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章
第 6 章
周一是個下雨天,淅淅瀝瀝的雨從早上的霧雨朦胧開始愈演愈烈,到午飯前像是倒灌一樣撲在寧城各個角落。
衛梨早上是被臉上的雨絲反複纏繞在臉上勾醒的。
一時之間猝不及防,腦子還沒反應過來,身體先下意識做出了防禦動作。
渾身上下充滿了刺猬保護自己時的尖刺與防禦,還未坐起身,目光略帶迷離的看了看這個有些陌生的地方。
抹了一把臉上雨水,眼底終于逐漸恢複清明。
這裏不是過去那個一遇到下雨天就會發生大事的末世。
衛梨頓時洩了一身脹鼓鼓的氣,猶如河豚避開了對它有威脅的信號後瞬間回縮成正常體态。
要說衛梨最讨厭什麽,下雨天肯定名列前茅。
她有太多關于下雨天的壞記憶了。
偏偏這雨愈下愈大,簡直和她反着來。
今天的心情糟透了。
邊上的毛毛正在大呼小叫,痛斥老天爺不長眼居然敢淋他毛大爺。
衛梨懶得說話,尋思得找個住所,至少頭頂瓦片不至于淋雨。
下了雨後空氣裏一改往日悶熱,有了一絲涼意。
一場秋雨一場涼,很快就要開始降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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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的時候,店裏來了一個客人,一個讓魏蘭十分激動,還讓路樂山紅了眼眶的人。
來人是個和路炎差不多大的少年,不過可比路炎有禮貌多了,對着衛梨的招呼并沒有像往常的客人那樣順勢點單。
只是溫和的笑笑:“我和老板是熟人,不用招呼我。”
少年站在那,脊背挺得直直的,但并不刻意,清隽至極,很有教養的模樣。
和衛梨以往見過的男孩還有男人都不太一樣。
很出挑。
比起喜歡炸毛沒有禮貌的路炎看起來順眼許多。
“阿澤,你怎麽來了?”
果然是熟人。
衛梨看到魏蘭一副手足無措十分驚喜的模樣。
時澤見她這樣,喉嚨輕輕滾動了一下才開口。
“今天剛好有空,想和你們在一塊吃頓飯。”
少年看向這對中年人,養育了他十六年,他們的羁絆只有彼此才知道。
又想到去年秋天的時候,他們最後的離別,魏蘭哭成淚人,路樂山也像今天一樣,紅了眼框。
時澤露出的笑容猶如春風拂面,淡淡的,卻直入心澗。
衛梨光是看着這個男孩,都覺得心中煩悶不爽頓時少了一半。
最開始聽到自己不是這家兒子的消息,時澤壓根就覺得有人在和他開玩笑。
怎麽可能?
慌亂中不小心打碎了自己最喜歡的杯子,那是有一年生日魏蘭和路珍一起親手給他做的。
他平靜無波的生活也自此被打碎。
除了這一次,後來便再也沒有失态過。
時澤臉上的微笑猶如面具,沒有一絲裂縫,只是從別人家的孩子,進化成了另一個名詞,無外乎人生贏家。
好像也沒有資格難過,從天堂跌落谷底的是路炎,他是大家眼裏最幸運的那一方,從此以後不需要多努力便已然跨了龍門,搖身一變變成了真鳳凰。
魏蘭忙不疊讓衛梨去門口挂了停止營業的招牌。
“小離,今天中午不營業了,等這波客人走了你就下班吧。”
又擦擦手,火急火燎去給她的阿澤泡了一杯牛奶。
等店裏用餐的客人一走,門一鎖。小飯館就只有他們幾個人,空間靜谧,可以好好和許久未見的故人敘舊。
時澤看了眼衛梨,這個女孩只在最初看到他的時候眼底閃過一絲欣賞之色。
那目光時澤早已見怪不怪。
之後這個女孩就再也沒有看過他,連偷偷打量都沒有。
即使魏蘭讓她挂了停止營業的招牌,也沒有朝他身上抛來探究的眼神。
他很喜歡這個新幫工。
不八卦,手腳勤快。
應該很能幫爸媽的忙。
去年那時候,已經在店裏做了一年多的幫工就十分聒噪且八卦,總喜歡将自己的欲望窺進別人內心深處。
果然,已經換人了。
店裏無事可做,老板娘也一副希望她出門的樣子。。
衛梨提前午休,連忙抓緊時間借了傘出門找房源,租房子的事現下可是頭等大事。
生存問題已迫在眉睫。
降溫後如果生病,很有可能會導致死亡!
衛梨的內心深處十分恐懼生病。
雖然這個世界看起來很美好,醫療水平應該也有所提高。但是即便再好的醫術水平,也需要支付高昂的醫療費,那是有錢人才擁有的資源。
和她無關。
找個落腳的窩,生命安全指數直線上升。
那些在路邊裝潢高級的房屋租賃不是衛梨的目标,她轉身進了個挂滿小廣告的樓道,指引牌指示2樓有一家中介公司,價格實在四個字很難不令人心動。
中介小王在聽到衛梨的預算只有每月五百,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就這預算,這姑娘也敢踏進他們這家中介公司,可真是看不起他們公司啊。
“你沒和我開玩笑吧,小妹妹?”
