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顧濯與魏霄一行人穿越林木, 大袖拂過枝丫,魏霄帶着刀,身後只跟着兩個人。
魏霄道:“魏暢關在林南的獵場管轄處, 過些日子由錦衣衛同回銮隊伍一同押運回京。這些日子他在裏面張狂得狠,若是他不聽管束,顧玄師盡管叫我。”
“同知大人大義滅親,能讓我來這裏已經足夠。”
魏霄哼笑, “不是大義滅親,只是職責所在。他敢刺殺陛下,已經是死罪, 若不是陛下格外開恩, 我們魏家都會被他連累。如今他進了獄, 魏家列祖列宗都饒不了他。”
到了地方, 顧濯還沒進去,見魏霄停在外面, 問道:“同知大人不打算派個人跟我進去?”
“倒也不必, 只要他沒殺了你, 一切都好說。”
“你倒是不怕我殺了他。”
魏霄若有所思地瞧了一眼他, 只是不屑地一笑, “顧玄師若有那個本事, 提着他的腦袋出來,我也不會說一句話。”
他微微眯眼, 似乎是注意到了什麽,輕笑, “玄師上火了, 嘴角的傷口記得擦藥。”
顧濯微微颔首, 這地方陰暗, 但要見魏暢也容易,有人引着,想必是聽了魏霄的命令。
到了地方,那人早已不像前幾天那樣一副文質彬彬的官員做派了,竟突然覺得老了許多,蓬頭垢面,見着顧濯也不會如那日在射箭場上那般恭敬,只是坐在地上,手铐腳铐纏在身上,見人來了連頭不擡一下,活像一個活死人。
隔着一道鐵欄,顧濯的身影打在他身上,顯得身量極高。
他這才微微擡眼,“是陛下叫你來的,還是李南淮?”
顧濯只道:“我自然是陛下的臣子。”
“那就是李南淮叫你來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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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暢不傻,自己為何淪落到這個地步,他自己清楚的很,他從未恨過陛下,卻始終對李南淮與魏霄懷恨在心。
顧濯道:“我堂堂玄師,陛下器重,到哪裏都是來去自如,何必靠別人派遣?”
魏暢輕哼一聲,“魏霄與李南淮狼狽為奸,李南淮屢次犯上,那魏霄便是謀逆!李南淮沒死,不是有你的一份功勞嗎?僅靠着一張臉,什麽都不用做,陛下便能改變聖心。你來這裏審訊我,卻句句避重就輕,哪裏算是坦蕩?”
“好啊,那我便直說了。魏大人.妻兒可好?”
魏暢一愣,連忙擡頭,“我妻兒在帝京,你來這裏怕不是只為了問一句好。”
顧濯笑,“那是自然,但是即便是我問了,你的妻兒也不一定好。畢竟在裴錢手裏不太好過活吧?”
“你說什麽!”魏暢神情立馬緊張起來,“為何要這麽說?”
“你以為裴錢是真的信任你?那他為何将你的妻兒留在帝京,他承若你厚待你一家,讓你做的那些事,待哪天東窗事發,他也能護住你的妻兒。承諾确實好聽,卻不知是怎麽個護法?聽說魏大人的妻子漂亮,女兒也長得水靈。你入獄的消息已經傳到了帝京,現在那母女倆怕是已經被接到裴府享福去了。”
“你胡說……”魏暢眼中血絲爆出。
“是否真實當然不在我一句話,還是要等回京之後,不過魏大人應該是看不到了,我倒是願意幫你去裴府看一眼。”
“裴錢……”顧濯像是猛然想起一樣,道,“不對,是我義父,他的為人我最是清楚,你的妻兒後半輩子都不用愁了,你大可放心。”
魏暢怕是忘了顧濯是裴錢的義子,顧濯的做派與裴錢完全不同,若說裴錢是是權勢上的威壓,顧濯便是一種莫名其妙的高傲。
“你此次刺殺未成,與你上次刺殺未成,我會一并禀告陛下,你一時半會死不了,總會讓你回京之後再死。”
“上次?我何曾有過上次。”
“對,不是你,只是裴錢派的人,将名頭安在你的頭上罷了。若他們那群飯桶真的殺了李南淮,那便是你的功勞,若沒殺成,被查了出來,那死的就是你了。那次李南淮沒死,把你吓壞了吧?沒想到李南淮竟沒有追究,于是你便想再來一次。”
魏暢哼笑,“我恨毒了他,怎會不讓他死?你來這裏,莫不是就想跟我說這些?”
“誰都知道,背主之人不能用,你怨不得旁人。我只不過是來告訴你,裴錢利用你至今,你卻恨錯了人,實在是讓人心寒。你死了,你的妻兒沒了,他卻毫發無傷,誰都動不了他。聰明之人不必多說,可惜了你一身才學,你那娘親還等着你回府帶她享福呢吧?”
