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顧濯怕是已經佛系到忘了,自己只是一個低微的臣子,待他反應過來,連忙下跪,“臣知與陛下身份有別,不敢近身。”
“顧濯,殿前人各懷鬼胎,或是青甘,或是莽蒙,亦或是朕身邊的人,包括你。朕早說過,朕留你一命,并不是叫你恃寵而驕,而是叫旁人看着,你做小伏低,能得到什麽。”
帝王之相少了幾分威嚴,反倒是說的面紅耳赤,謝熠秋湊近些說,“你與李南淮私自勾結,你可知道他是什麽人?可知他待朕如何?”
曾經幾許佳話,說的好聽,不管是喚作“太子哥哥”,還是喚作“秋玉”,最後都如同旁人一樣,口尊而心不敬,叫一聲“陛下”。
“臣與殿下清清白白,只不過都是陛下的臣子,見過幾次,能說的上幾句話。臣也知道,李氏罪臣對陛下不敬,對北明有罪,只因是陛下赦免,臣定敬而遠之。”
上面人冷冷笑了幾聲,“敬而遠之?你是朕身邊的人,你與他走的近,旁人該怎麽看朕?你真以為朕赦免了他,就可以保他日後高枕無憂?顧濯,帝王之心想什麽,有人揣測,有人替朕做,朕能做的就是該看見的能看見,不該看見的就當朕瞎了。反正朕在這高堂之上,早就瞎了這麽多年了。”
顧濯想起系統提供給他的謝熠秋的人設,這個人一輩子都身不由己,兒時被先帝束縛,登基後被宦官權臣控制為傀儡,唯一信任的李南淮也遭人構陷與他為仇為敵。
這麽一個人,最缺乏的就是信任、忠誠,不可忤逆。
顧濯此刻身處的位置,是別人觸不可及的,雖不是高位,卻可探知聖心,揣測聖意。而謝熠秋對顧濯,是君對臣的壓制,也是把他當成李南淮替身的操縱,亦或是覺得他永遠都無法替代李南淮的嘆笑與羞辱。
顧濯不再低頭為臣,仰面看向謝熠秋,道:“一朝天子一朝臣,陛下可當臣是蝼蟻,輕易碾死,臣在所不惜,或者陛下也可以相信‘千裏之堤,潰于蟻穴’蝼蟻也有萬丈之勢,又或許單獨一只悄無聲息。陛下說自己可以當是瞎了,但臣心中的大國之君不言己弱,若是眼瞎,臣可做眼瞎之人。”
前殿熱鬧非凡,歌舞萦繞,滿是被數年傀儡線似的勾着,對神佛玄學的崇敬,對先帝托孤宦官的尊崇,對皇帝的阿谀,沉醉在這醉人的大國夢中,只求保自己榮華富貴。李南淮只管特立獨行,無人奉承。
後殿君臣兩人,互相試探,像是隔着一層薄紗,明知對方在想什麽,卻舍不下對方于自己的用處。像是想要沖破□□,用虛幻飄渺的魂靈看一看對方身體裏流着的血液,可否一用。
“一朝天子一朝臣。一朝天子,只需要一個臣。”謝熠秋緩緩開口,眼眸中的斑駁陸離竟讓人看不出其中意味。
謝熠秋笑,“顧濯,莽蒙科爾沁部王子前來北明,朕不能苛待了他,你替朕給他安排好住處,王子舟車勞頓,可在帝京多待些時日,你也暫時不必住回皇宮。”
竟然可以出去了?顧濯的第一反應就是,解封了?!謝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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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必不負皇恩。”
謝熠秋意味不明地瞧着他,眸子裏的光彩如秋水,如寒星,如日月輝映,又如晨光出雲。“朕與你有恩,你該如何報答朕。你若願效仿李南淮,朕也可以告訴你,他是以身來報的。”
雖然顧濯早就知道了謝熠秋的龍陽之好,但是這個消息從他嘴裏親口說出來還是感覺心髒一頓。他就知道這個謝熠秋不懷好意,但是……
“臣怕是難以效仿,臣……有隐疾。”
“……”
這話說的顧濯自己都不信,奈何自己堂堂鋼鐵大直男!實在是無法勝任這種難為人的任務啊……
這要是傳出去,半輩子不就完了?哪裏還會有小姑娘要他?
只是後殿只此兩人,謝熠秋眉目恹恹,即使到了秋天也略顯疲憊和庸态,顧濯的額間不自覺生出了細密的汗。
謝熠秋冷哼一聲,“雖為隐疾,朕亦可賜你春宵一度。”替自己抹去被別人占據了十餘年的記憶、暧昧、癡狂,與厭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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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忠五年冬,莽蒙境內叛亂,帝京的繁華送走了莽蒙的王子。京城落雪,将紅牆金蓋上覆上一層白,秀春樓的紅綢緞飄出樓外,挂上紅燈籠,顯得極為奢華。
酒樓之上,李南淮端坐在窈窕女子之間,溫着一壺烈酒,憑欄眺望,終于見老遠處來了車轎,轎上人下來,在雪地裏留下一道痕。
顧濯拍了拍狐皮大氅上的雪,唇齒間還帶着熱氣。
李南淮早早已經給他備好了酒,人一來,便趕走了身邊的女子,叫顧濯在自己對面坐了下來。
李南淮唇角帶着幾分笑,“如今顧玄師名揚萬裏,陛下竟舍得放你出來。”
“殿下請客,臣有什麽理由不來?”
