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
“從外表看是冰寒至極, 內裏卻是欲.火焚燒,讓人情動。”韓太醫說着,也不忘了笑笑, 對面前這位顧玄師客套兩句。“不過,好在陛下身邊有您在,才讓陛下不至于苦苦折磨。”
春.藥?!
顧濯一怔,想想曾經發生的一切, 他記得是謝熠秋先撩撥的自己。當初他第一次躺在謝熠秋的床上,也不是自己想去的,是自己醒來就待在上面。
以及此後種種, 謝熠秋對他熱情時似火, 冷漠時無情, 忽冷忽熱, 欲遮還羞。在他面前挂骨頭,把他當狗溜!
難道不是因為毒發才對他這麽熱情!只把他當成發洩的工具?
不知為何, 顧濯現在一股子恨勁, 咬着牙酸了腮幫子, 最後也只是好似淡然, 道:“您謬贊了, 我這等拿不上臺面的身份, 只是多謝陛下擡舉,不嫌棄罷了。”
韓太醫笑笑, 思索片刻道:“臣見玄師如此關切陛下,有一句話也該說一說了。”
“您但說無妨。”
“不知此事是否可信, 但臣卻記得, 受忠二年夏, 陛下與如今的鎮撫使, 也就是李世子,墜落懸崖,一夜未歸。回來之後,臣為陛下診治,只見陛下神志不清,面色蒼白,胸口多了一個刀口,而身上已然有了蠱毒。只是陛下醒來之後不許太醫院聲張,臣也不敢多說一句。”
顧濯記起來了,他在冬獵之時也與謝熠秋跌落懸崖,當時謝熠秋不要命一樣跳下去,顧濯以為自己死定了,沒想到竟掉進了半山腰的洞裏。那洞裏烏黑,謝熠秋卻平靜極了,絲毫不緊張,而顧濯也在洞裏找到了一個火折子。
謝熠秋冰肌玉骨,胸口有一個疤痕,已經看不太出來了,顧濯一貫鮮有注意,似乎用了什麽祛疤的東西,顧濯不清楚。但韓太醫一這麽說,他卻瞬間明白了。
那蠱毒是李南淮下的。
李南淮雖然在北明帝京長大,卻是實實在在的青甘世子,後來又被謝熠秋指派臨牧,還有一個好友衛揚在南海靖雲港領兵。既然這蠱毒不是北明境內的,那便可能來自這些地方的任何一個。
“我知道了。”顧濯拱手,“請太醫好生配一些補血養氣的藥,為了陛下好好養傷,旁的事便不必讓陛下憂慮了。”
韓太醫心領神會,“玄師放心就是,臣定守口如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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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濯送走了韓太醫,便随謝熠秋前往乾勤殿上朝。
朝堂肅穆,聞律一上來便訴苦,痛斥李南淮屍位素餐,不謀正事。其後黨羽也為他說話,“以往李氏便狂傲不羁,陛下寬容大度,赦免他,如今他一上任便殘害忠良,構陷首輔,居心叵測!”
果然,聞律這一次是絕對不會放過李南淮的。顧濯心裏打着算盤,若是聞律逼得太緊,以李南淮現在的性子,肯定會後退一步,以退為進,反将一局。
聞律忿忿道:“臣痛惜寧大帥為國捐軀,才想着善待大帥一家!忽聞寧府走水,便急忙派人去接寧府家眷,也是發了善心。沒想到北鎮撫司查案竟突然查到了臣頭上!鎮撫要查,不就是懷疑是臣做的嗎?若是他真的能查出點什麽,那臣無話可說!倘若是查不出來,到時候就算還了臣清白,也會遭人诟病!百姓如何看待臣?如何看待臣執掌的內閣?如何看待陛下!”
李南淮冷哼,“首輔大人倒是算得清楚,搜查便是懷疑你,不搜便更不能還你清白。你說,到底該如何?”
“若陛下也同鎮撫一樣懷疑臣,那臣便不配再為內閣首輔了。臣請求辭去內閣首輔一職!以證臣清白!”
李南淮:“首輔大人的清白等北鎮撫司搜查過後便能證明,何必如此急不可耐,竟連自己辛苦謀來的官位都不顧了。”
謝熠秋撐着下巴,龍顏微擡,淡淡道:“朕信得過聞卿。鎮府既然德不配位,還在大殿上狡辯誣陷,那朕便削去李南淮鎮府一職。”
朝堂一時嘩然,竊喜與軒然在乾勤殿跳隐匿跳躍,唯李南淮立在朝臣之間。
一個聲音傳出,“陛下!”
“末将此番回京,一是為了押運軍械,二是來參見陛下,三是替侯爺來瞧一眼他所生長的舊鄉。侯爺回不了京,尚有末将替他來,可有些人一旦離開了故鄉便一輩子都回不去了。侯爺在靖雲港受人愛戴,可他當年剛被陛下指派過去的時候也是受盡淩.辱,站不住腳跟,後來守衛南海有功,掌船千裏,驅逐倭賊,才北明海域常安。臣以為此是忠臣。”昭楚些道。
“靖雲侯是為朕立了大功,朕自會抽些時日為其加官進爵。”
“有些話,末将替侯爺說不明白。末将卻知世子殿下與侯爺相似,世子殿下既然安分守己,不與旁人争,只為北明盡忠。他既做了鎮府,查案也是恪盡職守,首輔大人說世子構陷他,難道首輔大人嘴裏說出的每一句話不是在構陷世子!”
