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李南淮眸色柔和,卻自帶一種威懾感,好似綿裏藏針。“聞公子說得對,我也感覺到了。”
聞元洲冷下臉,“本公子且不與你閑聊,只是想來問問你,那顧濯到底是何等來頭?自打上次帝禦園他莫名其妙被陛下看上,整個帝京都是他顧濯的名字,竟連你李南淮的名字都不常聽見了。”他輕笑了一聲。
“只不過是陛下看中的人罷了,聞公子什麽時候竟對這種事情感興趣了?”
聞元洲很是不屑的一笑,打馬走近,道:“不是感興趣,只是好奇。”
他若有所思地盯着李南淮,“當年你與陛下的事情傳出來的時候,誰都不相信陛下竟然還有龍陽之好。直到先帝後來卧病不起時下了一道旨意,有意将你與陛下拆散,世人才知,你們之間竟然還有這麽一腿?後來陛下繼位,将你禁足了一段時間,再後來就是裴錢又拿出一道先帝遺旨,将你派往臨牧,陛下想盡辦法迎你回帝京,甚至動用了龍鳳車辇,令整個帝京的百姓相迎。曾經年少情深,多好的一段佳話,陛下為你一擲千金,修金屋。如今,你怎麽淪落到了這步田地?”
他哂笑一聲,“看着自己曾經的殊榮到了別人手裏,你難道就沒有半點不悅?如今整個帝京都瞧不起你,你倒還有興致繼續做陛下的臣子。曾經你對陛下做什麽都行,現在卻只能俯首稱臣,當真是可笑啊。”
确實可笑,身在李南淮身邊的莫影無聲地捏起了拳頭,只見聞元洲白了他一眼。
許久,李南淮才應聲,道:“說完了?”
聞元洲只是瞧着他,眼眸中毫無半點留情。李南淮道冷笑:“俯首稱臣是因為先帝,先帝既然收了青甘,那我便是北明皇帝的臣子,不是謝熠秋的。而你口中的可笑,或許只是你覺得,畢竟這普天之下,除了我李南淮,有誰敢動手碰他?有誰——能嘗到北明皇帝的滋味。”
“李南淮!”
李南淮笑出聲,只是藐然一切地看着他,“我嘗過便是玩過,玩過便丢棄,丢棄便是廢物。我不要的東西,即便是天王老子,到了顧濯手裏,也是別人玩剩下的垃圾。他肯要,那是他不挑,那垃圾肯歸他,就是自賤。”
這話猶如石破天驚一樣沖進聞元洲的耳朵裏,将他心底一震。堂堂帝王竟被李南淮視作垃圾!
“李南淮,你說這話,不怕傳進陛下的耳朵裏!”
“怕就不會在此與你多言。”
這帝京之中的貴公子要麽是沉靜內斂,要麽就是智勇雙全,唯獨聞元洲是帝京之中出了名的碎嘴子,方才在人群之中到處張揚李南淮的事,不就是他幹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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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南淮若是真的怕,就不會對他講這些話了。
聞元洲啞口無言。謝熠秋自始至終對李南淮都是一種十分恍惚的感情,若說無愛了,任誰都不信,他不處死他,只是将人留在帝京,說明不想讓他死。若說還有感情,卻又一直冷着,轉而去寵幸旁人。若是某些難聽的話真的傳到了謝熠秋的耳朵裏,想必他也不會對李南淮做什麽,更不會下死手,甚至會嚴查亂傳流言的人。
聞元洲就算是有一百個膽子,也不敢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聞元洲悻悻笑,扯起缰繩欲走,“我猜你是覺得陛下有意為之,故意讓你難看,好去求他?也就是說,你是在跟陛下硬剛,看誰先心軟?那顧濯不過就是一個用來玩弄的工具?”
