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射殺
第31章 射殺
盛媗決定退婚,但沒馬上進宮,她如今住在衛家,還是先找柳氏說了自己的想法。
和柳氏商量過後,定下了六月初四入宮。
到了這天,盛媗心裏念着退婚的事情,睡得并不安穩,一早就醒了,流蘇捧着盥盆進來內室,盛媗沒等她叫,自己一下子從床上坐了起來,把流蘇吓了一跳。
“姑娘,你這一驚一乍的,吓我一跳。”流蘇備好了水和布巾,拍了拍心口,又說,“衛世子已經等在外頭了。”
盛媗下了榻,聽見流蘇的話,玉足踩着寝鞋愣了片刻。
盥盆是流蘇剛放下的,裏頭的熱水還蕩着小圈小圈的圓漪,盛媗望着那波蕩的水面望了一會兒,心裏想來想去,也沒想明白柳氏為何要讓衛衍陪她入宮。
盛媗本來以為柳氏會陪她,又或者叫衛南霜陪她,可最後卻是衛衍。
有衛衍等着,盛媗回過神動作便很快,沒一會兒就收拾好了。
盛媗出了門,衛衍沒進院子,在桐華院的院門外等她,她一走到院子裏,就看見了院門外高挑挺拔的人影。
這個時辰太陽剛出來,院子門口的人穿了一身鴉青色窄腰勾緞錦袍,團青紋的白玉腰帶勾勒出他勁瘦的腰身,衣裳是暗沉沉的顏色,但光照在上頭的時候,金絲挑線的仙鶴紋樣又泛出金光,顯得熠熠生輝。
盛媗一眼看過去,忽然覺得四四方方的院門好像變成了一個畫框,而衛衍站在門外,籠着光,融成了一幅畫。
是那種神仙志怪圖,衛衍像畫裏的鬼怪,面容如玉,周身卻缭繞着陰沉沉的戾氣,而那映着光的仙鶴紋猶如一道道梵文,将所有戾氣禁锢囚縛,最終讓整幅畫顯出一種陰詭卻又神聖的氛圍。
盛媗腳下的步子不覺慢了,流蘇低聲喚她:“姑娘?”
這一喚,衛衍轉過身來。
盛媗只簡單挽了發,抹了水粉卻沒塗抹胭脂,因此肌膚看起來白得過分,氣色仿佛很不好,顯得十分蒼白憔悴。
“世子哥哥,久等啦。”盛媗出了院門,對衛衍道。
衛衍分辨了片刻,确認只是水粉的作用,這才露了一點笑意:“不久。”
兩人一道出府,柳氏又交代了幾句,兩人就上了馬車往宮裏去了。
“用過早飯了麽。”馬車走了一段路,出了巷子上了主街,衛衍問。
盛媗搖搖頭:“還沒。”
盛媗答話的時候,心裏想的是“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嗎”,她一早還沒起,他就在門外等着了,她哪有時間吃東西?
因她這樣想,語氣便不自覺帶上了一點嗔怪,配合着她蒼白的臉色,竟仿佛嬌弱得很,好像哪怕說話大聲些,她也要被驚得花容失色。
衛衍的聲音便不自覺低下去,語氣幾乎是溫柔的:“你想吃什麽,叫玄風去買。”
盛媗沒察覺到衛衍語氣裏細微的變化,他問她想吃什麽,她便老老實實地想,一時卻想不到。
衛衍主動道:“前頭不遠有間早食鋪子,那裏賣的蟹黃湯包很不錯。老板夫婦二人都是盱州人,他們做的蟹黃湯包很正宗。”
盱州盛産蝦蟹,和滄州在兩個方向,盛媗沒吃過蟹黃湯包,便點點頭想嘗一嘗。
衛衍卻沒立馬叫玄風去買:“那附近還有家酸辣面片湯,味道也不錯。”
盛媗想了想,又“嗯”了聲,點了點頭。
衛衍還沒說完:“這個時辰,不知那家的果仁蒸糕熟了沒,若熟了,也給你買一點,好不好?”
面片湯盛媗吃過,不過她喜好酸辣,所以點頭說想吃,果仁蒸糕她卻又沒吃過,于是又想嘗一嘗,只是已經買了兩樣了,再買吃得完嗎?
不過這念頭也只是一瞬,等衛衍含着抹笑輕聲問她“好不好”的時候,她忽然有種任性一把的沖動,于是又點了點頭,說:“好。”
到最後,衛衍哄着誘着,買了有六七樣吃食。
盛媗本來想,她和衛衍兩個人一起吃,應該也差不多,可最後衛衍只喝了一碗胡麻粥。
盛媗早上本來沒什麽胃口,但衛衍選的這些都很好吃,盛媗本來是想嘗嘗鮮,結果最後倒是全吃下了肚。
她吃得有點撐,最後放下筷子,做了什麽大事似的長舒了一口氣,然後往後倚靠到車壁上,仰頭眯着眼滿足地看着車頂,神情有種餍足的懶怠。
“飽了?”衛衍含笑看她。
盛媗沒立馬應聲,好像吃得太飽思緒轉不動似的,過了一會兒她才回話,卻是一臉懊惱地皺起了眉:“哎,不該吃這麽多的……”
盛媗偏頭,委屈巴巴地看着衛衍:“一會兒見皇上的時候,我磕頭彎不下去腰怎麽辦吶?”
