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陷阱
陷阱
武濟川唰地一聲抽出長刀,“誰?!”
顏昭唯站立在屋頂上,語氣嘲弄,伸出食指點了點自己胸口,“我,”又指了指武濟川,“罵你,廢物。”
武濟川見到是他,臉上驚了一瞬,轉念一想,顏昭唯素來與林岱安不和,又高聲道:“顏大人,你與我一同将他拿下!功勞分你一半!”
顏昭唯譏笑一聲,兩手一攤,“本官還有公務在身,愛莫能助,你們繼續。”
說完,竟然就踏着檐瓦飛走了。
“林郎快逃!”林婉兒突然大喊一聲掙開官兵的鉗制,身子飛旋,揚手一灑,紛紛揚揚的粉末落在附近幾個官兵身上。
林岱安心下一驚,連忙道:“滅火把!”
然而已經遲了,那幾個官兵身上立刻着起火來,慘叫着倒在地上打滾。
林婉兒自己身上也落了不少粉末,此刻也燃起熊熊大火。
烈烈火光中,她猶自罵着:“狗官!紅蓮世人早晚來索你的狗命!”
罵聲逐漸小了,漸漸變成痛苦□□,倒在地上沒了聲息。
這一下官兵們再不敢猶豫,一擁而上,朝林岱安襲來。
吏部當值的令史被驚醒,見守門的差役也被打暈了,帶着幾名屬下圍過來一看,自家大人竟然被官兵圍住,這還得了,連忙命人去傳遞消息。
林岱安不願傷及無辜,一邊出劍挑開官兵的兵刃,另一邊出拳打在官兵腹部,他歷練多年,那些官兵又怎會是他的對手。
武濟川臉色難看地盯着場面,他雖聽過林岱安會些功夫,但想他一個文官,每日苦讀,武功又能高到哪裏去,卻沒想到會如此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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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得親自上陣,一躍而起,長刀帶風,自上而下,淩然劈向林岱安。
林岱安側身避開,卻見武濟川長刀一橫,在林岱安腿上劃拉出一道口子,衣襟刺啦一聲裂開。
武濟川刀法精煉,除了王琅,還從未有人能在刀法勝過他。
林岱安順勢一肘頂開身旁的官兵,長劍拄地,腰下一彎,避開另一個官兵背後的一刀,緊接着又長劍一彈,就勢而起一掌拍在沖上來的一名官兵肩上,借力一個過肩飛旋,轉至武濟川身後。
他這一連串動作極快,武濟川只覺得一陣劍風朝自己後腦襲來,大駭之下慌忙側身閃避,出肘後頂去攻林岱安的腰脅,卻忽覺肩上一痛,挨了重重一掌,手中長刀脫手,手臂被人擰在身後。
林岱安一手擒拿武濟川,另一手劍刃已擱在武濟川咽喉處。
“刀劍無眼,武大人可千萬別亂動,否則一不小心出了人命,豈不叫人惋惜。”
官兵們見武濟川被拿住,紛紛住了手。
“林岱安,你竟公然拒捕!”
林岱安挾持住他,“我若乖乖跟你去了刑部,只怕會落得個‘畏罪自殺’的下場。不如武大人,跟我去大理寺走一趟。”
外面又呼啦啦沖進一群兵,一個個精良如虎。
“大半夜的,瞎鬧鬧什麽?吵得你二公子睡不着覺!”
王琳大步邁進來,腰帶松散,衣領歪斜,滿臉寫着不高興。
他是被吏部的差役喊來的救兵,那吏部的令史是個老油子,叫他深夜去叩宮門那是不可能的,王琳與武濟川一向有些交情,近兩年又似乎與林岱安也走得近了,更何況王琳雖沒有官職,卻手下有精兵,便去将他喊了來。
王琳眉頭緊皺,大手一揮:“都帶走!去大理寺!”
魏典又被迫半夜爬起來審理案情,他在心底罵了許多遍,越來越覺得那童謠唱得有幾分道理,自從林岱安入京,他這大理寺就沒安生過。
經過一番審理,原來刑部接到白磷線索之後,便火速查到了林婉兒身上。林婉兒原本是天香閣的清倌歌妓,幾年前也曾紅過一段時日,後來不知為何名聲低落,淪落到聚鮮閣去賣唱,被人調戲羞辱時,恰巧遇上武濟世。武濟世英雄救美,一來二去,将她當做知己,引薦她到海雲天做歌姬。
她将白磷混在香粉中,裝入香囊,贈給武濟世,又在武濟世房中動了手腳,武濟世才被燒得那般厲害。
至于她為何要害死武濟世,如今她人已死,便也斷了線索。
武濟川一口咬定,是林岱安指使她殺死自己弟弟,“他與那歌妓勾勾搭搭,是我與諸多屬下親眼所見!諸人還親耳聽到他們談論,要如何将我朝世族,一網打盡!”
魏典審問林岱安,“林大人,你為何與那林婉兒勾……與那林婉兒相會?”
林岱安便将實情一一敘述,又問魏典:“魏大人,若我沒記錯,這林婉兒當年曾收過王二公子的玉佩?”
魏典不禁朝一旁大咧咧坐着的王琳瞅一眼,清了清嗓子道:“是她沒錯。”
“當年謝道彤之案,魏大人可曾查過她?”