現如今顧濯算是帝京出了名的一號人物了,既是玄師,又是皇帝極其寵愛的侍君,但是滿帝京傳頌的更多是他的玄學本領。
聽說不管北明大小事宜,皇帝都會詢問顧濯的意見,比如哪裏鬧饑荒,哪個官員有什麽心思。顧濯雖然不了解具體事宜,但是對于故事大綱走向還是知道的,也知道事情發展的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這些小事不過都是故事發展道路上的一點點小曲折罷了。說白了,就是全是炮灰。
顧濯随便掰扯幾句,不管是朝中大臣,還是謝熠秋本人,都覺得說的極對。
于是便傳頌出來了顧玄師神通廣大。
顧濯自己聽了都覺得汗顏。
但好處也不少,比如劇情值上去了,生命值也暫時不用愁了。前些日子因為劇情值達到了五百,系統提供了金手指的功能。
只不過所謂的金手指,就是可以舌戰群儒的嘴皮子功夫,似乎他說什麽別人都能信。
特別是有一個人,仝恕。想着前些日子,謝熠秋召群臣商讨是否再派人前往西北讨伐西奴。顧濯心想,謝熠秋既然有此意,那肯定是要前往收複青甘十四州的。況且青甘乃李南淮故鄉,或許可以趁着這個由頭,讓帝京對李南淮的□□放松一些。
到時候謝熠秋的精力大多都放在了戰事上,而李南淮也能多些時日休養生息,暗中拉攏一些可用的人。
當然有不少大臣是不支持的,說是現在無人可用,到時候就怕西奴更加猖狂。但是謝熠秋的耳根子硬,從來聽不得這些,看着這些大臣額間細密的汗,顧濯知道,又是一堆炮灰。
還好自己是個有同理心的作者,雖然當初在寫的時候殘忍了些,但是現在來到這裏一看,周圍竟然全都是炮灰,自己也覺得不好受了,好像這些人都是他親手殺死的。
他給謝熠秋上奏,“西奴應該讨伐,青甘本屬北明,不應該淪為他人之奴。而是否有可用之人,不應該是一群老臣說了算。北明人才衆多,遍地都是可用之材,陛下不妨另選才能。陛下當初下的一步棋,也該有用武之地了。”
當初顧濯為了使謝熠秋優待寧枕山一家,說了不少,其中有一條便是說給寧枕山封侯加爵,北明青年才俊仰慕寧大帥,定會追随,為陛下所用。
“陛下應該啓用曾經因罪行而被革職或是解甲歸田之将,刀槍入庫,磨光之後,依舊是将才。但是不是良将,陛下可使他們也參與其中,與新人一争高低。”
顧濯此話當然是有圖謀的,所謂的“刀槍入庫”,說的不僅僅是那些解甲投戈的人,更是指被栓在帝京的李南淮。
謝熠秋對此很是疑慮,顧濯知道,他生性多疑,斷不會輕易給李南淮鑽了空子。但是顧濯卻沒想到,當初那裏力薦處死寧枕山一家的仝恕,竟然支持他。
這倒是讓他沒想到。
但轉念一想,仝恕是裴錢的人,他這樣做,又不無道理了。
此時顧濯與李南淮相聚,主要就是為了這件事。北明要舉辦一場大型的選武大會,不僅是挑選良将,也是振奮軍心。
不管何人都能參與其中,都能出帝京、號千軍。
對于李南淮來說,這是一個好機會。
顧濯私下來見他,是謝熠秋允許的。謝熠秋将主辦權交給了顧濯,他就有理由到處奔波,招納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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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冬中一壺溫酒,将兩人心事相連,氤氲的霧氣襲上顧濯的面龐,看不清了眉間那顆痣。就連身旁伺候的人有那麽一瞬間都怔然了,揉揉眼睛,怕自己看錯了。世間竟有如此相像之人。
“殿下不必擔心,到時臣知道怎麽做。既然陛下放心将這事交給我,殿下也盡可放心,此次勝者必是殿下您。”
李南淮谄笑,“顧玄師如此徇私舞弊,倒叫我不知該怎麽報答。你不怕陛下懷疑。”
顧濯指尖摩挲着酒杯,眸色清亮。謝熠秋對他已經不是懷疑不懷疑了,而是有無利用價值。若說懷疑,謝熠秋從一開始便懷疑他了,他自然知道,他也知道他對謝熠秋還有利用價值,要不然他也不會這麽肆意妄為。
顧濯擡首,眉間痣竟全然消失在了霧氣中,他嘴角微微一挑,似是哂笑,“陛下厭恨世子殿下,不也還是留您一命?陛下早就懷疑臣了,殿下不妨與臣打賭,看看陛下敢不敢殺了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