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第1章
“大家好,我是中島春宴,剛從美國弗吉尼亞州轉過來。最喜歡的東西是愛爾蘭毛榉木。讨厭下雨,可是長時間沒有雨的天氣又會很苦惱。雖然聽起來很奇怪但總的來說性格還算正常,希望未來兩年能與大家和平相處。”
然後女孩俯下 |身,标準的九十度鞠躬:
“請多指教。”
切原赤也剛從睡夢中醒來聽到的就是這麽一道沉穩平和、波瀾不驚的奇怪女聲。
他打了個呵欠,然後戳了戳前桌同學的肩膀,“現在是第幾節課?”
“快要第三節課了。真是的,切原君的聲音一聽就知道是已經酣睡兩節課,八成連新同學的自我介紹都錯過了……”
“這種事情有什麽好在意的?反正以後都會認識的啊。如果她戰鬥力夠強每回都能擠到網球社的有力地形,說不定我還會早點記住她呢。”
——才怪!切原想,如果新同學也像其他女生那樣放學後只會圍在社團外面,跟個花癡似的又喊又叫或者竊竊私語,他是絕對不要跟這種人認識的!
少年語帶嘲諷,左半邊臉還有枕着胳膊睡覺時擠壓産生的大片紅痕,可惜本人毫不自知,他正雙手撐在腦後,以審視的目光觀察新同學——中等偏上的容貌,稱不上醜但也遠達不到班花、校花的标準,一頭及腰的黑發好像也打理得不好,倒是皮膚白的跟外國人似的,但是……
“中島同學的身體看起來不太好啊。”
切原默默點頭,蒼白到病态的皮膚好像一層薄薄的白瓷胚,輕輕一敲就會碎個徹底,如果仔細看說不定還能看出下面血液流動的軌跡,而且露在校服外面的地方又那麽細胳膊細腿,那麽瘦弱,看起來就很讓人擔心嘛。
想到自己之前還在惡意揣度對方,切原既不好意思推翻自己的結論,又覺得冒冒然變得太快幫新同學說話會很娘娘腔,只好繼續惡聲惡氣地說,“呃,看她這個樣子,是不太可能搶到有利地形了哦……”
“這種說法真是過分!切原君這次太沒有禮貌了哦!”
前桌女生傳來或真或假的指責,因為對方是網球部的王牌新人切原赤也,這個指責究竟有多少真實的怒意也沒人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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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随着切原赤也的不搭腔,這個關于轉校生的話題終于被繞過。接下來是老師為新同學選同桌的環節,切原幹脆趴回桌子上繼續補覺,他脾氣不好而且又毛毛躁躁,怎麽看也不會放到他這裏。這樣想還偷偷松一口氣,有那樣一個病弱的同桌,大概是要像瓷娃娃一樣小心供起來的吧?說不定只要說話聲音大一點,就會哭的眼淚鼻涕一起下來,欸,真是誰同桌誰倒黴——
“切原……切原赤也!”
“啊?——啊!”下意識站起來,切原馬上就被班主任的怒容吓了一跳,就算他剛剛在心裏腹诽了下新同學,也不至于被吼成這樣吧?
而且……
他又沒有把心裏話說出來!
憤怒到極點的班導一指他臉上打瞌睡的罪證,連新生也不顧,恨鐵不成鋼地說,“上次英語考試的成績難道還不是個教訓嗎?居然還敢在課上睡覺!真是不長記性!是不是只有用退訓來威逼你這顆網球腦袋才會長點記性啊?”
被戳中弱點的切原赤也縮着頭不敢講話,立海大是有這個規定的,只要學生的平時成績連續三次不及格,學校就會強制退社團。一想到真田副部長和柳前輩知道他會因這種理由離開而有的反應,切原赤也更洩氣了,擡起一張白淨的面皮可憐巴巴望向班導,“對不起,我知錯了。”
“唉,你這孩子真是……”
班導頭更疼了,随後想起自己現在不是特意來批評切原赤也的,眼角餘光瞥到暫時被忽略的新生,對方一直安安靜靜,雙手握住背包兩側垂落的書帶,既不好奇,也不着急,只偶爾盯住窗外正燦爛的櫻花,若有所思。
這種時候還走神,感覺也不是很好管理的樣子……
“好啦,”班導又小小嘆口氣,打起精神笑了笑,“中島就和切原赤也同桌好了,班長石原繪美也在前面,有什麽不懂的地方可以向她多多詢問哦。”
然後又轉向令人頭疼的網球部王牌,“跟着中島好好學習英語!如果下次測試再不及格的話,我一定告到你部長那裏去!”