魏暢輕顫起來,突然起身沖向這邊,鐵鏈也跟着嘩啦啦響起,他死死盯着顧濯,道:“你和他極像,卻也不像。他恨我,你不會。”
誤之見人過來便立馬擋在顧濯身前,卻沒想到魏暢連手都沒伸,更別說會碰到顧濯。
顧濯只冷冷看着他,道:“陛下沒說什麽,我卻知道,魏大人若回了京,到底會有人坐不住。”
魏暢突然笑了起來,鐵鏈交錯纏繞的聲音震耳,那仰面癱倒,眼角流下淚。“我何嘗不知!何嘗不知!”
顧濯轉過頭,帶着誤之離開。
卻還是能聽到身後這人哭喊着,“自始至終,我走的都是一條死路啊!北明在閹黨手中久矣!你我小子,威逼之下,何敢不從!”
顧濯沉了口氣,沒走遠,便聽見身後砰的一聲,回頭看過去,滿地血流,魏暢死在了石壁下。
誤之倒吸一口涼氣,“死了?”
确實是死了。一個怕死的人,在知道自己必死無疑,而妻兒全部掌握在別人手中的時候,不知道心裏在想什麽。
顧濯明裏暗裏已經告訴他了,他若是活着回了帝京,進的便是錦衣衛鎮撫司大獄,裴錢若是想對他做什麽,堪比碾死一只螞蟻,簡單得很。更會以此做文章,要挾到魏暢妻兒,甚至将事情推到錦衣衛頭上,或者直接推到魏霄頭上,又是一場腥風血雨。
裴錢把別人當刀使的本領,永遠在任何人之上。
跟魏暢說了這些,有一句話,顧濯是沒有說實話的。謝熠秋遭刺殺的事情沒有報到帝京,帝京之中自然也不知道魏暢被捕。顧濯已經悄悄派人将魏暢妻兒兩人送出帝京,說是去了遠方親戚家,如今應該已經在路上了,怕是也已經知道了魏暢的事情了。
魏霄雖然嘴硬,嘴上說着對魏暢不管不顧,卻也還是派人去護送了嫂嫂和侄女。
此事終究不能讓暗處那些虎狼知道,只能悄悄的。而魏暢最好的歸宿便是死在獵場中。回頭尋個由頭,便說他是不小心跌落懸崖了,才不會惹人注意,打草驚蛇。
果然顧濯出來,魏霄是沒說什麽的,他知道魏暢必死無疑,一句話沒說便走了。
這嘴硬的性格倒是與李南淮有幾分相似。
回了帳中,誤之才敢問:“您為何要跟他說那一番話?他早死與晚死,到底沒有什麽差別,還讓您見了這不幹淨的一幕。”
顧濯淡淡道:“妻兒無辜,他做的事情,他自己承受,總不能連累了旁人。”況且,不能讓裴錢知道他已經死了。
許久,才見韓承回來,顧濯險些忘了自己将人留在了謝熠秋那裏。
顧濯問:“陛下醒了?”
“陛下傳您過去。”
顧濯還沒等喝口茶便被叫走了,見謝熠秋剛剛起身,一頭墨發散着,不自覺喉結滾動,想起昨夜發生的事,一時竟不知道該怎麽面對。
謝熠秋道:“從哪裏回來?”
顧濯拿着個食盒,放下,道:“陛下昨夜辛苦,臣叫膳房煲了山雞湯,給陛下調養。”
正說着,他便已經盛好了擺着,又起身從袖口中掏出了一個小瓷瓶。
“陛下身上的傷,也該擦一擦,臣從太醫那裏請了藥。”
被顧濯這麽一說,謝熠秋才覺出身上的不适,昨夜可真是沒少挨,大大小小多了好幾處傷口,這嘴角也多了點血色。
“擱下吧。”
“臣幫陛下擦藥。”
謝熠秋還未更衣,脖子上的紅色裸露着,格外明顯,還有手腳腕處,也泛着紅。只見顧濯沒等他說什麽,便坐了過去,指尖輕輕擦拭着昨夜觸碰過的地方。
謝熠秋微顫了一下,心神不寧,索性閉眼,道:“放着吧,朕自己來。”
“陛下是想讓臣心不安?陛下身上這些東西,可都是臣弄出來的,臣何敢不顧。”
“沒什麽不敢的,是朕說的。朕還沒殘廢,用不着你。”
顧濯沒聽,他便惱怒起來,一把将人推開,“滾開!”
【謝熠秋當前人設值:95】
顧濯只得待遠些,他算是明白了,對于謝熠秋來說,怒氣值就是人設值呗?
那要是想讓人設立得住倒是簡單多了。
顧濯二話沒說便又過去了,這次謝熠秋想要将人推開,沒想到手腕卻被顧濯一只大手扣住,謝熠秋動不了手,便打算動腳。
顧濯像是有了經驗,一下便躲開了。另一只手也不閑着,游刃有餘地在謝熠秋身上游走,像是已經輕車熟路,将該塗藥的地方都塗好了藥,這才将人放開。
顧濯心底暗笑,剛轉身,卻沒想到身後那人一腳讓他來了個狗啃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