要知道,這邊最便宜的的房租是一千塊一個月,不帶陽臺,衛生間5個人共用。
五百塊,想租半個房間半張床?那也得有個和她一樣窮的人吶。
衛梨斜睨他一眼。
嗯,她大中午不在店裏呆着,頂着讨厭的雨絲過來,小腿上都是泥巴點子,就為了來跟他開個玩笑。
她看起來像是個有病的嗎?
中介小王收起略有輕視的念頭,這小姑娘板起臉來還真別說,頗有些不怒自威。
讓他想起了過去見過的某位領導。
額,自己是不是這幾天業績不好,開始幻視幻想了。
中介撓了撓頭,想了想自己手上的房源,也許似乎真的有那麽一套:“如果你不介意的話,500塊錢可以租個地下室住,不過肯定沒有空調沒有窗戶,衛生間要去外面的公廁。”
這個價格也就只能租租地下室了。
衛梨:“這麽差?那400吧,給我便宜點。”
小王:……你是有多窮。
“那怎麽…”行字還沒說出來。
被衛梨用一種盯獵物般的眼神盯住,那目光中充滿了侵略與壓迫性。
小王感覺全身發麻,不知怎的,鬼使神差變轉話頭。
“不行呢~”尾音顫顫,帶出一絲奇怪的氛圍。
等等,他為什麽會被一個個頭才到他鼻子的小女生唬住啊。
那怎麽不行呢。
這中介男人這麽爽快同意了。
衛梨頓時懷疑自己砍價砍少了。
心裏一陣惡寒,大男人說話奇奇怪怪的。
不過看那中介一副比她還陷入自我懷疑的模樣,衛梨決定适可而止。
“我們現在就去看房子。”衛梨趁熱打鐵,決定今天就拿下一套地下室。
然後直接拎包入住。
想想她還有點小期待呢。
中介找遍了櫃子,最後終于在一個滿是灰塵的小角落找到了一把鑰匙。
……
衛梨踩着路上的水坑回店裏的時候,雨已經停了。
下過雨的城市煥然一新,看着比往常澄淨,就像她,洗過澡看起來就人模人樣。
還沒走到店裏,就看到兩個少年的身影在不遠處對峙,劍拔弩張。
一個她每天晚上必見,另一個她剛見過。
是路炎和那個阿澤。
這倆為啥都看對方像是看殺父仇人的樣子,衛梨歪歪頭。
因為他們說話聲音很輕,衛梨只隐約聽見一些咬重音的字眼,隐約有“得意什麽”……“炫耀優越感”……“自以為是”……這些字眼。
衛梨搖搖頭,這個世界的中二會傳染吧,剛剛正常的孩子此刻也被路炎那家夥給傳染了?
極遠處傳來一陣細微吵鬧聲,打斷了衛梨繼續朝店裏走的步伐,她敏銳的朝東邊看去,那邊也是路炎二人的方向。
幾秒後,一只黑色的大狗從街角的拐彎處沖出來,充滿紅血絲的眼球掃了一遍面前的混亂景象。
很快鎖定站在不遠處的兩人,渾身充滿了躁動,口水滴答滴答流下來,想要狠狠地撕咬什麽。
蓄力起勢,撒開了腳丫朝着目标那沖去。
只是那兩個人似乎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仿若未聞。
時澤心情複雜,在遇到炮仗般點燃的路炎後并未忍讓,頭一回和他針鋒相對起來。
他揉了揉眉心,感覺十分心累,路炎明明和他一樣大,為什麽就這麽不懂事,路家爸媽這麽好的父母,即使現在說這一切是場烏龍讓他回去。
時澤覺得自己也是樂意的。
剛剛提起路炎,路樂山和魏蘭的臉上都流露出一絲傷神和束手無策,看得出來,他們和路炎的相處并不像他以為的那麽融洽。
都說會哭的孩子有糖吃。顯然路樂山和魏蘭都在竭力讨好接納這個新兒子。
時澤苦笑,過去無論他會不會哭,那對父母都是将他放在心尖上的。
感覺餘光裏有個黑影竄過來,時澤扭頭朝路炎背後側看去。
已經來不及了。
這時他終于聽見了不遠處傳來上氣不接下氣的大吼:“快讓開!這狗有瘋病!”
根本來不及躲避或是跑開。
那只狗快到了面前。
身邊甚至沒有稱手的工具。
時澤看着和剛剛見過的中年人年少時相似的臉龐,一咬牙,狠狠将路炎推到牆角。
路炎一時不察,直接摔倒在濕漉漉的地上。
他沒預想到時澤竟然會動手,沒有防備,狠狠摔在髒兮兮的地上,他想大吼一聲:“你有病啊。”
聲音正堵在嗓子眼要出來,就見身體上空閃過一道黑影掠過他原來的位置,朝着時澤撲去。
他的眼睛忍不住睜大,腎上腺素極速分泌,耳邊只有瘋狗的呼哧呼哧的沉重呼吸聲。
還有遙遠模糊的破嗓背景音——
“小心那只瘋狗啊!”
路炎的大腦在霎那間空白。
瘋狗?
那時澤為什麽要推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