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本是趁着謝熠秋午憩時候出來的,主要是因為在那裏待了三四個時辰,一身骨頭都快散架了,他這才出來散散步,順便回了趟璇玑宮。
反正謝熠秋午憩時間不短,本以為他能多休息一會兒,沒想到這麽快就又來傳喚了。顧濯連忙趕去。
璇玑宮與皇帝的陽神殿距離不遠,順着宮牆之間的一條夾道走上片刻便能到。除了平時所見的那些侍奉的人之外,顧濯也沒見過多少人。
只是今天卻突然見一個衣着華麗的女子從陽神殿出來,頭戴珠翠,滿身華貴,上了轎辇。其威風的态勢好似皇帝一般。
顧濯震驚之餘,不忘趕忙颔首讓路,眼瞧着那人被許多人擡着轎辇離開,沒有一絲表情。
他來這裏這麽久,就沒見過幾個女的,更沒見過這麽威風的女的。鳳眼微擡,神色漠然,一舉一動,莫不是夢中禦姐?
顧濯看呆了,平時他見到的都是些雄性動物,日日面對的是皇帝,還有奴仆下人,險些以為自己穿越到了男兒國。
他随手抓住個小太監,問:“這女的是誰?”
那小太監慌了,趕忙讓他小點聲,将其拉到牆角,道:“玄師不要說笑,那可是太後……”
“太後?!”顧濯震驚了,就是他随便加的人物,真的非常随便,他甚至不知道她長什麽樣,年齡幾何,作用是什麽。一切都是他來到這裏之後才知道的。
“哎呦玄師!”小太監急忙說,“咱們可不能妄議主子啊!您是不是忘了,陛下請您進去,可別讓陛下等久了!”
顧濯不再多問,畢竟越是這種小太監嘴裏越是問不出什麽,要是那種趨炎附勢的太監,給點銀子,或者拿威視壓一壓,也就什麽都問到了。“我知道,你去忙吧。”
小太監小碎步跑了,顧濯大踏步進了陽神殿,剛拜道:“陛下,臣……”
還沒等說什麽,便見一只建窯油滴盞迎面砸來,顧濯躲閃不及,便被砸的頭破血流。
瞬時覺得頭昏腦脹,額頭一陣疼痛,顧濯跪在地上,一股溫熱的暖流順着面頰留下。許是因為他沒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愣了一會兒,才趕緊跪拜磕頭,“臣一時覺得悶,才出去走走,請陛下恕罪!莫氣壞了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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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知上面的人不僅沒消氣,反倒又拿起了桌上的奏章砸過去,怒氣沖天。這砸人的功夫像是練出來的一樣,每次都不偏不倚地用最硬最銳利的地方咋到人最脆弱的額頭上方,一下便能砸出血。
顧濯又挨了這一下,算是血上添霜了,他疼得嘶叫了一聲。
“朕命你守在一旁,你卻沒朕的旨意便随便出去!若是有人弑君,你有幾個腦袋砍!”
顧濯知道了事情的嚴重性,原來是因為謝熠秋害怕被刺殺啊。但他還是不屑,又不是三歲小孩,倒也用不着別人時時刻刻陪着吧?
雖說如此,但現在這種情況不允許他實話實說,便趕忙道:“臣知罪!”
轉念一想,謝熠秋口中“有人弑君”……該不會是裴太後?!
裴太後年輕貌美,不過二十五歲的年紀,卻已經貴為太後,萬人之上,富貴滔天,只是如若後半輩子只孤身一人待在頂峰,未免有一種權者的孤獨。
能在這個年紀當上太後的人當然不會是個善茬,肯定是十分牛逼的事業女性,顧濯心想,難不成謝熠秋是害怕被裴太後謀殺了?
皇帝也有害怕的人啊……
“多少人都跟朕說知罪,你也不例外,朕倒是看不出來,裴總管到底是覺得你哪一點與旁人不同?”
顧濯心說,“他可能是看上了我這酷似你初戀的相貌。”
顧濯忽然意識到什麽,怪不得,裴太後是裴錢的女兒,他又是裴錢舉薦的,又長着一副酷似李南淮的臉,謝熠秋現在怕不是恨毒了他,只是礙于不想看這張臉死去才一直容忍他。
這種念頭讓顧濯有了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似乎他現在得到一切,好處或是壞處,都不是他自己的,都是別人為了什麽目的給他的。或是把他當成一枚棋子,或是把他當成某人的替身,圖一時樂子。
顧濯臉上的血液粘稠起來,腦袋迷迷糊糊的,不知該怎麽說話了。
只覺得眼前的人影也模糊了起來,視線逐漸泛紅,像是蒙了一層鮮血,似乎看見謝熠秋在說什麽,卻聽不太清。
……
陽神殿,皇帝的寝殿。
太醫今日的表現明顯比上次要冷靜許多,畢竟顧濯也不是第一次昏倒了。而且在他們心裏,他們是完全相信顧玄師上通天地下通鬼神的能力的。
盡管他們怎麽說顧玄師絕對不會有事的,但謝熠秋的臉色還是十分難看。不知是急切還是冷漠,是一種微妙的神色,像是對躺着這人的生死毫不顧忌,又好像生怕他死了。
盡管顧濯已經沒有了呼吸,但太醫還是說:“啓禀陛下,玄師暫時無大礙,只是這額頭上的傷口……是茶水燙傷後又遭受了重擊,怕是痊愈起來有點難,會留疤痕了。”
謝熠秋冷厲的眼神一擡,道:“朕讓你們治好他,是要不留任何疤痕,哪怕有一丁點,朕也會對你們毫不姑息!”
