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我很便宜”
第5章 “我很便宜”
她眼尖,沒有被那張P得格外精致的網圖所吸引,反倒被下面那羅列的田螺姑娘的日常所勾住了目光。
嚯,時代進步了。
就像教育減負減少了課外輔導機構卻興起了居家高學歷“保姆”的潮流一樣,這張小卡片上提供的服務格外誘人,從情緒價值到日常瑣碎事務一應承包,什麽全屋清掃、洗衣晾曬、日常三餐、充當樹洞、專業按摩……嗯?
尤佳妍默默地将卡片扔了回去。
且不說現在純粹的住家阿姨月薪都早早上了五位數,那些高學歷全能型家庭教師更是水漲船高,越是在框架下帶着鐐铐的艱難大環境下,越是由頂層人士先行适應,并能加速稀缺資源彙集到本身就擁有資源的層級上。
嗯,有錢人有有錢人的玩法,不是她這種工薪階級能窺視的。
尤佳妍一覺睡到了下午,再起來時覺得自己餓得燒心,打開冰箱看到自己所剩無幾的新鮮蔬菜,有什麽下什麽取出來焯了下水做了一碗大雜燴——寡淡。
沒辦法,她整日飛來飛去的,在家吃飯的機會不多又沒有規律,她這連續颠倒的作息更不可能下了班還能精神飽滿地逛超市,只能提起勁時出去采購一番,備一點新鮮菜應付兩口。
她端着碗坐在沙發上,開了電視讓房子裏有點聲音,電視裏兩個故作高深的專家正在分析今日的股價波動。
“方氏股價下跌是我們前段時間早已預料到的情況,若是接下來幾日警方沒有公布最新進展,或是方氏集團沒有出面開展記者發布會澄清,預計股價短期內不會有明顯回升。”
尤佳妍分心掃了一眼電視屏幕,綠油油的光線映照在她臉上,她夾了一筷子更加綠的青菜。
這新聞已經炒了半個月了,方氏板上釘釘的下一任掌權者、自小就挂着一身榮譽的公子爺方衡逸卷入了桃色新聞,在妻子孕期時與一位小網紅發生了一|夜|情,誰知一次就中标。
現在但凡是正兒八經的大醫院都做不了堕胎這種違法的事,于是小網紅便在自己的賬號上發了事後清晨的照片,一舉沖上了風口浪尖。
話題被颠來倒去地讨論,罵渣男的聲音越來越少,倒是一群理中客開始分析小網紅是否想要母憑子貴,借此逼宮上位,一朝麻雀變鳳凰;又有人挖出方衡逸與他的妻子本就是政治聯姻,兩人感情基礎薄弱,也許是女方沒那本事先婚後愛,抓不住丈夫的心……
總是這樣的,推到前面的是女性,男性則在事件中慢慢退居二線隐身。
尤佳妍三心二意地聽了會新聞,更加堅定了絕對不能跟這種豪門挂鈎的念頭,誰知道哪天會不會惹上一身腥,與薛和誦分手……于情于理都是正确的選擇!
*
到了晚上,尤佳妍總算在一天的鹹魚生活中充了點電,想着再不出去買點東西填充一下空空如也的冰箱就要斷糧了,回房間換了套衣服就聽到門口窸窸窣窣的聲音。
再然後,是什麽東西劃過地面發出的短距離摩擦聲。
她愣了一下,胡亂拉下衛衣三步并做兩步沖到了玄關,果然看到地磚上塞進來兩張“應|召男菩薩”的小卡片。
還來勁了是吧!今天算是撞到槍口了。
她氣勢洶洶地一把拉開門,眼前是屈膝半蹲在地上還沒來得及起身的男人。
“你在幹什——”
她的話語戛然而止,有些震驚地看着眼前完全站起身後寬闊修長的高大身軀,他穿着寬松的黑色長褲和休閑連帽衛衣,帽子被翻起來戴在頭上,将面容隐去一部分。
他站在她面前,好像因她突然的對峙感到猝不及防,手臂還保持着稍擡起的姿勢,露出蔓延到手背上的一條鼓起的青筋,在偏白的膚色上格外顯眼,顯得那只骨骼脈絡淩厲的手有一種克制的暴力美感。
他就這樣頓在原地,身體将走廊裏刺眼的白熾燈灑下來的光線遮了一部分,把她無聲地籠罩在一小塊陰影中。
盡管脫下禁欲規整的西服、穿上松弛的休閑服裝後整個人的氣質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尤佳妍還是從這優越的身高和流暢漂亮的下颌線中一眼認出了人。
她盯住他手中最後一張小卡片,冷臉問:“有錢人還做這種兼職?”
