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禁令
第86章 禁令
有了溫常這位白下門門主的話在前, 衆人都開始打量起周遭的環境來,弟子們更是三三兩兩地散開去,仔仔細細探查着身邊的一切。
醫塵雪這一小圈人卻沒怎麽動, 顯得格外清閑。
“像宮殿,又像廟宇。”醫塵雪輕聲咕哝了一句。
他這麽說也有根據。那些白玉石柱清亮純淨,水紋漾開纏繞其上, 宛如仙宮裏高聳入雲的擎柱。
至于說是廟宇,則是因為在這明堂的正中,有一尊石像。
先前元衡跌坐在地,肩背撞上的便是這石像。
與那些累着銀絲的白玉石柱不同,陣中之物多是幻境幻景,先前的甬道便是如此, 但這石像卻實實在在是真的,并非幻物。
在場的人裏随便是誰,一探便知。
這石像在身量與容貌上, 都不顯嚴肅威武。只約比常人高出一尺, 面容也只算得上端正,并沒有多好看, 但生了一雙笑眼,瞧着便是個會逗弄人的模樣。
其他人自是也早早便注意到了這石像,好幾個弟子圍着看, 尤其是謝家那幾個,連領頭的謝梧俞都盯着那石像,半天沒移開過眼。
“這石像所刻……會不會是故人莊的人?”有人出聲問道。
謝梧俞視線落在那石像的面容上,開了口道:“不是。”
他語氣很平靜, 甚至于沒什麽感情, 顯得有些冷淡, 再配上他那張嚴肅的臉,讓人有種他似乎不待見那石像的錯覺。
但一個石像,有什麽好不待見的?
醫塵雪于是偏轉了頭問了一句:“你怎麽知道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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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梧俞看了他一眼,似是也沒想到會有人反過來問他,但問他的人又偏偏是個病弱的,仿佛他聲音大了點兒都能把人給震得沒氣兒了。
所以哪怕不想答這個問題,謝梧俞還是張口說了話:“天災後故人莊無一人幸存,這石像若是故人莊的人,那又是何人所雕?”
他這麽一說,不少人便覺得有理。
醫塵雪卻道:“自然是認得他,敬他愛他之人所雕。”
石像無非與供奉、祈福有關,這石像又落在這白玉石柱間,想必雕這石像的人定然是極為在意這石像的,才會造了這白玉宮殿一般的地方,将這石像置放在此處。
這道理一想便明白,也很合理,謝梧俞卻依然板着臉,嗤了一聲:“那可未必。”
“藏在這陣中見不得人的地方,哪有半分敬愛可言?”
“這麽說也有理。”醫塵雪點點頭,忽然又問,“你覺得沒人會愛他敬他麽?”
他語氣像是随口一問,但這問題來得沒有前因後果,便還是顯得有些突兀,換了旁人多半會是愣得一時不知道說什麽。
但謝梧俞的反應卻極大,立時便變了臉:“誰敬他愛他,同我有什麽相幹?!”
“他同你有什麽相幹,我怎麽知道。不該問你自己麽?”
跟謝梧俞比起來,醫塵雪簡直是輕聲細語,而這一對比,便顯得謝梧俞的反應更加不正常。
但醫塵雪的問題也是很沒什麽邏輯,都是偷換了字眼問的。謝梧俞瞪着眼,沒話了。
不過這一問一答下來,說謝梧俞心裏沒鬼,估計是沒人信了。
醫塵雪還想再套話,忽然不知是誰叫了一聲,所有人的視線都被引了過去。
只見謝家的幾個弟子叫起來,紛紛往外撤了幾步,衆人這才瞧清是怎麽一回事——
原是其中一個弟子被點燃了衣袍,那幽藍火焰越燒越旺,幾乎将那弟子整個淹沒在裏面。
那弟子又跳又叫,不過片刻便被燒了半邊臉。
他近處的弟子想去幫他,扔了張生水符,那靈火滅了一瞬,卻又在下一刻驟然猛蹿,灼了那弟子一只眼。
那弟子捂着眼倒在地上,半張臉都染了血,看着着實可憐。
謝梧俞轉頭看到了這番場景,下一刻人便到了那近處去,三符同出,符文的虛影一道罩在那弟子身上,将那瘋燃的靈火給壓了下去。
“是上面掉下來的。”一個弟子揪準了間隙道。
謝梧俞正在查看地上那弟子的傷情,聞言便擡了頭,往頭頂看去——
映在他雙眸裏的火光,越發近了……
不止他這一處,浮于上方的靈火,竟陸續都在往下落!
幾家仙門立即便築起了屏障,将自己那方的人護在了裏面。
司故淵則是又召了劍出來,手腕一翻,那劍便穩穩楔進地面,連帶着近處的三昔之地的人也罩了進去。
醫塵雪往那邊看了一眼,心下明了了。
仙風道骨的扶栖仙長也奇怪得很,無親無故的,怎麽還将他們這裏捎帶了?但眼下不是問這個的時候,于是他只點了下頭,道了聲謝。
隔着一小段距離,司故淵擡手回了個禮。
醫塵雪有樣學樣,跟着便是一拜,笑得極為友善。
扶栖自是不知道這一拜一笑的含義,但醫塵雪現在的溫良模樣很有迷惑性,看起來和當年那個拐跑他家徒弟的人實在很不同。
于是扶栖遲疑着,又點了下頭。
醫塵雪去扯司故淵的手,眼裏盛着笑意:“他若是知道我是誰,三昔之地的禁令指定還要再多上幾條。”
他說得很小聲,司故淵微微低了頭聽着,道:“再多禁令對你也無用。”
醫塵雪想了想,說:“那倒也是。”
當年三昔之地多了那禁止他入內的禁令,他也還是隔幾日便翻了牆沿偷溜進去,還時常是帶着雲仙樓的酒去的,少有失手的時候。
“說起來,那禁令如今還在麽?”醫塵雪歪着頭想了想這個可能性,竟生出了幾分懷念。
司故淵盯着他的神情,眉眼間的冷感平白被眨掉了大半。醫塵雪聽見他道:“你若是想,我們便回去看看。”
醫塵雪聽得一怔。
恍然間,他好像又看見殷紅的落花了。
三昔之地的禁令可不止是記在弟子每日要背的書冊上,還刻在途徑的山石上,尤其是有關醫塵雪的那條,不偏不倚,刻在了司故淵的住處。
醫塵雪頭一次看見時便笑出聲來:“這定然是你那師父的意思,比我年長不少,竟像塊還未開化的頑石一般。”
他們那時還未曾睡過一張榻,司故淵也不曾嘗了他唇邊的酒香。所以他說完那話,司故淵的劍便橫在了他頸間。
劍風掃起了地上的落花,旋飛着撲在二人之間。
醫塵雪隔着殷紅的花瓣看見司故淵那張臉,忽然就愣了神。
直到今日他也覺得,司故淵的師父将那禁令刻在那處,不是沒有緣由的。
可惜即便那禁令就擺在眼皮子底下,日日都能看見,司故淵也沒有耳濡目染半點,從來只是眼皮一擡,便又低頭做自己的事,徹底枉費了自己師父一番苦心。
醫塵雪回過神來,輕聲道:“是有些想回去看看了。”
這天地間還能讓他們“回去”的地方不多。“回去”這兩個字,于他,于司故淵,似乎都是很久違的事了。
作者有話說:
更得慢,我直接就是一個長跪不起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