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狩獵
第16章 狩獵
盛媗換好了衣裳還沒從圍帳出去,流蘇就出去了一趟又進來了。
不僅進來,還是慌裏慌張地進來。
盛媗被她的動靜吓了一跳:“怎麽了?”
流蘇還沒說話,身後衛南霜和衛思思緊跟着走出來。
盛媗有點懵。
今天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都在獵場那邊,草場的人會少些,衛思思昨天騎馬沒玩夠,衛南霜約盛媗今天一起騎馬,她就答應了。
可是這兩個人怎麽這麽個表情?
盛媗茫然呆住,衛思思緊緊抱着衛南霜的胳膊看着盛媗:“端王來找媗姐姐做什麽呀?”
——誰???
衛南霜:“端王。端王在外面。”
盛媗:“……”
狩獵有規矩,皇族的皇子公主們除了随行近侍,還可以從世家子女中選一人同去,至于世家,每家只能去一個,衛國公府定下的是衛襄,盛媗借住衛家算衛家的人,按理說是沒資格參與狩獵的。
但是端王突然出現在這裏,是不是意味着……
“世子哥哥呢?”盛媗急忙問,端王不會就是衛衍送給她的禮吧?
衛南霜道:“玄羽一早禀報父親,說世子長兄回城給端王殿下取什麽畫去了。”
盛媗難得反應快,衛衍應該是用一幅什麽稀罕的名畫和端王換了這個狩獵的機會,可這哪裏是什麽禮,分明是燙手山芋!
這門口的端王誰愛要誰要,反正她不要!
盛媗不說話,一屋子的人就都面面相觑,連稍微重些的呼吸聲都沒有,好似都怕驚動了外頭的人。
可到底還是驚動了,流蘇一進一出,端王知道人醒了,遣人來催。
盛媗只好出了圍帳。
時辰尚早,剛到辰時,離進山還有兩刻。
郊外的日頭仿佛比城內升得早些,熹微的晨光已經鍍上了耀眼的金色,但沒什麽溫度,它照在圍帳外站着的人身上,在他身上勾出了一圈和他玄鐵面具一樣冷的光暈。
端王轉過身來。
盛媗雖然對狩獵很有興趣,但真的不想跟端王去,她決定掙紮一下。
但她還沒來得及開口,對面隔着兩丈遠的端王倏地一揚手,突然朝她扔了個什麽東西過來。
盛媗沒看清,本能一擡手接了。
“追影只用這根鞭。”端王的聲音低低沉沉的,帶着一點仿佛久病的陰翳。
盛媗這才看清扔到手上的是一根馬鞭。
得,燙手山芋沒扔出去,還被人家剝了皮放到她手上——你吃不吃,我皮都剝了你吃不吃?
行吧……柳姨說端王只是性子孤僻,但不是壞人。
“殿下,該出發了。”戴着面具的端王身後還跟着一個戴着面具的手下,大概主仆得了同一種病,這個護衛的聲音也很低。
端王點了一下頭,朝獵場走,盛媗趕緊跟上,臨走的時候可憐巴巴地看了衛南霜一眼。
衛南霜追了兩步囑咐:“小心啊!”
盛媗也不知道這是囑咐她小心蛇蟲鼠蟻,還是小心某個人。
一直走出很遠,盛媗回頭看的時候衛南霜還站在那裏張望,很像被家裏逼着賣兒鬻女後、站在門口舍不得孩子的老母親。
盛媗有點心酸,又有點好笑。
狩獵很熱鬧,興陵的世家多,林場外聚了很多人,進山的時候到處都在閑聊談笑,只有盛媗這邊很安靜,她和端王誰也沒說話。
熱鬧是別人的,她什麽也沒有。
“你抱着弓來游山的?”衛衍頭也不回地說。
盛媗還以為自己聽錯了,端王是在跟她說話嗎?
“哦。”是在跟她說話,盛媗垂手從箭筒抽了一支箭出來,搭到弓弦上。
前頭端王也搭了一支箭,搭弦拉弓,朝着林子的某處瞄準,盛媗順着箭矢的方向看過去,有樣學樣地也朝着那邊拉弓。
“怎麽,想跟本王比一比?”衛衍餘光掃了盛媗一眼。
“臣女不敢。”盛媗說。
“咻”一聲,衛衍的箭飛射出去,接着又是“咻”一聲,盛媗的箭緊随其後。
兩聲破空之聲後,往前五六丈開外的草叢裏,一只白茸茸的圓團滾倒在地。
“呀!”盛媗和衛衍都還沒開口,一個清脆的聲音忽地橫插進來。
淩雜的馬蹄聲過後,十七公主魏思茵從樹後騎馬走出來,身後呼啦啦圍着一圈人。
魏思茵看了看倒地不起的兔子,滿眼愛憐,目光一轉看到盛媗,當即愣了一下。
她格外關注衛家的事,當然知道衛家狩獵的人是衛襄,那盛媗怎麽在這裏?
魏思茵很快看到了戴着面具的端王,反應過來是端王帶盛媗來的,可是怎麽會?端王為何要帶一個素不相識的女子來狩獵?