查過是查過,但涉及王琳,魏典也沒敢深查,反正王術已認罪,他也就找人私下用了點手段,給林婉兒制造了點麻煩,叫她離開天香閣。
為這事,他還在王太尉跟前落了個好,得了些實惠好處,這些當然不能往外說。
京城裏做官的,要想平步青雲,哪個不是明裏暗裏都巴結着王家。
魏典敷衍道:“她的事大理寺早已查清,與案情并無關聯。”
林岱安朝王琳看了一眼,知道自己問不出來實話,只好閉嘴不言。
武濟川與林岱安,一個世家子弟,一個朝廷新貴,魏典兩頭都不想得罪,頗為頭疼。
還好這時,宮裏派人緊急傳來一道聖旨,急召林岱安進宮,給魏典解了圍。
武濟川恨恨地盯着林岱安,眼睜睜看着他大步走出大理寺,卻束手無策。
林岱安正驚訝于殷寧怎會這麽快收到消息,進了宮才知道,殷寧壓根不知道,并非為他的事而傳召。
皇後宮中突遭大火,幸好救得及時,人沒事。
但殷寧十分後怕,這才急召林岱安進宮。
傳召的宮人先去吏部,得知消息後又跑去大理寺要人。
“他們,是沖着朕的皇嗣而來!”殷寧鐵青着臉道,“太醫院今日傍晚剛診斷出,皇後有孕,那邊前腳走,這邊夜裏就着了火,他們的消息倒是快!”
“若不是朕昨夜剛巧去一趟雅闕宮,只怕皇後此刻已經……”
原來,昨夜,殷寧因批寫各州地方官遞來的奏折,耽誤到三更才批完,想到皇後有孕,心情愉悅,又憶及前幾年因寵幸唐貴妃而對皇後多有冷落,心生愧意,當下便去雅闕宮瞧一眼皇後。
怕打擾皇後休息,也沒叫宮人通傳,只帶着衛總官悄然入內。
誰知剛進去,就見皇後房外的宮女太監昏倒一地,房內正燃起熊熊大火。
殷寧大驚,一腳踹開房門,沖進去親自将皇後抱了出來。
可把衛總官吓得不輕,連忙給皇上撲滅身上的火。
還好火勢剛燒起來,沒傷着人,但也十分驚險。
若不是殷寧臨時起意,或者他再遲一刻,只怕宋皇後已一屍兩命。
“查!查個底朝天,也要查出到底是誰在幕後作怪!”殷寧面色凝重道,“宮中定有內應,從宮女、太監到太醫院,一個都不要放過,都要查!”
殷寧登基這麽多年,這還是第一次後宮有喜,更何況還是中宮嫡子,自然十分重視。
紅蓮世人的手都已伸到皇嗣身上,殷寧怎能不怒。
他已下定決心,自此之後,每夜都宿在雅闕宮,天子暗衛跟随守護,生怕宋皇後此胎有個三長兩短。
皇後仍在昏迷中,日常侍奉身邊的大宮女來禦書房回話道:“娘娘近日因身子不适,十分倦怠,甚少見人,除了宋家夫人進宮看過娘娘一次外,就只顏貴妃來過。”
自唐貴妃去世後,顏貴妃漸漸與皇後走得近了。
“好呀!阿蘅剛離開皇城,他們就迫不及待要對顏家下手!局倒是布得挺深!哼!”殷寧冷笑一聲,“先是想叫朕疑心你,現下髒水又潑到顏妃身上!朕偏不如他們的意!”
“朕明日傳召武濟川,你只管專心查案。”
林岱安領命,安然回到吏部。
吏部的令史見他無恙回來,一邊噓寒問暖,一邊心內感慨:自家大人這可真是受陛下愛重,一道聖旨打了武濟川的臉,給他家大人立威呢。
不由得暗暗下定決心,以後做事,定要勤懇忠心,跟着林大人飛黃騰達。
林岱安蹙眉思索,那林婉兒所言不管是真是假,但仇恨唐俪文倒不似作僞。
他吩咐令史道:“你去叫幾個人來,查一查京城官員的親屬家眷,尤其是養在外面的外室、酒樓裏的相好、妓館的情人等,着重查那些親人入過罪或遭過冤的。”
令史連忙稱是,也不似以往油滑了,也不敢問為何他們吏部卻要幹刑部的活,帶着人火速去辦事。
眼看天都已大亮,林岱安絲毫沒有睡意,在房內來回踱步思索。
紅蓮世人為何要動皇嗣?
真要造反,一個還沒出生的皇嗣,遠沒那麽重要。
像紅蓮世人這種民間匪徒,按常理推斷,他們并非真的追求“王權隕落”,而是另立皇權。
但就算另立皇權,頂多也就揭竿而起,致力于推翻大殷皇朝,另立新朝。
雖然難度就未免太大,大殷數千年基業,怎可能說倒就倒。
何必要對一個胎裏的皇嗣動手呢?
除非……
林岱安思來想去,覺得只有一種可能。
除非背後的人,并非要推翻大殷,而只想另立新皇。
可若是另立大殷新皇,除掉殷寧及其皇嗣,那他們又去立誰呢?
林岱安混沌的思緒漸漸清明,眼眸中浮現震驚。
一個人名,出現在他的腦海——謝家義子,謝玉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