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第二章
香氣。
徘徊于空氣中若有若無,寡淡清冽、沁人心脾的芳香。然而對于切原赤也這種單細胞直男來說,他是區分不出,這味道和其他女生身上的有什麽不同,如果一定要回答,大概也只是——“聞起來就像剛吃完一個蘋果那樣香甜又滿足,連睡覺都比平時更舒服了。”
确實。
雖然不是第一次因為熬夜打游戲而在課上補覺,但以往醒來,關節處都會發出用以警告的酸痛不适,哪怕是身體素質強悍到爆炸的切原也不敢肆意下去,但今天這一覺似乎格外舒坦。
滿足地伸個懶腰,然後循着夢裏的那股味道,切原赤也一偏頭,就看到午休時分,自己的新同桌正一絲不茍地取出便當盒——天藍的飯盒,由同色系的棉布包裹,打開後飽滿的米粒上是一字排開的鮮紅大蝦與炸得脆脆的天婦羅,底層平鋪的米飯上綴着幾顆梅子。
中島春宴。
沉悶,怪異。相處的這些天裏除非他主動開口居然連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雖說這樣的清淨難能可貴,可是作為同桌總覺得還是,有哪不對吧?
“喂……”
等到最後一個同學也離開,切原終于忍不住先開了個頭,但就像不知道從何說起,吸引住中島春宴的目光後,他反而有些後悔為什麽要多管閑事。
有什麽事嗎?對方的眼神分明這樣問。
切原咳了一聲,目光移向別處,耳朵卻又跟第一天見面時那樣,紅透了尖尖。
“咳……你也來蠻久了,應該對我們日本的校園文化有所了解,那個月考,本大爺是不會有什麽問題,但是你……呃嗯……”教壞同桌給自己打小抄果然還是太羞恥了,少年小巧白皙的耳廓脹得通紅,像電燈罩上歇了一只粉紅翅的飛蛾。一點也不鬼使神差,中島春宴想摸摸看,所以就伸手了。
“……”
“切原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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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島春宴仍舊沒有收回手,不僅如此,還在切原赤也身體越發僵硬的情況下,捏了捏。
她驚奇道:“更紅了哎,真是厲害。切原同學連自己的身體溫度都能控制得如此完美,不愧是網球社的終極王牌。”回味了陣熱乎乎的手感,頓了下,“你剛剛,想說什麽?”一本正經。
“……”
少年漲紅了臉。
果然這個女人還是和社團外面整天咦哩哇啦的女人沒什麽不同吧不放過任何一個吃正選豆腐的機會能憋着一直不出手也只是長遠之計而自己居然被這樣的假象欺騙了真是……不可饒恕!
“八、八嘎!手還不從本大爺的耳朵上放下來!男人的耳朵也是能想摸就摸的嗎?!”随着“啪”得一聲打掉,切原赤也幾乎是立刻就後悔了,女孩身上還一直挂着一個病弱的debuff,他這一巴掌絲毫沒有控制力度,平時用來讓對手陷入絕望的惡魔網球用在可以說低了無數個級別的對手身上,中島會“哇”一聲哭出來跑去班導那告狀,最後一路告到真田副部長那裏吧?
一想到幸村、真田、柳三座大山累加在一起的懲罰……
自己制霸立海大的日子還真是遙遙無期吶……
中島春宴盯着自己發紅的手背。
“欸,發紅了哎。”她還舉起來看了看,“力氣比斯□□的還差的遠,斯□□在和別人打架的時候,可是創下過一拳就能将人打飛的記錄呢!”
少女十分驕傲,仿佛還嫌他這一巴掌力道太輕的樣子,令切原滿頭黑線,連道歉的心情都不想有。
“斯□□?”聞着誘人的茄汁大蝦的味道,切原倒是第一次聽起她談論自己的家人,趴在桌子上不免好奇,“是你留在美國的爸爸嗎?”
“不,我怎麽可能會有這種小氣幼稚兇巴巴又不負責任的爸爸?聽說我想要來日本,他可是十分高興,辦好了簽證與轉學,沒有其他任何準備就把我送來了——對了。”盯着切原赤也的眼睛,中島春宴好奇地問了出來:“切原同學,一開始是想跟我說什麽的呢?”
話題又被繞回最初那個無比羞恥的計劃上,光是想一想就有夠丢臉,但是沒辦法,只要再挂科一次,他的網球部生涯真的就要就此終結了,他只好誠實相告,“再過幾天就會月考了,臨時突擊已經沒有意義,所以到時候你能不能……”
能不能把英語試卷給我看一看,要是能幫我完整做一遍就更好了,來自美國的你對于這種小兒科英文一定相當不在話下吧?
可是又說不出口,從第一次見面,他在中島春宴面前,總會有一種莫名的局促與無措感,仿佛一粒黏在臉上的櫻花瓣,明知早已經拂去,可還是要時不時去摸摸看。
“說起月考,我的國文與數學,可不可以拜托切原同學?”
見對方支支吾吾,中島春宴夾起了一枚蝦子突然提起來。
——哎诶!!!
切原為這個提議瞪大雙眼——這個家夥到底明不明白他的成績在班級裏是無藥可救的存在,連社團裏的前輩都不想再給他補習了!
