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在劇組又待了兩天, 喬芷的重頭戲都差不多結束了,沈聽眠這才提出離開。
實話說劉導也沒想到他真能在這裏待到劇組殺青,能待到現在,已經很讓他驚訝了。畢竟是謝長青手底下帶的人, 憑對方的本事, 哪怕沈聽眠現在沒什麽名氣,拉一兩個資源過來也是輕輕松松。因此對沈聽眠這般能沉得住氣也是更加滿意, 說了一番好話才送他離開。
早上江城的飛機, 中午落地Z城, 傅斯越親自來接他。
沈聽眠眉眼稍彎:“你工作不忙啊?”
“再忙, 來接你的時間還是有的。”
傅斯越單手打着方向盤,一邊觀察着他的神色。
上一次去看沈聽眠時對方的表現總讓他覺得有些不對勁,後來明裏暗裏的打探得到的答案卻始終是沒事,傅斯越不見到他的人,就一刻都不安心。
好在現在親眼見到了他,見他眉眼和緩, 毫無陰霾, 這才稍稍放下了些心。
至于之前到底是為了什麽, 他不想說, 傅斯越也不強求。哪個人沒有秘密?他總不能要求對方把心剖開來給他看。
車窗兩邊的景色飛快變化,傅斯越道:“奶奶知道你要回來了很高興,說要我帶你回家吃飯,你看是想中午去,還是晚上去?”
沈聽眠想了想:“中午吧。”
晚上去的話難免留宿, 沈聽眠雖說不介意和傅斯越睡在一起, 但是畢竟是在傅家老宅,那麽多人在, 想說什麽做什麽都不方便。
傅斯越應道:“好,那就先去吃飯,再回家。”
沈聽眠聽到“家”字,頓了頓,随後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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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知道他要來果然高興,提前在外面接着,見了人後又親親熱熱的,連自己的親孫子都沒多看兩眼。
知道沈聽眠殺青後更是開心,讓他沒事就多來這邊玩玩,拍戲拍了那麽長時間都瘦了,得吃點好的補補。
沈聽眠一一應是,态度耐心溫和,讓傅斯越都不由側目。
吃過午飯後,老太太照舊要休息一會兒,沈聽眠二人則找了理由告辭。
回到家之後,已經四點多了,天色尚早,吃飯也吃不下去,沈聽眠就提議不如在外面走走。
他搬來這裏将近三個月,還沒好好看看外面的景色呢。
傅斯越對他的要求自然無有不應。
別墅區名為江南岸,之所以叫這個名字,只因在這片區域的正中央,有一片占地面積不小的人工湖,湖邊楊柳依依,湖心處還有一座亭臺,形式完全是江南風格,景色秀麗雅致,故名為江南岸。
已經是九月底,氣候正好,不冷不熱,打眼一瞧,有不少人都在附近散步,還有些小孩在一旁的公共廣場追逐嬉笑,瞧着熱鬧異常。
沈聽眠腳步微頓,遠遠看着那群孩子,不由嘆道:“小孩真的是精力充沛。”
傅斯越站在他身側,點了點頭,不置可否。
沈聽眠回眸,有些好奇地看他:“斯越哥為什麽不喜歡小孩?”
傅斯越道:“也算不上不喜歡。”他組織了下措辭:“我表姐家裏就有一個六歲的小男孩,平時很活躍,活躍到有些鬧騰。”他皺了皺眉:“很吵。”
沈聽眠忍不住道:“六七歲的小男孩嘛,調皮些是難免的。”
傅斯越只看着他:“你小時候也是那樣嗎?”
沈聽眠頓了頓:“應該不是吧?”
他偏了偏腦袋,想了想道:“小時候的事我記得不太清楚了,不過聽院長和其他阿姨說我好像從小就挺聽話的,也不怎麽鬧騰,很讓人放心。”
傅斯越就一副你看吧的表情看着他,沈聽眠頓時無奈:“這哪裏是每個小孩都能一樣的?”
就像在他們孤兒院裏,有乖巧聽話不用人操心的,也有混世魔王屢教不改的,每個孩子有每個孩子的個性,總不能要求所有人都一樣。
沈聽眠慢悠悠地往前走着,邊問他:“斯越哥有想過孩子的事嗎?”
