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善心
第19章 善心
圍帳外頭鬧騰得很,像是有很多人走來走去,盛媗是被鬧醒的,想問問流蘇,叫了幾聲沒人答應。
等盛媗自己起了身,流蘇回來了。
“你去哪兒了?”盛媗還有點困,皺着眉打了個哈欠。
流蘇壓根沒理會盛媗的問題:“姑娘,我聽外頭有人議論,好像說、說池公子出事了。”
“什麽?”盛媗系腰帶的動作一頓,“誰出事?池公子?”
流蘇點點頭:“不知是受傷了還是怎麽,驚動了好多人,姑娘我們要不要去看看?”
盛媗想了一下:“還是先去找南霜姐姐吧。”
但盛媗出了圍帳沒走幾步就被人從身後叫住了,叫住她的是玄羽,一轉頭她就看見衛衍也在。
“世子哥哥。”盛媗先叫了人,很快又說,“我現在要去圍帳找南霜姐姐,就先走了。”
“你不必去了。”衛衍慢聲道,“她去了獵場那邊,不在圍帳。”
盛媗愣了一下,身子轉了一半凝固住:“是不是池公子他……”
衛衍方才說話的時候眼簾垂得很低,他的眼睛是又細又長的,這時候略微擡眼:“他好得很。”
衛衍走到盛媗邊上,跟她并肩:“昨夜山上的火把不是巡山,是在找人。”
“……找池公子?”盛媗睜大了一點眼睛表示詢問,她本就生着一雙杏眼,眼睛睜得又大又圓的時候,瞳仁就顯得格外清澈,在日光下好像洇着一層淺淺的光。
衛衍轉開目光眺向獵場的方向:“池弈修夜半未歸,山上又有野熊出沒,昨夜幾乎出動了半數禁軍上山尋人,一直到天亮的時候才将人找到。”
盛媗正要松口氣,衛衍緊跟着說:“他是和郦香菱一起被找到的。”
“什、什麽……”盛媗腦子裏“嗡”一聲,像是有人在她耳側猛地敲了一聲鐘似的,她整個人都震蕩起來。
盛媗好一會兒才又出聲:“一起被找到……這是、這是什麽意思?”
衛衍轉眸看她:“昨日狩獵,郦香菱不知怎麽摔下了馬,扭傷了腳馬也跑了,她下不了山,命随侍的丫鬟找人幫忙,碰巧找到了池弈修。池公子心善,不忍之下随丫鬟前去,又一路背着郦小姐下山,及至拂曉才與搜山的禁軍相遇。”
盛媗不懂興陵人的九曲回腸,但也從“碰巧”“心善”“不忍”幾個詞中聽出了一點譏诮。
衛衍從來溫和,盛媗因此産生了一個猜測:“難道郦香菱是故意的?”
“是否故意已經不重要。”衛衍道,“池弈修救了人,當然要救到底。”
盛媗愣了愣,方才明白過來。
孤男寡女,一夜未歸,郦香菱的清譽自此怕是毀了,在興陵的高門之中恐怕嫁不出去。
所以,池弈修要負責到底。
盛媗想到這一點的時候脫口而出:“那南霜姐姐怎麽辦?他都已經和南霜姐姐定親了!”
這話問衛衍沒用,盛媗問出口就反應過來,她咄咄前傾的小腦袋縮回一點:“對不起,我剛才……”
“走吧。”衛衍沒計較這些,“去獵場看看。”
到了獵場卻沒看到衛南霜,倒是聽見有人說郦香菱尋死覓活,池家人手足無措。
在這裏所有人的圍帳都離得很近,一點消息一刻鐘內就能傳得人盡皆知,風月之事向來易惹人言,何況郦香菱又鬧起來了,一時間看熱鬧的人圍了幾圈,盛媗想進去,竟還要從人堆裏穿。
但不等她真的擠進去,從內往外又口口相傳傳出來一個新消息:衛襄打人了。
盛媗回頭給衛衍傳話:“世子哥哥,衛襄在打池弈修!我們快進去——”
她話沒說完,就看見衛衍朝她伸出手,下一刻她的胳膊就被一只大手捉住。
衛衍的手好像只是很輕地帶了一下,但她的身子更輕,往後一退,撞進了一個溫熱的胸膛。
盛媗身形驀地一僵,衛衍一直沒松手,拉着她從人圈裏退出來。
人多眼雜,但好在他們的注意力都在衛襄和池家那邊,盛媗退出人堆,趕忙将胳膊從衛衍手裏抽出來:“世子哥哥,衛襄在裏面打人呢!”