宋詞沒什麽表情時看起來有一股冷淡疏離勁,顯得他那張出挑的好面容有一種夾在少年和男人之間的氣質。
可是他此刻恰到好處地露出了一點溫潤的笑,眉目揚起來,那雙如黑曜石一樣的眼睛越發清越明亮,有一種澄澈的無辜勾人感。
他收了收下颌低頭看她,于是天平立刻倒向了明月松山般的少年感。
宋詞慢吞吞地解釋:“不是,這就是我的本職工作。”
騙誰呢?能上莫泰酒店頂層的會是幹這一行的?
大約是尤佳妍臉上的懷疑神色太過于明顯,宋詞踟蹰了片刻,開始講述自己編造的一生:
“我被前一任雇主解聘了,現在處在待業狀态,不是故意在你這裏塞小卡片騷擾你的。”
尤佳妍的目光在他手中最後一張卡片上停留了幾秒。
他有些無措地擡了下手,幹巴巴地解釋:“剛好發到你這裏……沒了。”
尤佳妍想到自己這一棟樓的鄰居們多是些退休後的老大爺老大娘們,天不亮就開始“咚咚咚”在砧板上剁肉做蛋蒸肉下飯,還會成群結隊去對面的公園裏打太極。
她沒什麽表情地勸他:“那你來錯地方了,這裏沒有你的用戶群體。下樓拐出小區,左轉100米上2號線往前走7個站,那裏才是富人區。”
宋詞将最後這張卡片按在掌心,他長手長腳,掌心也寬,像魔術師藏牌一樣能完全蓋住這種卡片,他沒有理會她友好的建議,只用更友好的表情乖順地看着她,不恥下問:“你不是嗎?”
怎麽?沖她來的?她渾身上下哪點能看出是有錢人了?
宋詞努力收斂自己對她強烈的指向性,又開始睜着眼睛說瞎話:
“我業績不太好,那些富人區輪不到我,只能來外環撞撞運氣。”
他看起來誠懇極了,只是睫毛忍不住一直快速顫動,連眼皮上都泛起了紅,看起來格外青澀:“待業時間超過三個月我們就會被辭退,我也是沒有辦法……您覺得我有什麽不足的可以提出來,我都可以改的。”
尤佳妍這輩子在服務行業當夠了乙方,突然有個帥得驚為天人的男人站在她面前,配合着微微往前傾着身體懇摯地把她當甲方爸爸,一時間有些轉不過來。
她在宋詞半遮掩半引誘的話語中概括出了眼前這人的處境,他看起來太過于柔軟聽話,這種人居然沒有富婆姐姐的青睐絕對有問題!要麽是他的“同事”各個都是天外飛仙,要麽就是太過于鶴立雞群以至于被人排擠了,否則難以想象他這種姿色也會“失業”。
顯然,前者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這個世界逛個街都能遇見一溜風格各異的美女,帥哥卻只能千裏迢迢去演唱會付費觀看。
“你很困難?”她斟酌了下詞彙。
宋詞不假思索地點了點頭,露出有些期待的神色。人總有一種“勸J從良”的惡根性,但他無所謂尤佳妍如何揣測他,只要目的達到,什麽标簽都可以挂在他身上,這也是為什麽他編造出這一系列話術的原因之一。
可他沒想到尤佳妍與薛和誦分手沒過幾天,還處在賢者時間說話就是硬氣:“抱歉,我也很困難,付不起你身上那一身,你還是去別的小區再試試吧。”
宋詞愣了一下,他今天特意換了一身小衆的休閑服,這個牌子算不上貴,完全是因為尺寸上參考了男模的身高比例比較适合他,不至于袖子短一截或是褲子短一截……
他快速反應過來:“不是,先前電梯裏那一身是雇主給我的,現在收回去了,我一點也不貴。”
瞧瞧,以色侍人者,來得快去得也快。
他腦子轉得快:“而且我們還有試用期,試用期期間是不需要支付費用的,後續要是你不滿意也可以随時終止服務。”
尤佳妍連價格也不想聽,天上不會掉餡餅,越是聽起來誘人的東西越是不可信,價格與品質的市場規律一直如此,買的人可能會買錯,賣方一定不會賣錯。
她将在屋子裏撿起來的一張小卡片強硬地塞進他的手裏,冷酷無情地為兩人的對話做下了判詞:“不用了,你走吧,以後別再給我發了。”
宋詞伸了一下手似乎想要挽留她,可是尤佳妍毫不猶豫地關上了門。
“砰”的一聲,最後在她眼前的是他那只漂亮如瓷的手,指甲剪平,月牙彎彎,格外幹淨。
像是捎着初春乍暖還寒的風。
他在門口站了一會兒,收斂了方才在她面前溫柔斯文的笑容,淡下表情時看起來又有一種拒人千裏的氣質。
他将手心被強塞過來捏得皺皺巴巴的小卡片撫平,瞧了一會兒,才重新收攏後安靜地離開了。
走的時候順便将她暫放在門口的垃圾一同帶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