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雙壽
第26章 雙壽
衛南霜平複了心境,出來走動得多了,知道了盛媗悶悶不樂的事。
找了個晴好的天,衛南霜到了桐華院。
盛媗悶在屋子裏看書,衛南霜進來的時候她都沒發覺,直到衛南霜輕聲問“在看什麽書”,她才受驚似的反應過來。
盛媗将書折了頁,放到一邊:“南霜姐姐,你怎麽來了?”
“你成日悶在屋子裏不出門,我來瞧瞧是什麽絆住了你,原來是這本書。”衛南霜朝桌上看了一眼,是本很舊的書,看得出來翻過很多次了,“《山河圖》?這是本什麽書,講什麽的?”
“講些大嵂的風土人情,也沒什麽。”盛媗嘴上這樣說,卻伸手摸了一下那本書,仿佛很愛惜似的。
衛南霜也不是真來問她看什麽書的,于是轉了話題:“你近來是有什麽心事?我先前沒顧得上你,眼下擔心你為了你才努力走出來,你可不許瞞我。”
盛媗本打算糊弄過去,衛南霜這麽一說,她倒不知道該怎麽開口了。
太子那個外室的事,她是決計不會告訴衛南霜的,不為別的,只因這事涉及當朝太子聲譽,還是不知情的好。
盛媗思量的時候,衛南霜又道:“我聽衛思思說,近來世子長兄也不大高興,是因為和你吵架了?”
其實那天和衛衍算不上吵架,盛媗想了想道:“不是什麽大事,是太子殿下他……有一些小事,我知道了心裏失落。”
這話半真半假,衛南霜聽了就信了,而她看盛媗不想明說,也不再細問,想着大約是少女的一些小心思,畢竟太子為人溫和寬厚,在興陵是有很多貴女傾心的。
衛南霜思忖片刻,她不知詳情無法細勸,便只道:“太子殿下畢竟身份貴重,但對你,還算很上心的。”
自打狩獵之後,太子隔三差五便會差人送一些貴重的首飾綢緞給盛媗,只是因着有池家的事,盛媗不曾張揚,衛南霜也是從衛思思那裏知道的。
衛南霜又道:“過幾日廖家要辦雙壽宴,太子殿下定會到場,衛家也去,到時候,你同殿下說說話,不要苦了自己。”
*
盛媗不想見太子,雙壽宴本不想來,但衛家人都來了,連衛衍都沒例外,她更不好躲着,只能跟着來了。
廖家,就是之前雲歸寺那個廖大人廖銳波的家,這回他祖母六十大壽,妹妹廖彤雲及笄,日子離得近,就一起辦了。
下了馬車,衛南霜低聲同盛媗說:“廖銳波的生母廖夫人過世得早,他父親又偏寵府裏的姨娘,所以他妹妹廖彤雲,幾乎是他一手帶大的,他最是疼愛。廖小姐是個懂事的姑娘,比她哥哥好相處。”
盛媗點點頭,還來不及說什麽,就聽見旁側有人低聲議論。
“這衛南霜倒好得快,一點不傷心的樣子。”
“傷心什麽,那池家本就是高攀國公府,你看,她如今和那位未來太子妃關系多好,說不準巴結了太子妃,來日也能嫁進皇室呢。”
再有一個多月,池家和郦家就要辦婚事,衛南霜既然出了門,就料到會有些議論,聞言她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只當沒聽見。
反倒是盛媗,本就心神不寧,聽了那些話臉色立時變了。
“今日是我廖家的壽宴,”廖銳波在大門迎客,不知怎麽叫他聽見了議論,竟然開了口,搶在了盛媗前頭,“這些無端惡意揣測的話,我今日不想在廖家聽見。”
興陵高門遍地,廖家在其中不算拔尖,但廖銳波和三皇子魏辰逸走得近,三皇子又是太子最親近的兄弟,旁人對廖銳波便多有幾分忌憚。
兩個貴女都沒敢辯駁,臉色十分難看,急忙進了門散入人群。
“多謝廖大人。”衛南霜上前道謝。
廖銳波皺眉掃了她一眼:“今日不在職,這裏沒什麽大人。”他一頓,又道,“我不是幫你,這是我妹妹的生辰宴,我不想聽那些人說嘴,沒的攪出是非。”
廖銳波說完,就繼續去迎客了。
衛南霜也沒再說什麽,帶着盛媗進去,只畫眉擡眼,看了自家小姐一眼。
雙壽宴十分熱鬧,來的人很多,盛媗半日沒碰到太子,一直等到了傍晚,用過晚飯,盛媗才和太子遇上。
衛南霜見太子要和盛媗說話,就退去了一邊,盛媗恨不得也跟着走,可她只能老老實實站在原地。
“今日很熱鬧,盛姑娘用過晚飯了麽。”魏紹恒問,唇邊挂着一抹笑。
以往這樣的笑,盛媗會覺得平易近人,可今日怎麽看怎麽虛僞。
她不自覺地轉開目光,去看四處走動的客人,嘴上應說:“用過晚飯了。”
她的聲音是自己都沒想到的冷淡,仿佛愛搭不理似的,盛媗愣了一下,趕忙補了一句:“太子殿下呢,殿下用過飯了麽?”
