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花朝醉千歲1
花朝醉千歲1
楚天涯?!
林岱安大為詫異,怪不得殷寧要去蓮香樓聽戲。
可楚天涯不還是顏昭唯的救命恩人嗎?
他朝顏昭唯望去,顏昭唯一言不發,只專心研磨。
不過,楚天涯神出鬼沒的行事作風,倒的确與紅蓮世頗有些相似。
王琳滿臉不在乎地反駁:“楚天涯是個江湖俠客,做過不少俠義事,怎會是那到處作亂、禍害大殷的紅蓮世主?若只因為他神出鬼沒就懷疑他,那我還還懷疑蓮香樓呢!蓮香樓蓮香樓,這明晃晃的蓮字在裏頭,不比楚天涯更惹人懷疑?”
殷寧聽得腦仁青筋又蹦跶了幾下,那蓮香樓已有好些年頭,在殷正年間所建,殷正皇帝熱衷聽戲,才有了蓮香樓。
蓮香樓三個大字,乃是殷正皇帝的禦筆。
王琳這話,簡直就是對殷正皇帝的大不敬。
林岱安擔憂道:“陛下,不管楚天涯是不是紅蓮世主,既然今晚的戲與楚天涯有關,為安危起見,陛下當留在宮中。”
殷寧卻搖頭道:“既然他們是沖着朕來,朕若不現身,他們也不會有所行動。”
當晚,殷寧換上微服,配上折扇,作尋常公子打扮,君臣四人一同來到蓮香樓。
今晚的蓮香樓,比以往還要更加熱鬧些,連街道上都擠滿了人。
不管是世家公子小姐、富家名門子弟、還是家家戶戶或貧或康的百姓,都滿懷好奇而來。
人人都想瞧一瞧,這個要演楚天涯的花千醉,到底是何方神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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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王琳是熟客,蓮香樓的夥計領着他一行人,繞到後街從後門而入。
蓮花樓裏布置得極為華麗,不管是豪華包廂,還是堂下大廳,蓮花樓裏大大小小的每個角落,都擺滿了各色鮮花。
步上樓梯時,林岱安瞧見一個紅色身影從外飄忽而來,身形極快地沒入了後臺。
那人消失得太快,連林岱安都覺得是自己看花了眼。
四人落了座,顏昭唯仍舊老樣子,一言不發地冷着臉坐在殷寧身側。
殷寧另一側坐着王琳,林岱安則坐在王琳邊上。
林岱安疑惑道:“花千醉既然是個劍客,怎麽忽然要來演戲?”
就算大殷國民風開放,唱戲和琴棋書畫一并被稱為藝,并不會被人瞧不起,但在民間百姓的心理,劍術才是一頂一的才藝。
劍客這個稱號,代表着不畏權貴、不貪榮華、扶危濟困,武功高強卻從不淩弱,是脫離皇家貴親與世家大族,淩駕百姓們之上卻又被百姓們極為推崇敬佩的人。
林岱安只希望這個花千醉,并不是他認識的那個,免得陷入紅蓮世風波。
王琳抓了一把桌案上早就備好的玉碟香瓜子,一邊磕一邊含糊道:“不知道,或許是他如今出了名,想與楚天涯一較高下,拿這出戲來示威?要麽就是想踩着楚天涯的名頭上位。”
殷寧蹙眉瞥他,“待會戲開場,不許嗑瓜子!”
吵得他腦仁疼。
王琳讪讪地将手中瓜子放下,嘴巴裏的瓜子皮也吐出去。
這時,蓮香樓的樓主解詠荷,親自過來拜見。
解詠荷是個年近四十、風韻猶存的婦人,一雙眼妩媚風流,一束腰婀娜多姿。
若不是她年紀大了,恐怕殷寧都不能确定,王琳會不會和她也有過一段風流史。
解詠荷笑得滿面春風,用軟綿綿甜膩膩的嗓音開口:“二公子,這花千醉少俠呀,并不是要和楚大俠示威,演出這場戲,實則是為了致敬他啊。”
“致敬?”王琳好奇道,“莫非這花千醉也是那楚天涯的迷弟?”
“二公子猜得不錯,花少俠仰慕楚大俠已久,如今他出了名,想要與楚大俠會一會,但楚大俠神出鬼沒,花少俠沒法子找到他,這才編了這出戲,若是這戲火了,傳遍天下,那楚大俠見了,也能知曉花少俠的一片仰慕之心。”
王琳聽了這番話,拍手贊嘆道:“好呀好呀!這等癡心,真與我王琳是同輩中人。待會若是他演得好,真能演出楚天涯神韻,二公子便請他吃酒!”
這話說得,倒好像他見過楚天涯似的。
臺下響起一陣敲鑼之聲,好戲即将開場。
堂下的看客立刻歡呼起來。
戲臺上的帷幕緩緩拉開,臺下頓時一片寂靜,鴉雀無聲。
只見一座墨石堆疊的假山之上,斜卧着一個一身白衣的少年。
少年單膝屈起,更顯得身姿修長,一手提着一把青色長劍,一手握着一只綠荷玉壺,道不盡的潇灑,說不盡的風流。
他面上戴着一只精致的銀質面具,遮住了上半張臉,只露出殷紅的嘴唇、弧度優美的側臉線條和下巴,透着幾分神秘。
臺下的人都屏住呼吸,緊緊盯着臺上這個少年。
少年擡手仰頭飲了一口酒,一個輕躍飛起,點在假山的山頂之上,手腕輕轉,青色長劍劃出優美的劍花。
臺下爆發雛一陣歡呼,叫好聲與鼓掌聲不絕于耳,甚至不少閨閣女子的聲音,蓋過了許多少年兒郎。
那少年身姿潇灑,背影風流,一邊舞劍,一邊唱起歌來,嗓音極其清麗響亮。
“十六一劍救江山,十五百挑震江湖;
試問天下第一劍,唯我天涯浪人楚。
榮華富貴不稀罕,高官厚祿非我圖;
一葉扁舟任我行,兩壺清酒賞玉湖。
千歲朝,萬歲暮,百花開,醉鹧鸪;
朝朝暮暮思君心,千歲萬歲辭君路。
“阿蘅,你覺得他如何?”殷寧好奇問道,“可有楚天涯的神韻?”