魏思茵想起來衛衍和端王熟識的時候,臉上驚訝的神色褪去,變得惱怒。
“十四皇兄。”魏思茵別別扭扭朝衛衍見了禮,目光在他身上幾乎沒有停駐,她有點怕他,視線很快逃似的移開看盛媗,“盛媗,是衛衍哥哥請十四皇兄帶你來狩獵的?”
“是。”
盛媗張了張嘴,看了一眼替她答話的端王。
魏思茵飛快掃了戴面具的衛衍一眼,還是看着盛媗,她氣不過為何一向冷淡的衛衍哥哥對這個邊關來的野丫頭格外關心。
“哼,你好狠的心腸!”魏思茵拽了拽缰繩,馬往兔子屍體邊上靠了靠,她用馬鞭指着地上的屍體說,“小兔子這麽可愛,你卻一箭射死了它,要是衛衍哥哥知道你心地這麽狠毒,他肯定再也不喜歡你了!”
“那個……”盛媗暫且不想和小公主理論“狩獵就是來殺生”這件事,她也用馬鞭指了指兔子的屍體,“兔子不是我射死的。”
“是本王。”衛衍适時補充。
魏思茵:“……”
魏思茵:“十四皇兄好箭法……”
衛衍:“……”
盛媗:“……”
魏思茵更生氣了,眼珠子轉了轉:“就算你沒射到小兔子,射到了別的小動物也不好啊!”
“這……”盛媗一臉“你可想好了”的表情,“我射中的獵物在樹上。”
魏思茵氣鼓鼓地擡頭看,很顯眼,箭還插在樹上,更顯眼的是箭矢下彎彎曲曲且還在扭來扭去的大長蟲。
“啊!蛇!”魏思茵猛地一拽缰繩,勒馬急急往後退了好幾步。
“它還在動,”盛媗說,“我箭法不好,小蛇估計還能搶救一下,十七公主要不要把它帶回去治一治?”
魏思茵:“……”
人是罵罵咧咧走的,盛媗等人走了,看了看面前的端王,十七公主剛才在的時候還熱鬧些呢,現在又只剩下她和冷冰冰的端王了。
照這樣下去,今天一天兩個人也說不了十句話,這樣不僅尴尬,還失禮,盛媗想了個自認為還不錯的話題,她夾了夾馬,驅馬與端王并行。
“殿下,你真的和世子哥哥是好友嗎?”先寒暄鋪墊一句。
“嗯。”衛衍不鹹不淡地應了一聲。
“那那那、世子哥哥和十七公主是什麽關系呀?”進入正題。
既滿足了自己的好奇心,又能讓兩個人有話說,盛媗覺得自己簡直太聰明啦。
衛衍:“……”
當着我的面議論我,還要拉着我一起議論,嗯,好主意。
盛媗看出衛衍興致不高,就要開始自我懷疑的時候,衛衍總算吝啬地說了一句:“衛衍和她沒關系。”
的确是沒關系,當初魏思茵誤闖繁花臺被皇帝呵斥,他正好以衛國公府世子的身份在宮中。當時他的本意,只是看不慣皇帝虛情假意的做派,人活着的時候百般利用和傷害,等死了卻對着墳墓作出一副痛不欲生、一往情深的姿态,實在叫人惡心,所以他故意出言譏諷,不想無意中幫了魏思茵。
衛衍說完沒關系,身側的人陷入安靜,他默了默:“你是對十七公主的事感興趣,還是對衛衍?”
盛媗的眼睛在斑駁的樹影下彎起來:“我是在想,世子哥哥性子安靜,而公主活潑,他們兩個很合适啊。世子哥哥話不多,若是再找一個同樣話少的女子,那兩個人下半輩子豈不是太寂寞了,公主就很好,雖然有點小性子,但還算可愛,最重要是話多熱鬧。”
衛衍:“……”
衛衍:“我看你話就很多。”
“啊……”盛媗一噎。
盛媗發覺這個話題找的并不好,端王好像不太高興,不過總算也打開了局面,她漸漸沒那麽拘謹。
這塊山林很大,不知是幾片山地連成的林場,過了小半個時辰後,進山的人基本都分散了,再碰不到什麽人。
盛媗不認路,一直跟着衛衍,越稀罕的獸類就越要往深山找,不知不覺中走了很遠。
深林幽寂,盛媗長在邊關,對外界的感知格外敏銳,在這詭異的寂靜中,她突然有些不安,搖晃的樹影或散漫一片,或疊簇一團,影影綽綽間,總像有人挂在樹上晃蕩。
“殿下……”盛媗很低地叫了一聲,她幾乎以為端王會聽不見,但好在他應了。
“本王在。”衛衍聲音也很輕,他勒馬放緩了速度,縮短了和盛媗之間的間距。
就在這時——
“啊——!!!”
猝然有人尖叫!
群鳥驚飛,詭異的寂靜被凄厲的嘶喊劃破,與此同時,衛衍和盛媗聽見了一聲震天動地的、兇殘野獸的咆哮。
我看你話就很多我看你就可以嫁我