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饞雞,你會關心我了
第二十五章
禪機沒有想到會在皇宮門口遇見阿緋,他看見阿緋雪色的鞋面上沾了塵土,想來是一路走過來的。
阿緋謹慎的看了左右兩側,伸手便将禪機拉去隐蔽的地方,“饞雞,過來過來。”她的力氣很大,禪機任她拉着,腳步不自覺地随她去。
禪機不解,“發生了何事?施主怎會在此處?”
阿緋一下子靠在石牆面上,她皺着眉,“饞雞,我的嫁衣好像是被九賢王偷了。”
禪機知道她的嫁衣是被君成拿走的,但是君成不知丢到了哪裏。他沒有明說,卻皺眉問,“為什麽這麽認為?”
阿緋面有困頓,“你不是問我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嗎?我是一路跟蹤楊功來的。九賢王似乎給了他一件什麽嫁衣,讓他給一個人送去。可是我跟到這附近,他就不見了。”
禪機若有所思。
阿緋抿着唇看他,“不過,我也不是非常确定。聽牆腳的時候本事不到家,沒聽清楚。”
禪機搖頭,“未必。照九賢王的作為來看,他必有事瞞着施主。需要多加提防。”他遲疑了片刻,又開口,“貧僧自宮中出來,并未見什麽人入宮。唯一的意外便是東宮處罰宮人....”
阿緋面有嚴肅,九賢王有問題她已經察覺到了,這人不可信,卻也是可以利用的對象。
禪機長眉不展,他看看阿緋,心中忽然有個猜測卻又無從驗證。
阿緋上前兩步,“他說我是随母姓,我娘姓方,可是她叫什麽?我爹呢?我爹是誰?他去了哪裏?這些九賢王一定都知道。只是這王爺壞的很,硬說自己不知道。既然他想利用我做點什麽,那我為什麽就不能利用他弄清楚以前的事?”
那微挑的鳳眸,稍稍揚起,阿緋的目光裏有一絲絲應戰的味道。像是被激起了深藏的鬥性。
或許阿緋自己沒有察覺,但禪機看見了。他并不想讓她變成這樣,也許從前的阿緋就是這樣的性子。但禪機仍舊不希望她變成這般,活在鬥争裏的姑娘,不會幸福。他想看到初見阿緋時,她的天真與活潑。
會挑好看的衣裙穿,會跟在他身後喊餓,會手忙腳亂的和他道歉。
“有貧僧在,凡事可找貧僧,施主莫要沖動。九賢王位高權重,而施主只是一個人。”話不需要說滿,阿緋是聰明人。
阿緋忽然笑了,“饞雞,你學會關心我了。”
禪機發現她總是見縫插針地和他攀關系,他看她一眼,“記住貧僧的話。”
阿緋說記住了,其實她很想抱抱這個可愛的和尚。她忍了忍,臉上換了笑,“記住了,碎碎念的饞雞。”說完,轉身便要走。
不走不行啊,饞雞始終都在很理性地對她好。她明明知道饞雞有一顆虔誠的向佛心,不會對她動感情,可是阿緋見了他,那份捧在心上的感情就像泛濫的江河水,那麽洶湧澎湃,她根本壓制不住。
阿緋眼睛裏有笑,心裏卻酸澀。不是她的終究不是她的,多看一眼都是渴慕而不得的痛苦。
以前不識愁滋味,現在她識得了,但是不想放下。
她轉身離開。
可是就在那一剎那,禪機忽然伸手拉住她。
阿緋愣住,她看着禪機抓在自己手臂上的那只手。
禪機也發覺了自己的不妥,倏然将手抽回,眸有微閃。那張表情單一的臉上就有了些不自在。腳步亦不動聲色的後退半分。
阿緋看到了,她有些受傷。
鳳眸彎彎,卻在笑,“饞雞,你和我越來越見外了。”
禪機搖頭。
阿緋卻不給他說話的機會,“你不能因為我喜歡你,你就防備我啊。”
“貧僧沒有。”
“貧僧從未防備施主。”
阿緋明明在笑,眼底卻盛滿了深深的郁色,“夢裏的饞雞,會很溫柔的笑,會答應帶我回竹雞山,會承若在苦吟寺旁為我搭一間小房子。”
禪機驚訝地看着她。
阿緋緩緩搖頭,“可是現實裏的饞雞,總是要把我推出去很遠很遠。”
她說這話,禪機心有不忍。他從不想看到一個這樣哀怨的阿緋,不願看到一個喜歡上自己的阿緋。
禪機低眉,“施主是個好姑娘,是貧僧沒有福分。”
阿緋只想問一個問題,“那,如果你沒有出家,會不會喜歡我?”
如果不曾出家?
如果不曾出家.....
如果他不曾出家,會不會....禪機閉上眼,腦海中滿是她的嗔怒、她的顏妍。她清醒時的灑脫與可愛,她醉酒時....
她醉酒時的吻....
阿緋看着他的眼睛,“我想聽實話。”
良久,禪機點頭,“應該...會吧...”
她卻破涕為笑,縱然難過,可是這個答案總比他什麽都不說的好。
禪機,你為什麽要出家?