那白衣少年忽地從假山上騰空飛起,在空中做一個極其漂亮的滞空動作,美輪美奂。
王琳一邊目不轉睛地瞧着臺上的人,一邊道:“倒是十分有模有樣,的确有些意思。”
殷寧又沒問他,聞言又蹙了蹙眉。
林岱安也看得精彩,忍不住問王琳:“莫非二公子也見過楚天涯本人?”
“我是沒見過,但聽謝二小姐提過,她幼年時淘氣離家出走,差點被那海上龍王練空桑給抓了去,幸好楚天涯路過救了她。不過,可惜楚天涯戴着面具,不知是否如傳聞中那般好看。”
林岱安沒想到,楚天涯的事竟還能扯出謝道彤。
他疑惑道:“練空桑不是常年待在海上?為何要抓一個官家小姐?”
“傳聞練空桑一族生下來就有心疾,所以偶爾會來大陸挑合适的人抓去,剜出心髒,好給他們自家孩子換上。”
林岱安聽得毛骨悚然,他雖在海城待過不少日子,真正的練空桑族人,卻是一個也不曾見過。
“這練空桑竟然如此殘忍,他自家孩子病了,就要拿別人家孩子來換。”
再說,心若是挖出來,人又如何還能活?
王琳嗨了一聲,不在意道:“這世上比這殘忍百倍千倍的事情多了去。”
說着,只聽臺下又響起一陣陣激烈的鼓掌聲。
“好!唱的好!”人群中一個高壯少年高呼道,“真乃楚天涯再世!”
他身旁一個清瘦少年滿臉不高興地反駁:“什麽再世,楚天涯又沒死。”
顯然,他也是楚天涯的衆多迷弟之一。
高壯少年嘿嘿憨笑道:“口誤,口誤,就是那個意思,懂得都懂,都懂。”
林岱安盯着那白衣少年,心中生出不妙的預感,這白衣少年的劍法,與花糕兒以前練的那個,倒真有幾分相似。
誰知,一直專注看戲的殷寧,突然出口道:“我不曾見過楚天涯,但臺上這人演的,難道不像王琅?”
此話一出,氣氛頓時變得沉默死寂。
其實不止殷寧,林岱安、王琳也早都瞧出來了。
雖說劍法不像,但那身姿打扮、一舉一動的風流潇灑,的确有那麽幾分王琅的痕跡。
所以王琳才一直胡扯說像極了楚天涯。
顏昭唯終于開口,原本就冷淡的神情,此刻更像結了冰,“王琅才不是這樣。”
殷寧笑了笑,不在意道:“不過随口一說。王琅自然不可能是楚天涯。”
楚天涯十五闖江湖時,王琅才四歲。
顏昭唯仍不服氣,出口道:“世人都傳楚天涯劍術高超,可誰又真正見過?我只遇到過他一次,那一次,他使的可不是劍,而是刀。”
這一下,輪到其他人吃驚了。
江湖第一劍客,不使劍,卻用刀?
臺下又爆發出一陣掌聲。
只見臺上白衣少年劍勢一轉,陡然變得淩厲至極,像是生了氣,對着空氣發洩他心中不滿。
青色長劍劃過一道道劍花,萦繞着他的身影,極其華麗,他腳下步法極快,身姿多變,看得人目不接暇,眼花缭亂。
王琳看得呆住,原本打算潤喉喝的茶,舉到一半忘了喝,也不記得放,口中喃喃道:“這人劍法之瑰麗奇妙,我竟從未見過。”
王琳那可是王琅親弟,就算他自己劍法不精,但常常看王琅練劍,劍術高不高,他一眼便知。
能得他如此誇贊,可見這花千醉的劍術,的确是非同一般的高超。
花千醉又唱了幾句詞,臺下又響起叫好聲。
劍法激蕩之中,那少年渾身帶起一股狂浪之意,白色的身影騰空而起,若一只漂亮的鹧鸪,潇灑的鴻雁,口中高呼:
“天涯浪人誰與配?唯我花朝醉千歲!”
與此同時,淩厲一劍劃破長空,鴻雁從空中翻飛而下,落地定住時,白衣俠客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燦若殘陽的紅衣少年。
空中卻洋洋灑灑、飄飄蕩蕩地灑下了許多白色雪花。
那不是雪,是少年原本的白色外衣。
就連白色的發帶,都被幾根紅色錦繩取代。
堂下一片寂靜,看客們全都目瞪口呆,似乎怕打破了這副美麗至極的畫面。
“好!”王琳激動地站起身來,響亮聲音打破寂靜,拍手贊嘆:“好一個花朝醉千歲!”
堂下賓客這才回過神來,紛紛大聲喊起來:“好!好!”
掌聲如雷,震動整個蓮香樓。
一夜之間,花千醉的大名,傳遍朝野,響徹江湖。
再也不會有人,沒聽說過花千醉的大名。
就連路邊的三歲小兒都舉着木棍,口中高喊:“天涯浪人誰與配?唯我花朝醉千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