衛衍正用帕子慢條斯理地擦嘴,聞言一下笑了,低低的笑音在車裏回蕩了一圈。
“世子哥哥,你還笑我……”盛媗撇着嘴,她明明是很認真地在問他。
“好好好,不笑你。”衛衍道,他嘴上這麽說,唇角的弧度卻沒壓下去,就連清寂的眉眼,眼尾也垂着。
盛媗噘着嘴瞪衛衍,衛衍卻已經換了張帕子,自然而然地伸過手,給她擦了擦嘴角。
盛媗一怔,松弛的身體一下子回了力氣,連忙坐好了。
她伸手接過帕子,垂着眼睛小聲說:“我自己來。”
衛衍沒和她争,由她自己擦去了。
從國公府到皇宮坐馬車要小半個時辰,盛媗吃得太飽,在搖搖晃晃的馬車上有點犯困,漸漸迷糊了。
馬車突然停下的時候,盛媗還以為是到了宮門,她還沒來得及起身,一旁衛衍陡然低呵了句:“小心!”
小心什麽?
盛媗還是懵的,人已經被衛衍捉着手腕一把拽過去擋在了身後。
旋即,車簾猛地被人撩開,一個蒙面的男人跳上了馬車,一只手掀開車簾,一只手往懷裏探去。
他看見馬車內兩個人的姿态,像是愣了一下,但很快回過神,目光落在盛媗臉上。
就在這時,接連“铿”“铿”數聲,馬車外突然一陣箭雨襲來。
伴着一聲血肉被洞穿的悶響,其中一箭紮進了男人的後背,直接射中了他心口。
男人探進胸口衣襟裏的手還在試圖拿什麽,但那一箭直接斷了他的心脈,他到底斷了氣,轟然在車門外倒下。
“主子!盛小姐!”玄風趕過來,蒙面男人面朝下倒在車門外,玄風看了一眼,急忙查看車裏的人。
方才這蒙面男人先是朝流蘇扔了暗器,玄風下意識去擋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暗器時,猝不及防被這蒙面人一腳踹開了,這才讓他得了機會靠近馬車。
“主子,屬下護衛不力,請主子責罰!”玄風臉都青了。
衛衍卻沒說什麽,垂眸看着車門上倒下的男人,微微有些出神。
不過片刻的功夫,街上的人就被肅清了,很快來了一大波官兵,盛媗瞥了一眼他們的官服,認出來是北城司的人馬。
又是北城司。
盛媗蹙了蹙眉,不知為何,心底突然泛起一股沒來由的滞悶。
“衛世子、盛小姐,你們受驚了。”廖銳波帶着人到了近前,他“哦”了聲,想起來指了指死去的男人,解釋道,“這就是之前從北城司逃脫的兇犯之一,今日他總算露了蹤跡。方才見他試圖行刺衛家的馬車,北城司不敢怠慢,只能将人就地射殺了。來人,”廖銳波轉頭命了句,“将屍體帶回北城司。”
馬車無端受到驚擾,衛衍難得沒露出什麽冷色,他只掀起眼皮,淡聲道:“玄風,幫廖指揮一把。”
玄風看了衛衍一眼:“是。”
不過片刻,屍體就被北城司帶走了,馬車上只留下了一灘漸漸變暗的血跡,以及插在車身和落在地上的無數飛矢。
盛媗看着那灘變得暗紅的血,不知是不是因為回想起了之前殺匪賊的事,她覺得有些不适,鼻尖蹙了蹙,避開了視線。
廖銳波帶人處置了屍體,又來到馬車跟前:“衛世子和盛小姐沒受驚吧?”
衛衍沒說話,臉上也沒什麽表情,盛媗只好接過話:“我們沒事。”
廖銳波看向盛媗,臉上公事公辦的神情稍微松了一點:“沒事就好。”他一招手,身後上前兩個人,“兩位是因北城司追捕人犯受到牽連,我叫人将馬車上的箭矢清理一下,還請兩位移步片刻。”
盛媗沒應聲,看了看衛衍。
衛衍随口“嗯”了聲,起身出去,盛媗這才跟出去。
北城司的人一邊清理,盛媗一邊想着退婚的事,本來這個時辰她應該已經進宮了,但先是買吃食和吃東西磨蹭了許久,這會兒又遇上北城司追拿人犯,更是耽誤了時辰。
要退皇帝的賜婚,她本就有些忐忑,這一耽誤,她越發焦躁不安。
“盛小姐是要進宮去?”身後忽然傳來一個清潤的聲音。
盛媗轉頭看,是三皇子魏辰逸。
因三皇子和太子親近,盛媗對他的印象便也不大好了,聞言只淡淡“嗯”了聲。
“盛小姐若是進宮沒什麽急事的話,可否耽誤盛小姐片刻?”魏辰逸問,态度算是十分客氣。
盛媗卻有點無言以對。
還耽誤,她今日還進不進宮了?
魏辰逸道:“今日遭遇兇犯的經過,恐還要衛世子和盛小姐配合說明一二,北城司也好整理卷宗歸檔。”
北城司如今是三皇子轄制,他管這件事也正常。
不過盛媗還是有一點奇怪,北城司不過是走脫了一個犯人而已,什麽了不得的兇犯,三皇子竟親自過問。
盛媗不想在魏辰逸面前透露自己要退婚的事,就應下了。
交代過經過之後,盛媗又從魏辰逸口中得知太子也在宮中,這日便不想入宮了,衛衍沒說什麽,兩人打道回府。
盛媗回了桐華院,衛衍送了她回去,就回了鶴山院。
外頭日頭正烈,衛衍回了鶴山院,進了屋,直接去了內室。
玄風跟着進去。
內室,衛衍在榻椅上坐下,神色沉凝:“找到什麽了。”
玄風從懷裏摸出一件物什,正是他趁機從那蒙面男人懷中尋到并偷偷拿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