故作姿态地考慮了會,眼神躲躲閃閃:
“你、你這麽說……”
“作為交換切原同學的英文可以完全交給我。”
剛想瞌睡就有人送來枕頭,既然是新同學誠心誠意地拜托了,不答應顯得他很不團結集體似的,于是切原滿口應下,正要離開,恰好看見中島春宴那一對杏眸彎起,眨眼間仿佛滑過鱗鱗的流光。切原腦子一抽,突然反應到,他從剛剛就一直感覺有哪裏不對的地方。
“說了多少遍!不可以在教室裏吃便當!”
……
在日本目前為止的生活并不順利。
那當然啦,中島春宴告訴自己,沒有錢,斯□□那個家夥連自己都要養活不起了,卻為了面子死撐着把她送到立海大這所老牌學校來,但以她目前的程度,想要跟上初二年級還是太過勉強。
生活毫無頭緒,找人的計劃也根本來不及實施,在踏上飛往日本的旅途前,斯□□曾惡劣地擠兌說,這一去,恐怕就是一張單行票了的話并沒有預言錯。臨行前她拜托卓娅三姐妹為她占蔔一次,但答案是——暗,日內有音,她将要找的人,就在日本。
卓娅老太太,從來只講好的一面,故意模糊了尋找過程,大概就是看出她這一行必定過程曲折,前路渺茫晦暗。
不過,往好的地方想一想,雖然至今為止她還沒發生過什麽好事情,但等這個月月考成績一出來,海帶子會很高興終于擺脫D組倒數第一的名次吧?
吶,海帶子~
中島春宴站在一群女人
學生的最外層,越過面前顏色各異的頭顱,目光毫不費力捕捉到網球場內正在被前輩教訓而垂頭喪氣的切原赤也身上——大概是前輩真的訓得兇了,從中島春宴的角度,切原那一頭雷打不動海帶狀亂蓬蓬的黑發居然蔫蔫的,想到對方這兩天不斷在她耳邊唠叨的社團的前輩為了不讓他被迫退部而舉行的地獄式補習,中島春宴稍稍回憶了下,海帶子同學這兩天确實連上課都恹恹的。
這就很奇怪了,明明每天都有吃掉她準備的一個蘋果,精神狀态應該越發飽滿才對。
中島春宴還想繼續思考下去,但人群裏似乎已經有同班同學注意到她的存在,想了想,她還是背着包,慢悠悠離開這裏。
自她走後,一直訓斥切原的柳蓮二立刻閉嘴,即使一直緊閉雙眼,氣質溫潤、長身獨立的少年也依舊準确無誤地“望”向中島春宴的背影。
只短短的一瞬。像是為了舒活筋骨而扭動了下脖頸,連停頓都沒有,大概是因為他也明白,和之前的二十一天一樣,第二十二天的中島春宴與以往也沒什麽不同——洗得幹淨的制服下面去掉一件禦寒的馬甲,身體一如既往的弱甚至更弱,如果非要說有什麽變化,應該就是對方眼中除切原以外的人的存在感更稀薄了。
這很奇怪,柳蓮二想。
雖然這樣的結論相當傲慢,但中島春宴對立海大網球部無視的行為很奇怪,他敢肯定,至今為止,那個女孩都沒有記住網球部部長幸村精市的臉——混雜在人群之中,連多看一眼也沒有。
而柳蓮二開始關注中島春宴,也不是因為長久沐浴在崇敬贊揚的巨大關注中忽然不被注視的巨大落差這種膚淺虛榮的理由,而是另一點令他在意的地方。
“出什麽問題了嗎?”身披訓練服、掌握全局的神之子察覺到軍師的走神,走過來,輕聲問。
“暫時無法得出确切結論。”
幸村精市微笑起來,目光依舊冷靜,“會影響到社團的成績嗎?”
“積極的影響。”
沒有任何隐瞞,但是太早透露給幸村可能會引起的後果必定會影響他的實驗。柳蓮二攤開筆記本,翻到切原赤也的一頁,筆跡工整地更新最新數據,然後對因看見部長而更加緊繃的海帶頭吩咐道,“訓練,加倍。”
切原一時沒反應過來,“……嗯——啊?!”
加加加加加加加倍?
就算他是網球部的王牌,這也太可怕了吧!
“是訓練加倍哦。”幸村溫柔的笑臉轉向食物鏈底層的切原,藍紫色仿若鳶尾的秀麗瞳孔卻愣是讓後者感覺出一種恐怖的氣息。他笑着說,“赤也沒聽清楚的話,我還可以再重複一遍哦。”
“……嗨,我聽見了……”
目送切原再度跑向訓練場,卻因為精神太萎靡而被場邊的真田錘了一拳,幸村不免欣慰地感慨,“今天的網球部也很努力呢。”
不幸路過還聽見了的仁王腳下打了個趔趄。
倒是柳,更新完畢後合上筆記,很平靜的“啊”了一聲表示認同。
數據是不會騙人的。
這三周以來,切原的各方面數據都以一種微小的幅度穩固上升,耐力、專注度、爆發力……相當微小,而且側重點很奇怪,如果不是他在分析數據時偶然發現切原惡魔化的次數有所減少,恐怕短時間內他也發現不了這個變化——因為太奇怪了,與其說是切原的實力有所提升,倒不如說,是他的精神狀态越來越好了。
柳蓮二并不覺得是自己針對他的惡魔化狀态所制定的訓練起了效果,切原的性格過于桀骜,如果有作用,早就在數據中體現出來了。
所以,為什麽會引起這樣的變化?
在這種變化之上,切原浮動的極限會在哪裏?
這個變化會有副作用嗎?
等等。
柳蓮二覺得,這些問題,中島春宴應該可以給他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