下下丹藥用的。”
顧濯瞬間蹙了眉, 心道什麽藥能這樣難聞。
大抵是看出來了顧濯的疑惑,韓司塵便将人拉到一旁, 壓低了嗓音, “是寶丘殿的此木大師研制了丹藥, 說是能解陛下身上的蠱毒, 要太醫院熬制藥引。”
寶丘殿在太醫院東邊百步之遠, 一貫緊閉着大門。顧濯偶有幾次見過有人從裏面出來, 不過是幾個小和尚,想着謝熠秋養這些人在宮中也不稀奇, 便沒放在心上。
當初韓司塵告訴他宮中養的玄士全都是給謝熠秋解毒的,謝熠秋又不許聲張, 難怪了這些人這麽神秘。
“藥引裏都有什麽?”顧濯輕咳了一聲, 捂着口鼻。
“此木大師這兩年雲游四方, 最近才剛回帝京, 玄師沒見過也屬正常。其中加了些天山雪蓮,正是大師此番回京帶回來的。”
顧濯一聽到這兒就笑了,自古至今,什麽鬼扯的神藥裏面少不了“天山雪蓮”?這玩意要是真有這麽神,他活了這二十多年可沒少往啤酒裏加雪蓮,怎麽沒見身體強健多少。
顧濯想到這兒,不僅冒了汗。如今正是七月,在這熬藥的屋裏呆久了難免熱得難受,只是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能再喝上冰鎮啤酒啊。
“除了雪蓮,還有百草霜三錢、禦米一錢、藏羊角磨成的粉二兩、早産稚牛的落臍,馬蹄子、桑螵蛸各兩錢。”
顧濯越聽越覺得奇怪,這都是些什麽東西?
百草霜就是鍋底掏出來的草木灰,禦米是罂粟籽。至于桑螵蛸,他又不是沒在網上搜過,不是用來治療男人……那啥的嗎?
聽來聽去,那天山雪蓮竟是最靠譜的一個。
“韓太醫,這藥引是那大師給你的?”顧濯道,“陛下可有服用過?”
“确實是此木大師給的。大師這幾年也只研制出了一顆丹藥,只等八月十五給陛下服下,這藥引也要晝夜不斷熬上七七四十九天,幹了則添上天降雨露,取最終湯汁。因此陛下還未曾服用過。”
顧濯逐漸松了口氣,這些神乎其神的東西也就糊弄鬼還行,他是絕對不會相信什麽狗屁大師的。
顧濯端着藥回了陽神殿,還沒進門,便見門口守着幾個小和尚,稍等須臾,一個身着素淨的衣衫,腦袋在日光的照映下锃光瓦亮的和尚從殿中出來了。
這大概就是此木大師吧,顧濯沒見過,但這和尚倒是似乎很識禮數,手裏握着佛珠行了個佛禮。
剛要離開,顧濯将人叫住,“大師留步。”
“聽聞大師剛在外游歷歸來,在下正巧有些事想要請教大師。在下近日燥火極大,五心煩熱,請問大師有什麽方法去一去火?”
此木不似平常出家人一樣有一種脫離凡俗的氣息,反倒是有一股塵世氣讓顧濯看在眼裏,眼睛裏也看不出來“無欲無求”四個字,若旁人不知,還以為這位大師雲游四方的這些年是去還俗了。
顧濯為不可察地打量了他一番,只見他恭敬地說:“顧玄師大概是陽盛陰虛了,只需補陰即可。”
“……”顧濯笑了一聲,道:“大師從未見過我,怎知我是你口中的顧玄師。”
“顧玄師剛從太醫院出來,身子不爽卻不問太醫,反倒問貧僧。玄師又怎知貧僧不是只會吃齋念佛?”