這話是廢話,廖家怎敢怠慢太子。
魏紹恒沒多想,只當盛媗有些緊張,他笑了一下:“用過了。”又道,“白狐還聽話麽,近來有案子忙,沒能去看你們。”
“聽話,它很聽話的……”盛媗一邊說,一邊突然懊惱怎麽給白狐取了“十四”這麽個名字,真要嫁去東宮,還是改個名字才好,總不能用太子他弟弟的排行取名,實在太讓人誤會了。
“取名了麽。”魏紹恒笑着問。
盛媗:“……”
哪壺不開你提哪壺。
要是說沒取名,顯得她不上心,要是說實話,太子肯定要多心,盛媗思來想去,正要編一個名字,這時忽然有人插進話來——
“十四。”
盛媗轉過頭。衛衍不知什麽時候過來了。
魏紹恒眯了眯眼,對衛衍這句“十四”顯然不太理解。
衛衍走到盛媗身側,略靠後站在了她斜旁,慢聲将話說得更明白:“白狐取名為十四,太子殿下覺得如何。”
魏紹恒臉上淡淡的笑意慢慢收了,神色莫測。
盛媗感覺一顆心一下子被一只手給攥緊了,呼吸都變得緊繃,她腦子裏飛速轉着,想着怎麽跟太子解釋。
衛衍這時又道:“端王殿下碰巧看到了那只白狐,覺得與它甚是投緣,親口賜的名,太子殿下覺得不好麽。”
盛媗瞟了衛衍一眼。
——這麽大一口黑鍋,就這麽扔給端王背了?
這要是太子什麽時候突然想起來去問端王一句,被拆穿了不說,她豈不是又要得罪端王?
盛媗在心裏默默念:端王啊端王,小狐貍的名字雖是我取的,可這黑鍋是世子哥哥甩給你的,跟我可沒關系啊……
盛媗走神的時候,魏紹恒的臉上已經重新浮起笑來:“一個名字而已,将來盛姑娘入了東宮,孤再獵多少只白狐同她一起取名都可以。”
衛衍挑了一下眉。
入東宮?
魏紹恒。
你做夢。
“母親在找媗兒,臣先帶媗兒過去了,太子殿下請自便。”衛衍牽過盛媗的手腕,隔着一層衣料,他感受到她纖細腕骨的時候,才意識到自己逾禮,但牽都牽了,他索性神色自若,就這麽帶着人離開了。
衛南霜候在一邊,不知幾人發生了什麽,但隔得老遠都感覺到太子和衛衍之間有些不尋常,同太子行了禮後便立馬一道走了。
等人走遠,魏紹恒蹙起眉,他感覺盛媗對他好像生疏了些,但他很快又舒展了眉頭——
今晚就要動手,等事成定局之後再哄她,也不遲。
*
離開了太子的視線,衛衍就松了手,這時兩人在前院院牆下,院子裏人不多。
“不想見的人可以不見,告訴我就好。”衛衍道。
他臉色仍舊有些冷,不知是因為太子,還是那天從桐華院離開的餘怒未消,但語氣已經十分和緩。
“現在不見,去了東宮也總要見的。”盛媗看了衛衍一眼,低下頭,“我沒事,早點适應也好。”
衛衍幾欲脫口而出“不想嫁的人可以不嫁”,但又想起來,她那天說的是“想”嫁。
衛衍心裏嘆了口氣,從前在邊關的時候,小丫頭那麽兇、那麽霸道,如今卻像只逆來順受的小兔子,兔子急了還會咬人呢,她卻好像不會了。
衛衍沉默的時間太久,盛媗擡起頭:“世子哥哥,我有些累了,想先回府,可以嗎?”
衛衍沒說話,片刻點了點頭:“……那便一道回吧。”
衛南霜大概也不太願意待在這裏聽閑話,盛媗就叫了她一起回去,衛南霜讓盛媗去馬車上等一會兒,她去同柳氏說一聲順便把衛思思也帶回去。
衛衍和盛媗一道出了廖府,送盛媗上了馬車。
盛媗被吵了一天,好不容易安靜下來,沒等一會兒就有些困倦。
她剛打了個哈欠,就看見一旁的流蘇也哈欠連天了。
流蘇同樣生在邊關,向來精力旺盛,比她有過之而無不及,她是有心事才這般疲累,怎麽流蘇也……
盛媗突然本能地覺得哪裏不對勁。
“世子哥……”她下意識開口叫衛衍,可一張口,就陡然發覺自己的聲音低啞得厲害,好像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她們被人下了藥了!
盛媗反應過來,拚命想出聲,可她一點力氣都使不上,渾身無力,連說話都張不開口。
“衛衍……”盛媗最後喚了一句。
只是連她自己都不确定,是否發出了聲音,而旋即,她徹底失去了意識。
衛衍:都別動,我老婆的鍋我來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