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禁院
第21章 禁院
等盛媗在屋頂上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晚了,她下不去。
如果說之前在獵場衛衍的騎術是讓她驚豔,那現在衛衍的輕功簡直是讓她嘆為觀止。雖說她身量輕,但到底是個大人了,又不是小孩子,可衛衍帶着她縱身而上,除了風聲愣是沒發出一點動靜,更沒驚動任何人。
“蹲下來。”衛衍并指在琉璃瓦上點了一下,低聲朝她示意,他自己已經蹲下身,單膝觸地,明明是來偷聽的,他卻很有幾分光明正大的從容。
盛媗就比不上他了,本來她的輕功就只是馬馬虎虎,衛衍一松手她站都站不穩,尤其偷聽的心虛讓她氣息虛浮,剛要蹲下身子,整個人一動就開始搖晃起來,像是下一刻就要倒下去。
衛衍立馬一擡手,他身量欣長,手臂也長,探手過來扶住她。
盛媗順利地在屋頂蹲了下來,但她并沒有松一口氣,因為隔着一層衣料,衛衍掌心陌生的溫度透了過來,就握在她腰側。
他一直沒松手。
腳下正廳裏的人已經在說話,聲音低低的,夾雜着風聲,需得仔細聽才能聽清,盛媗這會兒有點心不在焉,根本沒去聽屋裏的人在說什麽,她看着衛衍将一片琉璃瓦掀開一道小縫,餘光卻瞥着他另一只捉着她腰的手。
他的手好大,手指骨節分明而長,幾乎握住了她一半的腰。
“體諒你們?他行事的時候又何曾為霜兒考量!”屋裏猛地呵了一聲,是柳氏。
盛媗兀地回過神,看了衛衍一眼,努力忽略腰側的溫熱。
衛衍垂着眸子,仿佛沒注意到盛媗的異樣,目光透過瓦片的縫隙看着屋內。
屋裏池家夫婦還坐着,柳氏氣急站了起來,衛國公跟着起身,攬過妻子的肩安撫。
池老爺這時也站起身:“親家夫人,弈修的為人你們知道,他雖優柔,卻絕不是個見異思遷之人,若非事關郦家小姐的性命,他怎會那般不知輕重?”
“現在說這些有什麽用?”衛國公掃了池老爺一眼,“事已至此,有話不妨直說,若是要退婚,衛國公府——”
“衛兄!你這說的什麽話,南霜也算是我們看着長大的,我們心裏早就認定她是我們的兒媳,豈會退婚!”
“那就是打定主意不娶郦家小姐了。”衛國公目光掃過去,盯着池老爺。
“這……”池老爺一噎。
池夫人抓着丈夫的胳膊:“親家老爺,我們自然不想娶什麽郦家小姐,可是她再怎麽說也是吏部尚書的嫡女,池家多年勢微,如何抗衡吶?”
“你們兒子救了他女兒的命,本就是恩不是仇,難道他還能逼你們讓他女兒進門不成!”柳氏往前兩步,咄咄逼問,被衛國公攔住方停下步子,她怒極反笑,“呵,你們左一個不得已,右一個拗不過,怎麽,難道還想兩個都娶不成!”
池家夫婦面露羞愧,竟一時沒說話。
柳氏一愣。
“啪——”
柳氏抄起一個茶杯摔碎在地:“你們、你們還真敢想!”
柳氏摔茶杯的動靜太突然,盛媗冷不丁被吓得一哆嗦,不知身上哪裏碰到了瓦片,一聲輕響。
正廳的人都沒注意到,但巡府的侍衛們聽見了響動,盛媗只感覺腰間一緊,等回過神的時候,衛衍攬着她已經掠身離開了正院。
侍衛們反應很快,立馬該追的追、該搜的搜。
衛衍帶着盛媗落進了一處院子。
侍衛們的腳步聲離得不遠,盛媗凝神去聽,衛衍卻已經轉身往裏走:“不用擔心,他們不會到這裏來。”
“不會來?”盛媗低聲問,才發覺剛才衛衍一點沒壓低聲音。
她轉頭看衛衍,目光一掃,看到了院子裏正堂上挂着的一個匾額,上面寫着三個字——小祠堂。
剛來衛國公府的時候,她曾去衛家祠堂上過香,不是這裏,但名字叫小祠堂,顯然這裏也是祭拜着什麽人。
衛衍已經走到小祠堂門口,身後的人沒跟上,他回頭看:“愣着做什麽。”他神色溫寧,“進來坐。”
盛媗:“……”
如果說這話的不是衛衍,她一定以為自己撞鬼了。
“這裏也是衛家祖祠嗎?”盛媗小步跟過去,四下打量。
“不是。”衛衍端直站定在門口,安靜等着她跟上來,兩人一道進門,他續道,“這是先母的祠堂。”
盛媗腳步一頓。
衛衍不是柳氏的兒子,柳氏是繼室,衛國公在柳氏之前有一位十分恩愛的原配,據說是衛國公從戰場上帶回來的,衛國公對她一見傾心,成婚後不久,這名女子就生下了一個兒子,即是國公府世子,如今的衛衍。
生下衛衍後,原國公夫人一直身子虛弱,兩年後就香消玉殒了,之後又過了一年,衛國公續弦,娶了柳氏為妻。
盛媗良久沒說話,她依舊跟着衛衍的步子,但動作不知不覺已經放得極輕。
盛媗打量着這個小祠堂,這裏地方雖僻靜,但卻收拾得幾乎一塵不染,香燭供奉樣樣齊全,可見衛國公對此處的重視,只是不知道為何,原國公夫人的牌位要單獨放在這裏,而不是放在府裏的宗祠。
“對不起。”盛媗小聲說了一句。若非她驚動侍衛,衛衍就不會帶她來這裏,便也不會勾起他的傷心事。
“方才人影好像是到這邊來了。”外頭侍衛突然過來了,腳步零星,應該只有兩個人。
盛媗有點緊張,看了院子的大門一眼,看衛衍的時候,他卻仍舊十分淡定。
“這裏是禁院,快走!”另一個侍衛說,然後腳步聲就又遠了。
禁院。
盛媗心裏琢磨着這兩個字,原配夫人的祠堂,有什麽可禁的?
“坐吧。”衛衍在一張圈椅上坐下,指了指身側另一把椅子。
照理說祠堂這種地方,只有下跪用的蒲團,畢竟供的都是祖宗,誰敢在祖宗面前坐着,可偏這裏就有椅子,還不止一把。
盛媗沒坐:“算了吧,我站着就行。”
衛衍含笑看她:“不必這麽拘束,牌位而已,死物罷了。”
盛媗:“……”
她一時沒說話,覺得衛衍的态度有點奇怪,他似乎不僅僅是無拘,更有種有意為之的散漫。
盛媗到底沒坐,好在很快侍衛們就都走遠了,她和衛衍可以回去了。
離開的時候,衛衍上了一炷香,盛媗正想着她要不要也上炷香,結果就看見衛衍朝手裏吹了吹。
盛媗:“……”
這何止不敬,簡直大逆不道!香能用嘴吹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