傅斯越搖了搖頭:“暫時沒想過。”他又道:“不過等再過幾年,可能會考慮從孤兒院收養一個。”
左右他喜歡男人,不可能有自己的親生孩子,那麽執着這些也沒必要。倒不如等以後時機成熟,去孤兒院看看,挑一兩個資質好的孩子放在身邊教養,也是一樣的。
沈聽眠一時沉默。
雖已是九月底,但氣溫适宜,微風拂面,只覺和煦。唯一能證明秋天的東西,大概就是湖岸邊那一排金色的楊柳了。
他遠遠望去,楊柳随風而動,或有一些枝葉長的,輕拂過水面,蕩起層層漣漪。
沈聽眠忽地問他:“那如果,現在有一個要孩子的機會放在面前,你會要嗎?”
傅斯越失笑:“我怎麽可能會有孩子?”
沈聽眠抿唇輕笑,神色平靜:“如果,如果嘛。”
傅斯越目光落在他身上片刻,眸色沉沉,忽地道:“聽眠,你好像很關心孩子的問題。”
沈聽眠神色不變:“我好奇呀。”
他繼續往前走着,有一下沒一下地踢着腳下的碎石頭,道:“我們劇組有個小女孩,演的女主的女兒,乖乖的,軟軟的,聽話又懂事,真的很可愛。”
“哦。”傅斯越不冷不淡地應了聲,微深的目光落在少年的背影上,驀地來了句:“你喜歡女孩?”
沈聽眠有些詫異回頭,旋即笑道:“男孩女孩都好啊。”
“小孩嘛,只要教得好,都是可愛的。”他又看着傅斯越,目光執着:“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傅斯越沉默了一會,慢慢想了想,還是搖了搖頭:“我還沒有做好當父親的準備。”
沈聽眠臉上的笑意一頓,片刻後,語氣平常地“哦”了一聲。
但不知是不是傅斯越的錯覺,總覺得他似乎不是那麽高興。
兩人都沒再說話,彼此之間的氣氛有些怪異。
傅斯越看着他的背影,心裏在反複對比分析這兩次的情況,似乎想要知道他到底為什麽不高興。
直到太陽快要落山,傅斯越也沒得出答案,沈聽眠卻好像已經将這件事抛到了腦後,轉頭笑意盈盈地同他:“回去吧。”
傅斯越神色微微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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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吃飯的時候,也是一如往常,兩人時不時說些什麽,直到傅斯越低頭看了眼手機,眉頭微微皺了皺。
沈聽眠以為他是工作上又有什麽事,便問:“怎麽了?”
傅斯越放下手機,猶豫了一會兒,看着他道:“我的一些朋友,不知道怎麽知道了你的存在,鬧着想要見見你。”
沈聽眠一愣,把筷子放到一邊:“見我?”
傅斯越點了點頭:“他們攢了個局,起哄要我帶你過去。”他看着沈聽眠,問道:“你想去嗎?”
沈聽眠心下一動,道:“我不想去……就不去嗎?”
傅斯越點了點頭:“當然。”
他神色自然,好似這是什麽很正常的事一般,絲毫看不出勉強。沈聽眠看了,手指微微動了動,忽地就有種沖動。
他想問傅斯越到底是什麽意思,
如果這段關系開始的初衷是為了騙奶奶,那麽在他朋友面前做這些,又是為了什麽呢?
就算勉強可以說去見了他們,能讓他們的關系更真實可信,又為什麽要把決定權放在他手中?
他們之間,明明傅斯越才是主導的那一方,可對方卻好像在悄然間,把這個權力給了沈聽眠。
他看了傅斯越半晌,才慢慢點了點頭,笑道:“去。”
為什麽不去?