聞律冷哼一聲,“當初李南淮便是诏獄裏的死犯,幸得陛下寬恕才能站在這裏辯駁,家養野狼尚且不足信,何況是活生生的人。”
聞律把李南淮比作家裏養的野狼,随時都可能對着主子反咬一口,這話說的不錯,只是說的還太早。野狼沒咬人的時候十分乖覺,若是戳穿了它,它便知道了人的心理,便更聰明些。
若是提往事,李南淮自然毫無招架之力,怕是沒等他反将一軍,自己便被這如刀子一樣的往事刺穿了。
顧濯便開口道:“過去的事,陛下已經翻篇,便不要再提。”
李南淮入獄可是謝熠秋的痛處,旁人不知,唯獨他自己與李南淮知道的,當然顧濯也知道。因為李南淮的背叛,因為一碗湯羹,還因為青甘兵敗,先帝的基業毀在了謝熠秋手裏,自己的愛人讓裴家的女兒懷上了孩子……謝熠秋雖已經放李南淮出獄這麽久,曾經往事卻始終都是錐心刺骨的痛。
他淡淡掃了一眼聞律,那眼神中忽閃而過的冷漠摻雜着狠戾,不知這狠戾是對誰,或許是李文弘,或許是裴太後,或許是裴錢,又或許是李南淮。如今在朝堂上,便是對着聞律的。只見聞律瞬時怔了,額上冒了細密的冷汗,急忙改口,“那臣便只細數今朝李南淮的罪行!”
謝熠秋擺擺手,頭疼似的揉了揉額,“罷了,朕若再聽你們說下去,祖宗輩的是非都要搬出來細數了。”
“那陛下,此事……”聞律道。
顧濯眼看着自己就要站不住了,恨不能即刻就撬開李南淮的嘴,退後一步,也總比被逼死在牆角要強。如今就連謝熠秋都聽倦了,這件事還是盡快結束比較好。
他笑笑,上前躬身,“既然不是什麽大事,不如折中一下。鎮府是為查案才叨擾了首輔大人,首輔大人也是為了自證清白,最簡單的方法當然是任由鎮府去查,查不出來什麽的話,鎮府到時候登門致歉,既保全了首輔大人的名聲,也算是給了鎮府一個思索自己言行的機會。”
謝熠秋閉了眼,蹙着眉道:“那就這樣吧。”
既然謝熠秋已經認同,旁人也說不了什麽。顧濯道:“不過鎮府此舉之源頭也是想知道首輔大人的府上是否有什麽不安穩的事,認定了這女屍是寧夫人,為防止下一個這樣的事情又落到了首輔大人的頭上,首輔大人還是今早把寧府的家眷送回去比較好。”
聞律還沒開口,顧濯便又搶先道:“寧府基本難以修繕了,陛下已經為寧家的家眷準備了新的府邸。”
寧夫人失了丈夫,又遇家門變故,遭大火侵蝕,不願再居住在帝京城中,便把府邸安在了京郊,遠離權力交戰的地方。
寧府遣散了不少下人,只留了幾個信得過的心腹,以及不少帶刀侍衛,其中不乏寧枕山的部将自願守護在寧府。
新宅子名喚“傍山居”,正是傍山而居的意思。
傍山居夜裏來了人,下人以為進了野貓,吓得不敢在出門,一度懷疑寧家落魄了,竟被皇帝賜了這麽一個破地方。
寧夫人哄了孩子睡覺,還未等滅燈,便見有人敲了門,她問了幾句“誰呀?”終究是沒人應答。
她帶着疑惑前去開門,便見着了滿臉溝壑的寧枕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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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熠秋自那日下朝之後便一直心神不寧,頭昏腦脹,忽冷忽熱,時而清醒時而不清醒。顧濯本是不想再照顧他,畢竟自己這個工具人當的也是不痛快了,不是給謝熠秋當發洩的工具,就是給李南淮收拾爛攤子。
他真就是奇了怪了,怎麽這兩人惹出的亂子似乎都是他在收拾?好似又全都是不得已的?
顧濯端着藥羹進來,恰逢謝熠秋還是清醒的,端正地坐着,只是肉眼可見的氣息虛弱,好似剛掙紮了一番。
“陛下盡早喝了,省的夜裏又難受。”
“朕喝夠了,給朕倒掉。”謝熠秋喘喘道。
“陛下還是喝了吧,太醫說您只是勞累過度,喝了這藥養養神,早早睡下就是了。”
躺了兩三天的謝熠秋擡擡眼,“那群庸醫嘴裏吐出來的只是他們以為朕愛聽的,而非事實的情況。”
顧濯不自覺暗自發笑,若不是怕了這九五至尊龍顏震怒,這群庸醫怎麽會連自己的職責都不顧了,只管挑好聽的話說。
“陛下不喝藥,又說自己不累,是等着什麽給您解這一身病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