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花朝醉千歲2
花朝醉千歲2
好戲落幕,賓客散盡。
王琳吩咐人去請花千醉出來一見。
樓裏的夥計一臉歉意來回話道:“花少俠人已不見了。”
“這麽快!”王琳一臉失望。
夥計為難道:“花少俠是自己找上蓮香樓要出演,并不是我們樓裏的人,他武藝高強,要走要留,誰又能管得着?”
王琳也不難為人,只囑咐道,“下次若是花千醉再來,一定要派人去我府上告知。”
幾人出了蓮花樓,林岱安想着心事,這花千醉竟也叫花朝,難道幾年不見,花糕兒竟變化如此之大?
顏昭唯依舊是面無表情,從這場精彩演出的開始看到結束,別說贊嘆了,連個笑容也沒有。
殷寧忍不住再次問道:“阿蘅,你覺得這花千醉如何?”
顏昭唯淡淡反問了一句,“陛下問哪方面?”
“劍法如何?相貌如何?氣質如何?比之楚天涯,又如何?”
顏昭唯依然是那一番簡短評價:“劍法不錯,相貌不知,氣質難定,比之楚天涯,不如。”
戲順順利利地看完,又一路風平浪靜地回宮。
一點事也沒發生。
王琳不滿地抱怨,“顏昭唯,你那情報到底行不行?今晚這大好機會,紅蓮世都不出手。依我看,楚天涯與紅蓮世毫無幹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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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昭唯冷冷瞥他一眼,一言不發。
當晚,待林岱安與王琳走後,殷寧吩咐顏昭唯:“阿蘅,你帶上最精銳的暗衛,親自去查一查那花千醉的來歷。”
顏昭唯道:“只怕他此刻已離開京城。”
殷寧思索片刻,“你只管去查,他跑到哪,你就追到哪。此人絕對與楚天涯大有幹系!”
顏昭唯頓了頓,領命道:“臣遵命。”
自從做了吏部侍郎,林岱安幾乎夜夜都宿在吏部官舍裏,吏部尚書空缺之後,他那個院子就只他一個人住。
他剛步入院子,就聽到有人喊他:“林岱安!”
那聲音悠揚、灑脫、爽朗。
林岱安擡頭看去,只見屋頂上屈膝坐着一個十八九歲的紅衣少年,一手握劍,一手執酒,笑得陽光和煦,望着他道:“上來呀!”
林岱安縱身起躍,腳下輕點,走壁飛檐,坐在紅衣少年身側,“竟然真是你!”
花朝哈哈一笑,從背後抄出一壺酒,遞給林岱安,“淦州的‘不夜侯’,味若茶香,千杯不醉,徹夜不眠!”
林岱安接過,拔掉酒塞,仰頭喝下一大口,果然不似尋常酒,入口清香甘甜,幾乎品不出酒味來。
“沒想到,竟是你中了狀元,”花朝感慨無限,“靈均呢?”
“他在西北。”提起薛靈均,林岱安內心隐隐作痛。
花朝呀了一聲,驚訝道:“他怎會在西北……我從西北一路南下,這麽不巧,竟與他錯過了。”
林岱安仰頭喝酒,他平日裏沉浸公務,甚少飲酒。
今日遇到故友,倒是想暢飲一番。
只是他與花朝兩個,原本就是因着薛靈均才結交,如今薛靈均不在,兩個人除了聊一聊薛靈均,也找不到別的話題。
兩人沉默着喝了一會子酒。
林岱安轉頭看他,目光清明,語氣坦誠道:“花朝,你是靈均兒時最好的朋友,便也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有一句話問你,不知你肯不肯回答?”
花朝聽聞,灑脫一笑:“你跟我客氣什麽,想問什麽便問。”
林岱安開門見山道:“你可是紅蓮世人?”
“什麽人?”花朝先是一臉疑惑,接着恍然道:“你說的,可是南方‘王權隕落、自由極樂’的那個紅蓮世?”
他噗嗤一下笑出聲來,“我只想做個扶危救困的江湖俠客,入紅蓮世做什麽,那可是殺頭的大罪,我活膩了不成?”
林岱安看他神色沒有一絲作僞之處,心底松一口氣,執起酒壺,仰頭灌酒。
只可惜這酒還真是千杯不醉,大半壺下去,一點酒意也無。
他晃了晃酒杯,不滿地問花朝:“你這酒是給姑娘家喝的吧?”
花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嗨!如今我在江湖上也算小有名氣,別人都以為我千杯不醉……只可惜,我卻是個一杯倒,實在令我傷心,只有這不夜侯才能叫我千杯不醉……”
說着說着,林岱安還沒笑,他自己倒哈哈笑起來。
“你找到楚天涯了麽?”
林岱安剛問出口,就見花朝收起笑容,浮現惆悵之色,“找到了,又找不到了。”
林岱安好奇道:“你拜他為師了?”