傅斯越點了點頭,應了聲好,在群裏回了句去,也沒管自己一句話炸出了多少人,記下了地址,便把手機關上。
這種場合注定不可能吃得多好,于是兩人不緊不慢,把這頓飯吃完了才出發。
再加上半路堵車,等他們到的時候,包廂裏已經是人聲鼎沸,熱鬧異常。
可饒是如此,包廂門打開的那一瞬間,室內還是安靜了一瞬,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了過去。
沈聽眠站在傅斯越身側,見狀不由頓了頓。
下一瞬,包廂裏就響起了一陣撲天倒海般的浪潮:“傅哥來了!”
“傅哥來晚了!”
“來晚了得罰酒!”
“罰酒罰酒!一人三杯!”
這是一家綜合性的會所,包廂裏各種娛樂設施齊全,各個角落的鐳射燈四處閃耀,不免有些刺眼。
沈聽眠不着痕跡地環視一圈,包廂兩邊坐得滿滿的,唯有中間位置上還有兩個空位。那裏還坐了一個熟人,江盛的盛總,盛尋。在他旁邊還有一個染了一頭奶奶灰、打扮時髦的男人,也在那起哄,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樣子。
奶奶灰看了眼沈聽眠,對着傅斯越擠眉弄眼道:“傅哥,不給大家介紹介紹嫂子?”
傅斯越神色平靜:“這位是沈聽眠。”他又看着沈聽眠,聲音溫和了一些,道:“這是齊思成。”
齊思成笑嘻嘻地道:“嫂子好,嫂子跟傅哥一樣喊我老齊就行了。”他說着,一遍不着痕跡地打量着沈聽眠,心下有些啧啧稱奇。
真看不出來,傅斯越單身那麽多年,喜歡的竟然是這種類型的。
沈聽眠好似沒注意到他的打量,神态自然從容,笑着道:“齊哥。”他有看了眼盛尋,道:“盛哥。”
對方讓他喊老齊,是看在傅斯越的面子上。但畢竟是頭一回見面,他年紀又比較小,要是真的這麽喊,就有些不合适了。
盛尋對他笑了笑,齊思成臉上的笑容也深了些許,連忙招呼道:“來來來,趕緊坐,專門給你們留的位置呢。”
沈聽眠看了傅斯越一眼,對方也沒拒絕,拉着他的手從容入座。
包廂裏又熱鬧了起來,一時各種跑調的唱歌聲充斥于耳,眼前各色燈光閃爍。沈聽眠有些不适應,卻并未表現出來。
齊思成在那一旁笑嘻嘻地道:“傅哥可是來晚了。”
傅斯越不輕不淡地“嗯”了一聲:“路上有些堵車。”
這話不管別人信不信,齊思成是不信的,他眼睛不懷好意地轉了一圈,嘴上卻道:“理解理解。”話音又一轉:“不過既然來晚了,不表示表示,總歸是說不過去的。”
傅斯越輕飄飄地瞥着他:“那你想怎麽樣?”
齊思成嘿嘿笑着:“也沒想怎麽樣。”
“來晚的人,自罰三杯,這不過分吧。”
聽到這話,周圍也頓時起哄了起來:“不過分不過分,就三杯而已!”
“傅哥酒量那麽好,老齊你這是不是在故意放水?”
“媽的我上次被這群畜生灌了十杯酒,啤酒杯啊,差點沒給我喝死過去!”
一群人吵吵嚷嚷,傅斯越神色不變,端起桌子上的酒就一飲而盡。
連着三杯下肚,齊思成頓時鼓掌叫號:“傅哥牛逼!”
沈聽眠有些關心地看着他,見他神色如常并無異樣,才算放下了心。
這群人雖然鬧騰了點,但還算有分寸,杯子都是那種小杯,并不過分。
沈聽眠剛這麽想着,就見齊思成的目光放在了他的身上。他心下一跳,莫名有些不好的預感。
果然便見齊思成咧嘴笑了起來,道:“頭一次見面,嫂子意思意思,喝個一杯就行了。”
沈聽眠看着桌子上剛剛他還覺得不大的杯子,神色微微一僵。
他沒想到這話題竟然還能落到他身上。
一杯酒而已,若是之前,喝了也沒什麽。但是現在……
他神色有些為難,不自覺地擡頭看向傅斯越,神色帶了些求助的意味。
傅斯越似乎察覺到了他的緊張,垂在身側的手捏捏他,擡眸看着齊思成,道:“他不能喝酒,我替他喝就是了。”
齊思成好像就在等着這一句話,臉上的笑意越發濃厚。
他搖頭晃腦,假模假樣地道:“哎呀,這……這不合适吧?”
