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面條
第37章 面條
盛媗反應過來這曲是端王作的之後,身為一個雙親不在、哥哥蒙冤的人,她竟然對好歹是尊貴皇子的端王,産生了一點同情。
來興陵之後,她已經聽了不少關于端王的事,比如端王的母親宸妃娘娘,除了皇帝,從未沒有人見過她,是個身份來歷都不明的人;再比如端王自己,則是常年戴着面具,從不以真面目示人。
這一對母子,仿佛都見不得光。
都說端王是皇帝最疼愛的兒子,可盛媗也沒覺得端王和皇帝有多親近,太子、三皇子、六皇子,都時常入宮,端王卻很少進宮,甚至,都很少出端王府。
名義上是皇子,但好像和整個皇室又格格不入。
“愣着做什麽,”衛衍見人呆着,出聲提醒,“又偷懶?”
盛媗猛地回過神,才發覺自己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了端王好半天了,她忙移開視線,又小聲道:“什麽叫“又”,我剛剛偷過懶嗎……”
衛衍沒理會她,讓她自己又練了一會兒。
盛媗自覺練得差不多了,又跑到衛衍跟前:“殿下,你能不能把才才你吹的曲子教給我?”
盛媗這個提議,在衛衍看來,無異于才剛學會走,就急着要學跑,但因為盛媗想學的曲子是他方才吹的那支,衛衍竟罕見地有些惝恍。
“謝殿下!”盛媗喜滋滋道。
衛衍一下子回過神:“……”
他還沒答應……
“指法不對。”衛衍到底還是教了,說了半天她那手都壓不對,他皺眉起身,擡手幫她調整。
男人指尖微涼,撥弄她的手指,她的指尾跳了一下,但很快,她專注聽他教的東西,倒是把自己要“攻陷”端王這件事,給忘記了。
一個時辰後,盛媗回了客房,沐浴吹燈歇下。
又過了小半個時辰。
盛媗突然垂夢榻上驚坐起——方才端王手把手教她,那麽好的親近機會,她竟然給放過了!
盛媗被自己氣着,狠狠一拍被子。
“嗷嗚!”十四睡得正香甜,被這一聲巨響吓得原地起跳,四腳齊飛。
“抱歉抱歉,沒事……”盛媗趕緊将委屈巴巴的小狐貍抱到懷裏,她又長長嘆了口氣,一人一狐才重新睡下。
翌日。松霖院。
衛衍淺眠,一向起得早,早起看了會兒書,早膳遲遲沒送來,衛衍過了一刻才想起來。
問玄風,玄風道:“今天盛姑娘去廚房了,說是感激主子您教她吹笛,要報答您。”
衛衍愕然。
說人人到,這時盛媗提着個兩小食盒穩穩當當到了松霖院門口,玄羽禀了衛衍,領了人進去。
盛媗頭一回進松霖院,細細打量了一圈,院子和整個端王府是一脈相承的貴氣,不過院子的布局擺設十分随意,不怎麽工整,乍看起來有些淩亂。
到了主屋門口,盛媗就老老實實垂下眼了。
“進來吧。”衛衍道,目光掃過盛媗手上,見她提着兩個食盒,再次愕然了一瞬。
這會兒才剛過卯時中,她已經做了兩個食盒份量的早膳,到底起得多早?
盛媗自不知衛衍在想什麽,聽見叫她進門,立馬擡臉朝衛衍笑了一下,歡快地進了門。
她将食盒都擱到桌上,将裏頭的小碟子一樣一樣擺出來。
金錢魚肚、明珠豆腐、鴨炖白菜、芝麻卷、蜜汁鮮筍,最後一樣龍井竹荪湯。
衛衍沉默地看着盛媗擺了一片,等那食盒終于空了,衛衍才開口:“你昨晚……是沒睡?”
“什麽沒睡?”盛媗一臉茫然。
“這麽多。”衛衍指了指桌上滿滿當當的菜肴。
“殿下的早膳不是一向如此麽?”盛媗道,又坦然自若地打開了另一個食盒,将裏頭的東西擺出來。
紅豆粥,肉絲面條,然後……
沒了。
盛媗将粥和面條推到衛衍面前,笑眯眯道:“殿下,這是我給你做的,雖然很簡單,但味道應當還不錯,殿下嘗一嘗吧。”
衛衍:“……”
他掃了一眼“龍井竹荪湯”們。
好吧,是他想多了。
“紅豆是我很早起來煮的,煮得軟爛。”盛媗邀功,剛說完,适時打了個哈欠。
衛衍:“……”
他勉為其難地看了一眼送到眼前的粥和面條,紅豆粥倒好說,看起來很可口,至于面條麽……怎麽湯汁黑乎乎的?
“這面條……”衛衍皺眉,用筷子撥了撥,無從下口。
“加了濃醬汁。”盛媗解釋。
加這麽多濃醬汁幹什麽?
