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時澤清楚,這回難免要受些皮肉之苦,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幫路炎。
從發現黑狗到推開路炎,一切不過發生在電光火石間。
根本來不及思考,下意識就那麽做了。
時家那二位要是知道他請假來路家飯館和養父母吃飯,和路炎在路上被狗咬,大概這一年好不容易恢複的涵養又要喂狗。
時澤做出防禦的姿勢,準備迎接那襲擊,只是最後一刻仍舊不免閉上雙眼,微微顫動的指間洩出一絲緊張情緒。
小時候他被狗咬過,很疼,他知道的。
路炎眼睛一眨不眨,他的視野仿佛一個慢鏡頭,就那麽看着黑色狗影快速飛過他的上空,撲向了時澤,而時澤竟然還閉上了眼睛!仿佛早已知道會迎來什麽……
那一刻路炎感覺自己面前的空氣被凍結了,無法呼吸。
時澤感到面前有一陣勁風襲過,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沒有出現。
正相反,他似乎聽到了‘嘭嘭’的聲音,接着是沉悶的一聲咚,像是重物墜地的聲響。
一聲屬于狗的凄厲慘叫響徹在耳邊。
比狗更迅猛的,是衛梨在一瞬間做出反應沖刺。
還好還好,她趕上了。
……
路澤的疑惑明晃晃寫在臉上,這會他甚至有些懷疑人生。
Advertisement
剛剛他看到的,真的是人能爆發出來的速度和力量嗎?
是他的錯覺吧。
這一刻現實而魔幻,先有時澤推開他舍身忘死?
後有小幫工出手英雄救美?
啊呸,就算小幫工是英雄,時澤算哪門子美。
他就回家拿個身份證,這一系列操作有一種讓路澤進入平行時空的錯覺,超出了他的理解範圍。
“你倆沒事吧?”
衛梨拍拍手,看着路澤還躺在地上沒起來,那個叫阿澤的少年似乎也進入了呆滞狀态。
時澤率先反應過來:“剛剛……是你幫我……”他低頭去看,地上有一只已經喪失了意識的黑狗。
一時之間,他有些混亂。
他并沒有親眼看到衛梨制服了瘋狗,更不敢相信憑她瘦弱的身軀可以做到。
眼前的少女微微喘氣,臉上有一些嬰兒肥,身高和自己差了一個頭,神情冷淡,眼神發亮,頭發綁成高馬尾很是利落幹淨。
真相和結果就擺在眼前,總不可能是還坐在地上的路炎,或是終于趕到他們這的那批人。
“哎呀吓死我,還好沒出事,不然我這回去可怎麽交代。”
“就是啊,小姑娘身手太好了,是不是練跆拳道的呀?”
過來的幾個穿着制服的人七嘴八舌的問道,很快,他們就帶着已經昏厥的瘋狗打算帶回去處理。
時澤的身體裏莫名有警鈴大作,這種感覺久違了,這讓他感到一絲顫栗的興奮。
但他掩蓋的很好,沒有露在面上。
“剛剛謝謝你,要不是你,我現在只怕……”他想到後果,此刻才真正開始後怕起來。
衛梨:“不用謝哦,現在可以折現給我。”
在衛梨的觀念裏保護人可以算是勞務的一種。在末世,見義勇為的少,大部分人都冷漠自私,現在她出手,要是對方能給她一點答謝,她也能心安理得的拿着。
路炎沒想到時澤竟然會順着她的思路來,好奇道:“那你覺得我值多少錢?”
衛梨煞有其事的打量起來,報出一個她覺得合理的價格:“我覺得你怎麽也值個一千塊。”
路炎沒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
衛梨看了眼在地上還沒起來的路炎,目光裏帶了一些路炎看不懂的東西。
比同學的鄙夷多了一些疑惑,比舊友的嫌棄多了一些憐憫,還有很多他看不懂的……
路炎在一瞬間炸毛:“你什麽意思!你是不是看不起我,別忘了你還在我家幫工!”
時澤恢複了以往的溫煦模樣:“要不要加個微信,我身上沒現金,微信上給你轉賬。”
他摸出手機,才發現裏面有很多未接來電,抿了抿嘴,選擇了劃掉消息。
衛梨撓了撓後腦勺,“我開玩笑的,沒錢就算了。”
時澤一怔,這是他第一次問女孩子要微信,沒想到竟然被拒絕了。
……
回去的路上,路炎一改以往态度,對衛梨和顏悅色,即使他剛剛摔了一跤,即使剛剛衛梨對他的态度一般,但是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既然衛梨拒絕了時澤,那麽他不介意對她釋放一些善意。
看着時澤那副吃癟的模樣,路炎的心裏別提多暗爽了。
“看不出來你還挺有原則,時澤那家夥多的是妹子表白,沒想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衛梨:……
怪不得剛剛他們倆一個兩個都表情奇怪,一個一臉不可置信自己被拒絕,另一個則是忍笑忍得臉都扭曲了。
“我沒有手機。”不是拒絕,她只是陳述事實罷了。
路炎:“那你想加那個家夥的微信嗎?”
衛梨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關你屁事。
她不再搭理這個奇怪的中二少年,直接進了小飯館找魏蘭,想要提前結算半個月的薪水。
今天解決了住處,萬事俱備只欠東風,現在只需要簽合同然後押一付一,就可獲得遮風避雨的專屬住所。
魏蘭聽她說了以後,有些為難。
畢竟他們才接觸了兩周,她對衛梨的了解并不深。
有了這個先例,要是以後經常這樣,那可不是什麽好事。
剛好前頭路樂山喊衛梨幫忙,衛梨先過去了,魏蘭也松了口氣。
路炎跟在後頭聽了個明白,很少和魏蘭私底下聊天的他此刻上前:“預支給她吧,也沒多少錢,剛剛她救了我,差一點你兒子就被路上的瘋狗給咬了。”
如果時澤受傷,路炎就欠了他一個人情,要真是這樣,他路炎在時澤面前還擡得起頭來嗎!