周圍的人也在那你一言我一語:“這能代喝嗎?”
“我也不知道啊,之前也沒見過這種事兒啊。”
“你又沒對象,沒見過這種事不是很正常?”
“那有對象就能代喝了?”
“那人家心疼對象,你也不能不讓人家心疼吧?”
“也不是不成,只是總不能說代就代吧?不得有點表示嘿嘿?”
“……”
衆人你一言我一語,但好在都卡在傅斯越的線上,并未有什麽太過分的地方。傅斯越也未見不喜,只是看着他們在那鬧騰,眸中笑意淡淡。
眼看着周圍嘈雜,齊思成終于站了出來,他一副打商量的樣子:“這樣,這樣,我覺得呢,大家說的都有道理,咱們折中一下哈。”他看着傅斯越,道:“小嫂子第一次來,客氣客氣,才讓他喝一杯的,老傅你要是要喝的話,那可就不止一杯了。”
傅斯越眸中微動,齊思成把杯子往他面前推了推,嘿嘿笑道:“這少說也得三杯才行。”
傅斯越目光淡淡地落在他身上,齊思成也忍不住縮了縮脖子,但又想着這種機會百年難得一遇,當即又硬氣了起來,話音一轉道:“不過呢……你要是不想喝酒,這還有一個別的辦法。”
傅斯越淡淡道:“怎麽說?”
齊思成目光在他和沈聽眠之間打轉,笑容忽然變得暧昧:“你和嫂子親一個。”
周圍霎時一片寂靜,随後有人吹着口哨:“齊哥牛逼!”
“齊哥,你今天要是不幸犧牲,兄弟們會去給你燒紙的!”
一群人吵吵嚷嚷背後,沈聽眠的臉色在黑暗中慢慢紅了。
“去去去!”齊思成看向周圍,一副嫌棄的模樣:“都一邊兒去。”
他轉頭看向傅斯越,又笑了起來:“傅哥,你選吧。”
傅斯越往後靠坐在沙發上,目光輕飄飄地落在他身上,輕輕笑了笑:“你膽子肥了。”
齊思成被他這語氣弄得有些發毛,但他向來是作死的性子,都走到這一步了,當即硬着頭皮道:“傅哥這話說的,我不是尊重傅哥的意見嗎?”
傅斯越目光在那幾杯酒上一掃而過,盛尋在一旁看熱鬧,見狀友情提醒道:“哎老傅,好心提醒你一句。這家夥今兒個不做人,把這邊最烈的酒都要過來了,你面前這三杯,還都是不一樣的酒,悠着點哈。”
話是這麽說,但他那副樣子,擺明了就是看好戲的姿态。
傅斯越看了眼沈聽眠,昏暗的燈光下,少年眸色沉靜,耳根處卻泛着些紅意,目光有些游移,似乎不敢看他。
傅斯越一時之間忽然有些後悔,不該帶他來這種地方的。這一群都是個混不吝的,平時玩起來也沒大沒小,他倒是不介意,卻難免有些介意沈聽眠的想法。
——或許傅斯越自己都不明白,在最開始,他接受了這群人的邀請,同意帶着沈聽眠過來,本身就帶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意思。
想把沈聽眠圈到自己的圈子裏,讓更多的人知道他、認識他。
想……在他身上打下自己的标簽。
齊思成還在那兒怪叫着,傅斯越看了眼沈聽眠,驀地移開視線,伸出手就想去拿酒杯。
手臂處卻忽然傳來一股力道。
不輕不重,卻讓人拒絕不得。
他垂眸看去,就見少年濃密的睫毛輕輕顫着,低低喚了一句:“斯越哥。”
他輕輕咬着下唇,讓本就紅潤的唇顏色更加濃豔。
他慢慢擡起眼睑,眸光水潤澄亮,說:
“我不介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