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一時的言語相對,有那麽一瞬間,顧濯的樣子像極了李南淮,不僅是樣貌上的神似,就連語氣也像是一個人一樣。
李南淮看着他,嗤笑出聲,“顧濯,我等你揚名立萬,等這帝京被你翻一番,才不枉你與陛下‘情深義重,榮辱一身’。”
“你我何嘗不是一樣的人,李南淮。”
顧濯與李南淮告了別,下了酒樓,地面的雪已經能沒過腳面,上面踩着深淺不一的坑。街上的人漸漸少了,日頭隐匿在了雲後,帝京一下子變得冷厲起來。
李南淮朝着下面,姿态輕佻,道:“顧玄師,我便不下去送你了,一路保重。”
大氅揚起了飛雪,顧濯擡頭,盯着上面那位風姿綽約的青年才俊看了一會兒,所謂心境沉澱、鋒芒內斂,便是這種人吧。
車轎外,年輕的小侍從是謝熠秋賜給顧濯的,名叫誤之,方才一直在外面候着,顧濯沒讓他跟上去。
誤之的聲音隔着簾子傳了進來,“玄師何必與一個罪臣言說良久,也不看看他那副狂妄的姿态。陛下得知您與他見面,定然會不高興的。”
顧濯道:“你是沒見過他真正狂妄的模樣,他已經夠謙卑了。”
馬車踏着雪,偶有幾陣微風拂過車簾,顧濯身上挂着謝熠秋賞賜給他的并蒂蓮玉佩,在腰帶上一搖一擺。
因為下雪的原因,車行得很慢。顧濯本不該在大雪中乘着馬車出來,只是李南淮選的地方距離皇宮實在遠。
不知怎麽的,馬車停了下來,只聞誤之道:“玄師,前面好多人聚在那,咱們怕是過不去了。”
顧濯掀開簾子看了一眼,忽覺一陣寒風飄進了領子,“這條主道離皇宮最近,繞道的話……”
謝熠秋這個狗東西,雖然是放他出來,但是時間還是把控在自己手裏的。若是他晚回去了,謝熠秋怕是會不樂意。
誤之道:“那奴才過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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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顧濯跳下車,正好他也不想在車裏待下去了。雖說天氣嚴寒,但前面聚集的人确實不少,兩人走近些去看。
剛從人群中擠出一個縫,便見一個少年狠狠摔在了自己腳邊,周邊人一陣唏噓。
那少年顫抖着撐起身子,發髻也早已淩亂不堪,歪到了一邊。顧濯看這少年心高氣傲,顫顫巍巍爬起來,雪白的地上留下一小片紅。
少年胡亂擦了一把鼻子流出的血,對着前面那身着黑色飛魚官服的人露出惡狠狠的神情,道:“再來!”
那官員似乎毫不留情,一把将腰間的佩刀摘下,丢到了一邊屬下的手裏,腳下猛踩,激起一大片雪。
顧濯竟從未見過這種場面,在雪地裏打架,打的腳下的雪成了摻雜着血水的泥,當真是有趣。
這少年看着不過是十五六歲的樣子,那官員卻看着像是有三十多歲了。那人輕笑,“小子,你可要想好了,我這一拳下去,你不死也能殘廢。現在要麽老老實實進去給店家賠罪,然後去官府衙門。要麽,我下手不知輕重,你若傷了筋、動了骨,跑都跑不了,咱們還是得老實去衙門。”
少年一身破破爛爛,臉上手上凍的青紫,還是攥着拳,咬牙道:“狗日的店家誣陷小爺我!自己手下的人看不住偷了東西,就賴在我身上!我憑什麽給他賠罪,我一身的淤青誰來賠?!”
“那你就到衙門裏慢慢想好了。”
那人面露狠色,手上絲毫不留情,一拳重重地掄像那少年,少年雖然身上不少傷痕,剛剛也被打的不輕,但是還是極其不服,表現出寧折不彎的姿态,抽身一躲,随即用那比對方小上一倍的拳頭狠錘在了對方的肋骨。
那官員直接被逼退幾步,喘着氣狠狠盯着少年。
兩人打的起勁,周邊的看客看的也起勁。顧濯本來也覺得挺有意思的,但方才那官員對着少年說的話,似乎……有幾分熟悉?
少年的身姿比較小,也很靈活,雖然躲過了那官員的幾記重拳,但終究是比不過那人的身材魁梧高大,又被狠狠地放倒在了地上。
高大的身材遮住了微微露出一點的陽光,少年摔在地上,被打的鼻青臉腫的臉仰頭看了一眼,又艱難地想要爬起身。
顧濯還是記不太清,難道是文裏一個重要的人物,要麽他怎麽感覺似乎有點印象?
顧濯繞到了少年身邊,從那個角度看見了那官員不屑的面孔,猛然驚醒。
當初他剛穿越進來的畫面終于浮現在了自己眼前,那時他還迷迷糊糊的,是被人從家裏抓進诏獄。而當時來逮捕他的人就是這個人!
顧濯盯着那人,驚嘆出聲:“真他媽冤家路窄啊……”
身邊的誤之完全不知道顧濯在說什麽,但是他很着急,畢竟時間不早了。“玄師,沒什麽好看的,咱們走吧。”
顧濯現在恨得牙癢癢,當初把他抓進诏獄的人在這裏當街跟人鬥毆,原以為又是兩個無名炮灰,他還看得津津有味,現在看來,原來是老熟人。
他還真不打算走了,這少年被打的挺可憐的,那官員……不對,穿着飛魚服,應該是錦衣衛。這錦衣衛又不會聽人辯解,這少年怕是兇多吉少,生死難料啊。
誤之見顧濯不動,以為他沒聽見,又問:“顧玄師,咱們該走了。”
那錦衣衛本是要将艱難爬起的少年按倒在地,忽然手上一頓,似乎聽見了什麽,緩緩擡頭望向了顧濯這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