衛衍又撥了撥,還是下不了口:“……你用過早膳了麽。”
盛媗撇嘴,明澈的眼滴溜溜地看着衛衍:“怕殿下餓着,做了一早上呢,沒時間吃東西。”
衛衍松了口氣:“那便一道用吧。”
他話音落,順勢将面推到了盛媗面前。
盛媗愣了一下:“殿下,這是專門給你煮的。”
“……本王不愛吃面。”衛衍只好道。
盛媗皺眉,心裏疑惑起來。
世子哥哥不是說端王喜歡吃湯湯水水的東西麽,面條還不夠湯湯水水?而且端王不喜歡白色,她還特意往清湯面裏加了肉絲和濃醬汁,這不是白面條啊。
但端王都直接說了不喜歡,她也沒法子,只好搬了凳子來,自己吃。
雖然賣相不太好,但味道挺好的,盛媗埋着腦袋吃得很專注。
衛衍向來沒什麽口腹之欲,尤其看了那碗面後,更是食欲不佳,除了盛媗那碗紅豆粥,廚房送來的早膳他只随意用了些,就不再動筷了,只看着身側的人埋頭吞面。
之所以用“吞”這個字,是因為她好像不怎麽咀嚼,雖然吃得安靜,并沒有呼呼啦啦的聲音,但格外快,好像囫囵吞下去似的。
衛衍瞟了那湯汁一眼,心情有些複雜。
行吧,這小丫頭,口味還挺重。
端王府廚子的手藝,比衛國公府的廚子還好,盛媗見衛衍不吃了,就将廚房做的那幾道菜照單全收了。
當然,這個照單全收,只限于金錢魚肚和明珠豆腐,以及,鴨炖白菜裏的鴨。
盛媗用完,本該收拾碗碟離開,但聽衛衍說要去書房,就自告奮勇要去幫他斟茶研磨,收拾的事就留給了玄羽和玄風。
然而,盛媗在書房研了會子磨,很快就趴在書案邊上睡着了。
衛衍寫了幾個字,再去蘸墨的時候,才發現人已經睡得沉了。
“盛媗。”他蹙眉低聲叫她。
書案上趴着的人兀自睡得香甜,長長的濃密的睫羽溫順垂着,偶爾輕輕顫動一下,更多時候,安靜而乖巧。
衛衍倏爾想起用早膳時盛媗打的那個哈欠。
原來她不是裝的,是真的困得厲害。
“殿下。”
書房的門敞開着,玄羽不知何時來了。
衛衍看了書案上的人一眼,輕步出去。
出了門,衛衍回身将門掩上,方問:“何事。”
“主子,剛收到的消息,北城司只在去年九月的時候走脫了兩個人犯,的确是犯了死刑的重犯,但是據暗衛細查,那兩個兇犯逃出去不久就被殺了,所以現在北城司搜的人,另有其人。”
北城司找的人另有其人這一點,衛衍早有預料,這個消息不過證實了他的想法,北城司是為了名正言順的搜人,才故意放走兇犯,制造由頭。
只是,去年九月……去年九月興陵發生了什麽嗎?
“去年九月前後,興陵有什麽大事發生麽?”衛衍問。
玄羽思索了一下,搖搖頭:“好像沒有。”又立馬道,“屬下即刻命人去查。”
衛衍點點頭:“那個刺客的身份可有眉目了?”
“北城司将屍體帶回去之後看得極嚴,我們的人沒機會靠近。”
衛衍便沒話了。
他剛要叫玄羽退下,突然脊背爬上一股本能的警覺,他回過頭,果然隔着門看到了一道陰影。
盛媗見被發現,索性推開門:“我可沒偷聽,我看到屋裏沒人,想着出來看看,走到門口才聽見你們在說話,然後就被你們發現了。”
好在這些話本也沒什麽不能聽的,衛衍睇了盛媗一眼:“研着磨都能打瞌睡,困成這樣就不要在本王跟前添亂了,回去睡。”
盛媗的确困得厲害,又想着端王或許有事要和阿左說,就點點頭回客房去了。
盛媗回了客房,躺在榻上卻并睡不着。
适才端王和阿左說話,她聽見了大半,真不是偷聽,實在是她耳力好,聽見別人竊竊私語,下意識就會格外注意。
這會兒,兩個人說的話在她腦子裏盤桓不去。
北城司走脫兇犯是假,找借口在興陵搜人是真,而搜的那兩個所謂的“兇犯”,先是在香火鼎盛的雲歸寺露了行蹤,後來又青天/白日當街行刺衛府馬車……
兩次,“兇犯”露出蹤跡都恰巧和衛家人撞在一起,也……和她撞在一起。
盛媗不由地回憶起那日行刺的場景,那個躍上馬車的“兇犯”,真的是要行刺嗎?
北城司未等趕到,直接将人射殺,如果那人不是兇犯,那麽射殺他,是否是着急殺人滅口?
如果是滅口,滅的又是什麽口?
盛媗突然覺得腦子裏一下子亂糟糟的,像被人塞進了一團錯亂糾纏的麻線,這些事背後分明隐隐藏着什麽,但又無從找出頭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