“……知道了。”有氣無力。
“大點聲!”
“我知道了!!”
女孩出神的目光頗有些不舍的從窗外櫻花樹上挪了回來,第一眼注意到聽見班導的話似乎很不情願的切原赤也,與被目光鎖定的少年四目相對,後者不明意義地哼哼兩聲。
中島春宴背着自己的書包慢騰騰挪過去,她的位置在靠窗一側,切原赤也側過身讓她進去兩人身體還是不免有了接觸,那一瞬間少年身體打了個顫,身上仿佛有什麽東西瑟縮了一下。
“奇怪……”切原暗中嘟囔着,暫時還無法将這點異樣聯想到新同桌身上去,加上班導還在講臺上死死盯着,切原只好規矩坐着,反而随着上課鈴聲響起,男孩身體立刻垮了下來,兇巴巴告訴新同桌,“我要睡覺了!”
中島春宴收拾的動作停住了。
日本這個國家和美國很不一樣,她不能用與瘋子斯□□的相處方式和新同學相處,既然對方已經主動開口說話了,她就這麽假裝聽不到好像也不太好。于是中島春宴停下原本的計劃,認真盯住切原,“需要我為你盯住老師嗎?”
兩枚黑玉似的瞳仁倒映出海帶頭少年呆滞的臉,大概是沒想到她會這麽提議,切原雖然一直在熱門的網球部,實力強悍長相也頗為俊秀,但因其差勁的脾氣與別扭的性格,縱然在女生中人氣不低,但除了班長石原繪美,他與女生這樣正經相處的機會也并不多,雖然本人也不在意就是了。
被這麽近距離盯住,臉莫名一紅,他只好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換一個方向,聲音悶悶的,“……不用啦!真是怪人,你好好上課就可以了!”
“哦。”
沒有任何客氣的意思,中島春宴繼續整理屬于自己的東西,只是目光觸及到少年發紅的耳朵尖時,不明白對方為什麽會有這樣的變化。不明白的事情就不要再想了,況且斯□□曾告訴過她,人類本來就是善變的物種,詭計多端,哪怕是曾經親口發下的誓言也可以說忘就忘,沒有一點信仰,這種物種無論做了什麽事都不奇怪。
于是中島春宴不再好奇,來到日本的第一天,她開始按照原定計劃給美國的家人寫信,開頭便是:
“吾友斯□□,
見信安。
日本這個地方你一定不會喜歡,甚至比我們原先猜測的情況更加糟糕,這一路上我沒遇見過一位神明,連一只妖怪也沒有,看來我之前所做的有關于日本本土傳說的功課都白費了。不過也可能與我太粗心有關,美國的衆神平時不也都是把自己僞裝起來不被其他人發現的嗎?等周末的時候,我會去當地的神社看一看。
說起來,日本的神明雖然沒出現幾個,空氣中飄浮的孤魂倒是有不少。真是奇怪,這年頭,冥界的鬼使都不用工作了嗎?不過我看現在的日本人也沒有多少還相信會有鬼使黑、鬼使白的存在,這對兄弟不比阿奴比斯的情況好多少。世界的信仰已經匮乏到這個地步了,真是令人唏噓。
斯□□,我必須告訴你,來到日本後我的身體反而愈發差勁了,病弱的軀體即使是擁有你的金幣與複活女神的祝福都很難再支撐下去,這表明我的信仰之力正在衰竭。希望我能在被徹底遺忘之前找到那個人,當然,也希望我們還能有再見的機會。每晚臨睡之前,我都會在窗臺放一碟新鮮的牛奶和當天最美味的面包,并虔誠祈求你的祝福。
宴。”
中島春宴疊好信紙,一擡頭,脖頸間一枚愛爾蘭金幣露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