花朝一壺酒已喝完,丢下空壺,朝後躺下,枕着雙手,發出一聲嘆息:“唉!我也不知道算不算……一開始我不知道他就是楚天涯,不肯拜他,後來知道了……又……”
他似乎頗為煩惱,雙手使勁地撓了幾下後腦,“總之,唉!他跑了,我正在到處找他。”
林岱安心下詫異,忍不住問道:“你看見過他的臉沒?”
這實在是個人人都好奇的事情。
畢竟,連顏昭唯都不曾看見過。
花朝輕輕嗯了一聲,他盯着夜空,雙眼亮晶晶的,嘴角含着笑意,只用了最簡單的兩個字:“好看!”
楚天涯之于花朝,就如王琅之于顏昭唯,沒有任何人能及得上。
“楚天涯在京城嗎?”
花朝聽得這句話後,失望地搖頭,“他要是在,我哪還有閑心在這與你喝酒……唉!”
他坐起身,“我得走了!我就不信,追不到他!”
林岱安神色猶豫一瞬,還是開口勸道:“楚天涯有紅蓮世人之嫌,你最好不要再與他接近。”
“那不可能!”花朝斷然道,“我同他在一起三年多了,他是什麽人,我最清楚。”
林岱安還欲再問,花朝卻一躍而起,丢下一句“有緣再見”,幾個起落,就消失在黑夜裏。
看來,這些年過去,花朝不止劍術卓然,連輕功也大有所成。
林岱安剛回到房中,就臉色微變。
房內有一股淡淡的胭脂粉香,這種香味,絕對不該出現在林岱安房中。
他一手按在腰間長劍上,緩緩朝裏走。
行至床前時,猛然轉身抽劍,劍尖指着來人咽喉。
“姑娘深夜造訪,所為何來?”
黑暗中隐約見一名身形窈窕的女子,一身黑衣,臉上蒙着黑紗。
那女子臨危不亂,口齒清晰,“為故人而來。”
林岱安蹙眉,“即是故人,何故蒙面?又為何不請自入?”
那女子揭下面紗,微微嘆息道:“你不認得我,我認得你。你可還記得林暮?”
林岱安收回劍,略微疑惑道:“你是林暮的……”
“我叫林婉兒,原本在海城唐俪文的船上做歌女,那一日因嗓子不适,便不曾去。”林婉兒說着,眼中閃爍出淚花,“可惜林暮他……”
林岱安并不全然信她,但依舊點亮燭火,靜靜聽她講話。
“我知道你不信我,”她拭去眼淚,從腰帶中摸出一只紅色海螺珠,“我剛在你房裏找到的,原本想趁你不在,悄悄帶走。”
林岱安信了三分,“海螺珠原本就是姑娘的,林姑娘若只是為它而來,只需說一聲,岱安便會親自送去,又何必如此隐蔽行事?”
林婉兒又嘆息一聲,“我此次來,還有一件事。”
她上前走近一步,林岱安聞到脂粉味道,微微蹙眉,後退一步。
“林姑娘,不如屋外說吧!”
到了院子,林婉兒語調哀怨,又垂淚道:“我原本名叫張莺,後來林暮死了,我才冠他的姓,提醒自己莫要忘了他的冤屈。”
林岱安默然片刻,安慰道:“如今唐俪文已死,姑娘也該放下。”
“唐俪文雖死,但還有許許多多個貪官狗賊,”林婉兒神色凄楚,語氣滿是怨恨,“唐俪文一條命,哪裏抵得過那麽多只冤魂!”
她語調一轉,突然對林岱安道:“我此次來,是要給你傳遞消息。”
林岱安皺眉,不解道:“什麽消息?”
林婉兒歉然地望他一眼,快語道:“世主叫我對你說,你做得很好,可以開始收網了。”
她話音剛落,院子裏立刻沖進來一群人。
一群官兵舉着火把,握着刀,将他們二人團團圍住,随後走進一個身材魁梧的男人,正是兵部侍郎武濟川。
林婉兒飛身而起想逃,沒跑幾步就被官兵拿下。
林岱安巋然不動,神情鎮定。原來,是在這裏等着他。
武濟川寒着臉道:“林岱安!你身為朝廷命官,卻與紅蓮世勾結,如今事已敗露,還不束手就擒!”
林岱安環顧四周的士兵,冷然道:“原來刑部辦案,竟是這般不分青紅皂白地抓人。”
“本官已查清,就是這個女人害死了我弟弟!你與她勾結一處,是衆人親眼所見,還敢抵賴!”武濟川雙目中閃爍着憤恨的光,揮手下令:“拿下!”
林岱安長劍一揚,朗聲道:“我看誰敢!”
四周的士兵頓時停下腳步,躊躇不前。
殷寧曾命人将“天子劍”一事廣而告之,給了林岱安極大的行事自主權,見天子劍,如見天子,不從者,按謀逆罪論處。
武濟川咬牙道:“林岱安蒙蔽天子,借天子劍行謀逆事,還不速速将他拿下!”
林岱安冷笑一聲,雙目如劍一般環視四周,“來一個,我殺一個!看陛下是治我的罪,還是治他的罪!”
官兵們竟無一人敢上前,只敢拿刀指着林岱安。
僵持之中,突聽屋頂上傳來一聲譏笑,
“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