李南淮只垂頭一笑,這一笑,似乎暴露了所有藏在心底的心事,被面前這人看了個遍,只是他不說,也不會正面承認。
“噢,”聞元洲揚起聲調,微微挑眉,眉眼瞬間緩和了起來,“放心吧,我不會告訴任何人。不過你也小心着點,恃寵而驕的結果,往往是讓別人捷足先登,凡事還是不要太自信。免得等旁人真的拿下了陛下的心,你可就再也沒機會了。”
聞元洲一介凡夫俗子,理解不了兩個男人能有什麽感情,無非就是自小一同長大的手足之情,沒想到如今也算讓他見識了一回。男女情愛之間出了問題不過是小吵大鬧,亦或是納妾填房,夫妻兩人正面交談,不管能不能合,都是顯而易見的。這兩個男子之間出了問題,特別是死要面子的世子爺,與傲睨萬物的帝王。算計着一切,就連感情也是算計,動不動就是生與死。
李南淮只是随便應了一句,“多謝。”
“裴錢手底下養出來的人,多半都心性不好,我父親尚且都不敢用,你若是還在意陛下,就該知道讓顧濯多在陛下身邊待一刻,就多一刻不安穩。”
聞元洲将走未走的,惹惱了莫影。莫影還沒等前去趕人,便見李南淮擡手,道:“你若是還不走,我這侍衛可是要打人了。”
莫影面色如冰,當真是李南淮的侍衛,都是不近人情的貨,聞元洲見狀連忙扯繩,邊笑邊走。
“殿下,此人知道的是不是太多了?”莫影道。
“雖多,卻無礙。不一定知道的越多越好,關鍵看他知道的是不是對的。只不過是個自以為是的蠢貨,自以為對我了如指掌,卻不知一切都是他的猜測而已。無證之詞,他若是敢說出來,便是将自己推向萬劫不複。”
莫影一怔,“所以方才殿下與他所言……”
“你覺得呢?”李南淮看了眼漸漸西移的太陽,沉聲道:“想要的太多,容易回不了故土。父親屍骸未泯,李氏遭受的殘害與構陷,我都會一筆一筆全部讨回來。我對謝熠秋——”
風聲險些将他的聲音吹散,卻還是能聽的清晰。
“毫無感情可言,不過都是他自作多情。”
風吹到了顧濯的衣領子裏,讓他打了個顫,他看了一眼前面的謝熠秋,開口問道:“陛下若是累了,臣便配陛下回去。”
前面的人傳來聲音,“你是覺得朕身子孱弱,經不起這幾步路?”
顧濯心裏一頭霧水,他何時有這種想法?他哪裏敢?!
不是謝熠秋累,是他自己累行了吧?就這麽跟着謝熠秋走,時不時四處查看,到底也不知道謝熠秋是在找什麽?還是閑着沒事故意消遣他?
顧濯只得随口一扯,“陛下昨夜咳嗽,太醫說陛下受了風寒,不能在外面多待。臣擔憂陛下的身子。”
謝熠秋轉頭,冷聲道:“原來北明的太醫是姓顧的,竟什麽都能跟你說?”
這是又被倒打一耙?!顧濯心裏忿忿的,這謝熠秋是聽不懂人話還是什麽?
顧濯頓時啞言了,真他媽像是嗓子裏卡魚刺,膈應。
謝熠秋掃了一眼他,又專門朝着人多的地方走去,誰知任誰都是不敢靠近這位尊貴的皇帝的。顧濯只覺得心累,心說這皇帝若是腦子沒點問題,怎麽會做出這麽惹人厭煩的事情?
有見着這兩人過來的,原本與同伴說說笑笑、不知哪家的公子連忙下馬行禮,“草民濮州河西縣縣丞張陰之子,張文陽,參見陛下。”
顧濯打眼一瞧,果然都是些小門小戶家的兒子,沒有一個是認真比賽的,全都十分懶散,只有看到皇帝過來才趕忙下馬行禮,殊不知比賽之時完全不需要下馬。
果然,謝熠秋冷下臉來,俯視着他們,擡起弓箭。
嗖——
附近拿着白色小旗的人連忙跑過來,将旗子插到那人的腳邊,高聲道:“濮州河西縣縣丞張陰之子,張文陽,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