顧濯愣了片刻,爽朗一笑,“大師果然是不容小觑啊,只是有些小聰明陛下或許不識得,本玄師卻識得。若大師要為陛下照看身子,最好少些不該有的心思,一心為了陛下才是。”
“那是自然,”此木合掌而拜,擡眼道:“貧僧既然受了裴總管之托,必然用盡畢生所能。”
此木直接帶人離開,剩顧濯倏然愣了神,他才恍然意識到,這和尚果然是來歷不淺。
自從謝熠秋經常毒發之後,便時常身子冰涼,即便是在如今這個季節,陽神殿中也少有伺候扇扇子的,更別想看到冰塊,窗子也不常開,密不透風。
顧濯一進去便冒了汗,像是身上着了虱子,酥癢難耐,又燥熱。卻見謝熠秋穿的厚實,冷不丁地打了個寒顫,竟一時讓他分不清這殿中到底是冷是熱。
顧濯才剛把藥放下,謝熠秋便一把将其推開,狠狠摔到了地上。
“陛下又耍脾氣了,良藥苦口。”
謝熠秋沉沉喘了口氣,目光無神,“本就是毫無用處,何必再自欺欺人。”
“陛下欺騙的不是自己,假意喝藥不過是為了讓旁人知道自己還好好地活着,但這藥喝着确實也是無趣,不過是苦了自己。”
“朕的身子不好,連你都能看得出來了。”謝熠秋垂目,“但你最好裝作不知道,否則,朕難保你還能好好活着。”謝熠秋倚靠在椅子上,狠狠閉目,許久才緩過一口氣。
若說他的皮膚是白皙,那此刻便是慘白,輕輕抖動的長睫透着疲憊與無力,意欲起身。顧濯過去攙扶,一瞬間便感覺到了一股寒氣。
蠱毒難解,韓太醫曾說這蠱毒有着合歡散的效果,讓人內裏欲.火焚燒,外表冰冷。如今想想,謝熠秋已經許久未讓他碰過,會不會是這個原因才讓他最近的蠱毒複發如此頻繁?
謝熠秋呼出的氣息吹在了他的脖子上,寒意把他的神思拉回眼前。他擡眼定定地看了眼謝熠秋,卻正好迎上了他忽然怔住的眼睛。
謝熠秋神情迷糊,淡笑道:“你眉間的痣怎麽不見了?難不成你一直在欺騙朕,那痣是假的。還是你怕朕把你認作他,才故意點了一顆痣?”
謝熠秋在這個時候又提起李南淮,瞬間讓顧濯感覺不快,好似那人明明在千裏之外,卻時刻盯着他一樣。“陛下在臣身下的時候總喜歡閉着眼睛,壓根不知道臣臉上有什麽沒有什麽,自己記錯了倒來責怪臣了?”
“你蒙騙朕。”
謝熠秋的臉白的讓顧濯想要啃上一口,或是想給他抹上點紅色。他竟鬼使神差地把手伸了過去。
謝熠秋并未反抗,只是面色冷淡地看着他,“你到底有多少個膽子……”
還沒說完,他便感覺到了那人的孽障有了動靜,抵着自己的腿。
“顧濯,”謝熠秋忙怒目而睜,“朕叫蠶室給你砍了那東西,你便不敢再如此大逆不道了。”
“方才那大師才看了臣一眼,就說臣陽盛陰虛,要臣陰陽調和。”顧濯盯着他,“臣想着大師說的話總不能不信。”
顧濯原本已經将人扶起來了,但眼下這個姿勢,謝熠秋又被活生生地按在桌沿上了,且越發難以撐着身子。
顧濯将人往上托,兩只手便穿過外袍覆在了謝熠秋臀上。
謝熠秋輕笑一聲,也不将人推開,像是享受于身前這人的溫熱,彌補了身上的苦寒,更像是要将體內的混熱釋放出來,覆唇過去。
顧濯被咬的疼,激發了獸性,才不管身下這人是高高在上的天子還是腳下奴仆。看着閉眼的謝熠秋,他睜着的眼睛冒出了血絲,終于将嘴從那吃人的誘惑中移開,惡狠狠盯着謝熠秋。
“陛下在臣身下承歡的時候,想的是世子,還是顧濯。”他的聲音帶着幾分喑啞。
“你話太多了,得不到趣味。”
顧濯不管謝熠秋的話,只是窮追不舍,“陛下方才是把我看成了他對嗎?”
謝熠秋只是勾着他的脖子,眸子惺忪。
“陛下養着臣這幾年,到底是把臣當作了誰……”顧濯緩緩掃了一眼他,随後又将目光定在了那雙深沉的眸子裏,像是要探尋什麽。
“到底不是臣想要長成這個模樣。臣在陛下身邊近三年,陛下至今還在懷疑臣是在效仿世子。”
顧濯眸色陰沉,就這麽看着謝熠秋。他疑惑極了,明明自己不該關心謝熠秋心裏想的是誰,可是他面前的人明明是自己,為什麽他看到的一直都是別人?他是逾矩了,身體上逾矩了,就連謝熠秋心裏惦記着誰他都想知道了。
卻見謝熠秋愣了一會兒,緩緩蜷起了腿,将人環繞起來。“你與李南淮私交甚好,如今在朕面前質問,倒是讓朕以為你們在狗咬狗。顧濯……”
謝熠秋的聲音就在顧濯耳邊,淡淡的十分撩撥人心,卻也十分有力,能讓人骨頭酥麻。
“別讓朕覺得你動了真心,真心這種東西最不值錢了。丢之不心疼,棄之也不可惜。玄師只是你在外面的名號,你終究是朕的侍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