如果你不出家,我就會有一個很好的情人。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舉目無親。
如果你不出家,我丢了,你一定會找到我。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飄若浮萍。
如果你不出家,我失憶了,你一定會找到我,幫我回憶我們之間的一點一滴。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就連想知道自己是誰,都需要花費心機。
但是啊,世事有因果,卻從沒有一個如果。
有聲音由遠及近,阿緋問他,“你剛才想說什麽?”
禪機說,“若有事,老地方見。”
阿緋一瞬間便明白他說的老地方指的就是賢王府後牆,“嗯。好像有人過來了,我們走吧。”
唐衣拉着唐霖,立在方才阿緋站過的地方滿臉焦急,“不可能,我明明看見她過來了。人呢?”
唐霖擰着眉頭四處張望,“你看錯了吧,這兒哪有人?”
唐衣急得跺腳,“哥!我看見了,我真的看見了。那張側臉,我這輩子都不會忘記!”
唐衣雖有時任性,但這表情卻不似作假。他忽然想起在太師府上見過的那個蒙面女人,那豔若桃花的眉眼,他越想越像唐緋。
唐霖一時間正了臉色,“岳老頭壽辰那天,我也見到一個女人,很像唐緋。”
唐衣臉色大變,聲調高揚,“你也見到了?”
唐霖示意她小聲些,“我也不确定,她是九賢王的寵妾,那日臉上覆着面紗。看不真切。”
“九賢王?怎麽可能呢?雲霄太子在世時,最讨厭最反對唐緋的就是他了。”
唐霖嘶一聲,“對啊,唐緋下葬入陵,我們都親眼所見,她怎麽可能從墳裏爬出來?”
被唐霖這麽一說,唐衣汗毛直豎,起了渾身的毛汗,“你瞎說什麽?走了走了,可能我眼花看錯了。”
東宮太子朱震霆,他抓起眼前的金鳳騰飛紅嫁衣,眸有微恙。
不久前,他的禦榻上多了一個包裹。挑開,裏面卻是這件嫁衣。金鳳展翅,遮雲蔽日,分明是太子妃翟衣。
太子妃翟衣,他真正端詳過的,唯有一件。
朱震霆面色幾變,最終歸于平靜。
寝宮有微響,朱震霆猛然擡頭,“誰?滾出來!”
卻看見微顫的珠簾後,顫巍巍地走出一個小小的人。阿淳眼眶裏噙着淚包,抿着雙唇,要哭卻不敢哭。他看看自己父親手裏的紅色嫁衣,紫葡萄一樣的眼睛裏滿是對嫁衣的讨厭與對父親的畏懼。
“父親...是阿淳....”
朱震霆見是阿淳,臉上的戾色褪去半分,他收起手中的衣裙,朝着阿淳走去,“為何不在南書房上課?你的教書師父呢?”
阿淳被父親抱起,小小的腦袋讨好地靠在朱震霆的肩上,“父親,阿淳很努力的讀書,可是,能不能換一位先生。虞大夫,阿淳不喜歡....”越說,朱震霆的臉色越不好看,阿淳聲音低到石面上。
“不行!”
禪機送阿緋回賢王府,兩人不走正門,反是去了後牆。
“回去吧,有事便來這裏尋貧僧。”
阿緋很奇怪,“你要怎麽知道我哪天有事呢?難道你還會算?”
禪機卻牽起嘴角,“山人自有妙計。”
阿緋納罕地瞧他一眼,“饞雞,你一定跟着岳君成學壞了。居然學會了安插眼線。”
越說越沒有譜,禪機催促她,“快回去吧,九賢王找不到你要生懷疑。”
阿緋攀上高牆,入府之前,她坐在牆頭上往下看。禪機就站在微黃的樹下,淙淙流水邊。
對上他的眉眼,阿緋想到一個詞:白璧無瑕。
她坐在牆頭對他笑,落葉飄零,掃過她的鞋尖。黑發微微揚,她在高處,印在世人的眼中是那麽美。
禪機手持佛珠,“回去吧。”
她有些不舍,“那我走了啊。”
僧衣微動,禪機點頭。
往後的日子卻是尋常,九賢王每日除了遛貓便是不務正業,看似是一個游手好閑的王孫。
往後的日子卻是尋常,九賢王每日除了遛貓便是不務正業,看似是一個游手好閑的王孫。直到太子與唐衣的大婚的前一夜,竟在其寝宮遇刺。
刺客不敵,恨聲道,“朱震霆,你只管新人笑,哪管舊人淚潸潸。”那聲音三分恨意七分嘲弄。
這聲音——朱震霆驟然停手,那個名字幾乎要喊出口。
那黑衣女刺客便是趁此不備之時,拔劍相向。朱震霆看着她,一時晃神,月匈前被劃了一道長長的口子。
朱震霆一掌将其震出很遠,禁衛忽然闖進來,刺客越窗逃走。
“抓刺客——”
“都給孤回來!”朱震霆看着刺客消失的方向,眸色深沉,月匈前衣襟卻洇了大片血漬。
“太子受傷了,叫禦醫!”
朱震霆擺手,“今夜的事不準聲張。”
太子娶妃将如期進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