算起來,衛梨也算幫了自己,自己在這幫了衛梨,誰都不欠。
魏蘭一聽兒子差點被狗咬,連忙拉過他的手臂,又掀起他的褲腳仔細檢查,一看真沒事才松口氣。
她想到路炎他們進來的前腳,時澤剛走,不知道那孩子運氣怎麽樣,有沒有遇到那條瘋狗。所以她的臉上很快又布滿愁容。
路炎很不習慣她這樣親密接觸,但是他竭力克制住了,魏蘭沒有發現他的耳朵已經紅透。
“你記得答應她啊。”路炎幹巴巴的又說了一遍。
魏蘭看他認真的樣子,沒有說狠話也沒有不耐煩,很是乖巧又滿是局促,心頭不由一軟。
“媽媽會給她預支工資的,你剛剛是怎麽回事再跟我說說。”
路炎:……
幾乎是落荒而逃,他實在不适應這樣溫馨的場景。
魏蘭又去找衛梨,感謝她救了自己的兒子,這年頭要是遇到有狂犬病的瘋狗,被咬了可是會有生命危險。
雖然路炎說的輕描淡寫,但魏蘭後怕得驚出一身冷汗。
魏蘭:“小離,你是個好孩子,魏姨頭一次這麽慶幸你身手好,這就把這個月的工資都先支給你,不夠你再跟我說。”
衛梨:還有這種好事,我感覺我可以專門養個瘋狗,有需要的時候就放出來盯路炎。
她很快阻止自己的黑暗想法,這太損了,顯得她很反派。
……
中介小王一天之內再次見到衛梨,在天黑之前。
衛梨:“下午那個出租屋,我來簽合同,能不能再便宜點。”
中介小王正懊惱今天自己被一個小女孩給牽着鼻子走,沒想到她又來了。
自己畢竟是個正常的成年男性,怎麽能被她拿捏。
因此他裝模作樣道:“剛剛你走了之後,還有個客戶也看了那個地下室的房子,那房子雖然條件一般。”
話鋒一轉,裝腔作勢起來:“但是交通便利,周邊吃的又多,是一個熱門的房源,別說降價,老板說不定還要提價呢。”
他說的煞有其事的樣子,巴拉巴拉說了一堆,說到最後連自己都快信了那破房子是個難得一見的大便宜好房源。
衛梨将辦公桌上的水遞給他,說了這麽久肯定渴了。
“我有一個絕活,你想看看嗎?”
“什麽絕活?”
中介小王心裏頗為得意,看小女孩給自己端茶送水的樣子就知道自己早該如此。不自覺就接了話頭。
衛梨朝外面示意了一下,起身先走了出去,中介小王有些不解的跟着她出來。
衛梨拿起一塊路邊的磚頭,對着它淩空一掌劈下。
磚頭是已經堆在這邊一禮拜的磚頭,貨真價實。
磚頭沒啥變化,小王正待發作,衛梨輕輕一碰,此刻四分五裂化為篩粉。
中介小王目瞪口呆,咽咽口水,一個勁的安慰自己“法治社會”、“和諧你我他”,臉上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
“姐,咱們進去說,這房子你還真別說,就它那樣怎麽也得給咱便宜一些。”
等中介給房東打完電話,衛梨的房租又從四百降到了三百二。
押一付一,水電另算。
衛梨很是滿意。
“以後有事可以找我幫忙。”衛梨交代道。
小王不無悲催的想:我又不在道上混,正經人啊,我找你幹嘛。
“不用不用,我能有什麽事!”
-
路炎晚上又去了那幢大樓的屋頂,他心裏蠢蠢欲動,鬼使神差的帶了魏蘭半年前給他買的一把吉他。
那把吉他對于魏蘭來說應該很貴。
路炎看到她買單的時候下了好大決心的樣子,轉過頭來對着他卻是讨好的笑意。
真論起來,這個吉他音色和做工,都比不上他曾經練手的那些吉他。
那是路炎第一次意識到他和時澤之間的物質鴻溝。
自己究竟占用了什麽樣的身份和資源,心安理得的過了十六年不屬于自己的生活。
無時無刻,都在方方面面提醒着路炎。
現在時澤是雲,他是泥。
他下來體驗時澤從小到大的生活了。
的确比想象的還要糟糕。
路炎的心頭浮現路家三人的面龐,對着他憨憨傻笑。又在心裏補了一句:“好像也沒那麽糟糕。”
路炎走到頂樓的時候先四下探頭看了看,不知道在找什麽,不過此刻的樓頂靜悄悄的,除了一盞安全通道的指示燈亮着外,什麽也沒有。
路炎有些煩躁的摸了摸頭發,随後靜了片刻。
拿出吉他開始在頂樓彈奏。
音樂随着手指的撥弄傾瀉而出,流暢動人。
若是此刻的衛梨在這裏,定會嘆一句:再狗的人,會點樂器看起來還真是人模狗樣許多。
彈琴,再唱首不賴的歌,男孩最好的醫美。
衛梨今天下班後,去公園特意和毛毛告別。
毛毛似乎很詫異,和她語重心長的說:“要是累了,就常回家看看。”
再回到她的新住所,衛梨将它打掃的幹幹淨淨,就這麽心滿意足的在屬于自己的小屋子內沉沉睡去。
至于這個屋子太過“幹淨”、“一無所有”,對衛梨來說都不是問題。
畢竟有了自己的空間,東西可以慢慢淘嘛。
衛梨難得睡了個好覺,一夜無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