他從來都是這種人,若是顧濯額上的疤痕祛不掉,到時候這些太醫可能永遠無法正臉示人了。
顧濯在屏幕裏看見這群太醫又下跪謝罪了,心說,可真是求生欲滿滿的一群人,明明與自己毫無關系,還是得承受皇帝的威懾。半輩子在謝熠秋手下過活,怕是每天都提心吊膽吧。
他也沒想到自己竟然突然只見就進入待機狀态了,好在是在危機的時候進來的,正好他沒想好該怎麽在謝熠秋面前糊弄過去,便索性留在了這裏,等着時間慢慢過去,謝熠秋不會再追究他的時候,再出去也不遲。
“喂,系統。”
【請問宿主有什麽指示?】
“指示倒是沒有,就是想問問,進入待機狀态的規則是什麽?”
【進入待機狀态的規則:當系統識別宿主無法應對當前狀況,或者有極大的危險的時候,系統将自動觸發指令,迫使宿主進入待機狀态。或者在系統無法識別時,宿主自己認定自己有生命危險,也可指使系統,使自己進入待機狀态。】
“原來不是因為玉佩?那還挺人性化,就是退出待機狀态時很變态。”
所謂的心靜自然涼,他得心靜自然退,根本靜不下來,就很難把握退出的時間。
顧濯這次退出待機狀态時,周圍沒有像上次那樣嘈雜,反倒十分安靜,靜得只能聽見旁邊的呼吸聲,似乎近在眼前,身在身側。
但是顧濯還睜不開眼睛,一時有點模糊,但能分辨出來自己已經醒了,像是打了麻藥一樣。
不知道又過了多久,他才艱難地睜開了眼睛,那呼吸聲更強了,近在咫尺了,有一種沉沉的壓抑感,熱氣灑在自己的脖子上。
顧濯愣了,難道真是他想的那樣?
他小心翼翼歪頭看了一眼,正是謝熠秋閉着眼睛誰在一旁,顧濯心裏咯噔一聲,忙看了一眼自己身上。
衣着整齊……
現在已經是深夜了,殿中很安靜,只剩微弱的燭火還亮着。顧濯輕輕呼了口氣,心說他這輩子都沒想過自己能睡在龍床上,跟皇帝一起……
這要是出去,他能跟人吹一輩子。只是現在他還不想吹牛,只想逃離謝熠秋這搭在自己身上的手臂。
他甚至不敢大喘氣,生怕這狗皇帝醒了又翻臉不認人。
只是現在這個平躺的姿勢讓他難受,正經人誰一晚上平躺着睡覺?反正他不正經,睡覺從不老實。
還沒怎麽動呢,便聞旁邊那人發出沉沉的呼吸聲,“朕殺了你……”
“……”顧濯愣住,他剛才聽到了什麽?
他就知道他不可能安安穩穩睡在這裏,果然是暴君,夢裏都在殺人。
謝熠秋睜開眼,眼神在黑夜中恍惚出一道厲光,淡淡道:“何必裝睡。”
顧濯緊閉的雙眼睜開,連忙道:“陛下,臣……臣也不知自己為何在此。”
“玄師既能通天地,應該也能看見是朕讓你來這裏的。”
還真是誠實。
“陛下,這怕是不合規矩……”
謝熠秋眼眸蒙上一層陰翳。
“整個北明,朕便是最大的規矩,何況是在朕的寝殿。曾經是李南淮,如今是你,顧濯,你想步他的後塵,進這易進難出的皇城帝京,亦或是說将自己埋葬于此。再幹淨的人都會趨炎附勢,任人唯親。朕為帝王,該殺則殺,絕不姑息。”
“陛下深明大義。”
顧濯只覺得身邊那人微微顫抖,不時發出幾聲奇怪的呼吸聲,或是猶如抽泣的聲音,肩膀一聳一聳的。
顧濯突然頭昏腦脹,好像身邊那人不是謝熠秋,是一溫柔刀,一枕長發傾瀉而出,流淌在自己身側。他的腦袋像是被什麽東西侵略了一樣,思索着不屬于他的思想。
沒想到謝熠秋咯咯笑起來,“這話聽得朕耳朵起繭子了,顧濯,你應該叫兩句好聽的給朕聽聽,才不枉你一番心機到朕的身邊來。”
顧濯漠然擡首,脫口而出:“那陛下盡可殺了臣,臣為陛下死,何以不風流呢……來日流芳百世,世人皆知,臣亡于陛下龍榻。”
既是帝王溫柔鄉,他甘願做一次亡命之徒,除了他又有誰能做?
他哼笑起來,比枕邊的帝王笑得還要陰邪。帝王之身,一代暴君,似乎在他面前顯得黯然失色。
此言一出,便見一只手伸過來,緊緊掐住他的脖子,那人面孔湊近,如一只猛獸一般。顧濯被掐的喘不過氣,脖子被勒出一道猩紅的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