“嗯。”衛衍沉沉地應了一聲,“你進去是想幫忙還是阻止他打人。”
“我……”盛媗一噎。
想幫忙,但她不敢,該阻攔,但她不想。
盛媗蔫了,收起了臉上那副“你拉我幹嘛”的表情,好像忽然洩了氣,眼尾垂着沒說話,只擡手揉了一下胳膊。
“弄疼了?”衛衍聲音變得很輕。
盛媗搖搖頭:“那倒沒有……”
衛衍的力道拿捏得恰到好處,禁锢她的同時也沒有弄疼她,但她這會兒有點喪氣,因為什麽也做不了,連說話也是蔫蔫的。
衛衍想了一下:“衛襄會幫衛南霜出氣的,他年少沖動,最多被陛下訓斥兩句。”
裏頭沒人阻攔衛襄,那衛家人應該都不在,衛衍叫玄羽打探了一番,果然衛國公他們已經回去了,只留下了一句“池家自行決斷,衛家不加幹涉”。
盛媗擔心衛南霜,又從獵場折返回圍帳,但沒等去找衛南霜,遠遠她就看見自己的圍帳外站了幾個人,其中一個,竟是太子。
盛媗步子一慢,衛衍看她。
盛媗這時心裏都是衛南霜的事,一點都不想見太子。
看她皺眉,衛衍提醒:“太子應該是來送狩獵禮的。”
盛媗轉頭看衛衍,眨巴了一下眼睛。
——對哦,還有這件事,她給忘了。
來郊外她只帶了流蘇,流蘇剛剛跟着去了獵場,這會兒太子帶着人整整齊齊碼在帳子外,盛媗趕緊上前。
“太子殿下。”她行了禮,一臉愧色,“殿下久等了,方才有事不在,害殿下在帳外站了這麽久。”
“無妨。”魏紹恒笑了笑,看到随後過來的衛衍時,笑容微微收了一點。
但這個變化只是一瞬,盛媗沒注意到,只想着太子身份尊貴,等了這麽久卻一點不生氣,還笑眯眯的,她覺得太子應該是個很随和的人,心裏又放下去一點。
圍帳用屏風隔了裏外,盛媗引着太子進帳坐下,她回頭看衛衍,不知道他怎麽辦,卻沒想到衛衍也跟着進來了。
魏紹恒看到衛衍進來,臉上猶自挂着笑,但眼神已經沉了下去,他不太明白衛衍跟進來做什麽,盛媗是東宮未來的太子妃,但可不是他衛衍真正的妹妹。
魏紹恒把心口那點煩躁壓下去,沖手下人使了個眼色。
盛媗就見一個近侍出了帳子,沒一會兒提進來一個籠子,而籠子裏是一只十分漂亮的白狐。
魏紹恒指着白狐道:“昨日狩獵,總算尋到了一只白狐,通體雪色,極是機敏,孤将它活捉,未曾傷它分毫,今日特來送于盛姑娘,盛姑娘可喜歡?”
盛媗有點驚訝,沒想到興陵也有白狐:“多謝太子殿下,臣女很喜歡。”
“喜歡就好。”魏紹恒溫聲說,但心裏卻有點失望。
盛媗沒有他想像的那般驚喜,或許這東西她在邊關已經見慣了。這送白狐的主意是哪個幕僚出的,真是愚不可及。
盛媗親手從近侍手裏接了籠子,魏紹恒的臉色才好了一些。
魏紹恒呡了一口茶,随口對盛媗道:“聽說昨日盛姑娘也去狩獵了,和孤的十四弟一起。”
盛媗心裏“咯登”一下。
除了昨日見過的六皇子,端王好像和衆位皇子的關系都不太好,太子是不是不高興她和端王接觸?
但盛媗也沒辦法撒謊,只能點點頭,她剛要開口,一旁一直好像不存在的衛衍忽然把話頭接了過去:“正是。是臣托付端王殿下帶她上山狩獵的。”
魏紹恒的視線看過去。
衛衍一只手覆在茶蓋上,手指摩挲着微微發燙的蓋紐:“她自邊關來,許久未能騎馬射箭,臣本想托付太子殿下帶她上山,不過……”
衛衍慢慢地朝太子彎了彎唇,笑意溫和:“聽說太子殿下已經選了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